十一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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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也陪伴特鲁希略骑马走遍了整个国境线,随行的还有一百多名青年警卫队的志愿者。他们走进达哈翁市的时候,人比马喘得还厉害。他俩那时虽然年轻,可也想让由于骑马颠簸而散了架的骨骼休息一下。但是,元首要为达哈翁的上层人士举行招待会,他俩可不敢拆元首的台。所以,两人还是穿上长礼服和硬领衬衫,来到布置一新的市府大楼,尽管热得要死。在那里,特鲁希略精神焕发,好像从黎明起就没有骑过马一样。他身穿一套一尘不染的蓝白相间的制服,上面挂满了勋章和金银丝带,在贵宾中间来回走动,右手端着一杯查理一世牌威士忌,频频接受人们的敬礼和问候。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着沾满泥巴的马靴的年轻军官闯进了挂满彩旗的大厅。
“由于左翼分子的影响,华盛顿有可能派遣海军陆战队来攻打跟美国最友好的政府。这简直糟透了!所以我花钱,花时间,努力要我的同胞们睁开眼睛。所以我和多萝西来到特鲁希略城。如果海军陆战队敢登陆,我们就与多米尼加人民并肩作战。”
“这不是我该提的问题,”年轻的参议员卡布拉尔回答道,“元首会采取行动的。他知道形势很严峻。”
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震得杯盘叮当作响,仿佛在为西蒙的长篇大论喝彩。多萝西在微笑、点头,支持丈夫的演说。
“报告送上去两个多星期了,元首那里没有一点动静,”年轻的参议员奇里诺斯不安地问卡布拉尔,“总得下决心吧?”
“西蒙·吉特尔曼先生,您的声音才是美国真正的声音。”绰号“宪法专家兼酒鬼”的奇里诺斯参议员激动不已,唾沫飞溅。“先生们,为这位朋友,为光荣的男子汉,为西蒙·吉特尔曼干杯!”
“沿着国境线视察的过程中——是精锐的青年警卫队陪伴着我,一路上我不停地回顾往事,”大元帅继续说道,逐渐加强了口气,“我想起了莫卡教堂绞死人的事件。圣地亚哥城的被烧毁。德萨里内斯和克里斯托瓦尔率领莫卡地区九百名壮士向海地进军,结果大部分人牺牲在路上,其余的人沦为海地军人的奴隶。”
“等一下!”特鲁希略笛子般的尖叫声把这一沸腾气氛划作了千百块碎片。与会的人们一起望着他,感到困惑不解。奇里诺斯的酒杯还高举着没有放下来。“为我们的朋友和兄弟多萝西和西蒙·吉特尔曼干杯!”
见干杯的建议失败了,奇里诺斯叹了一口气,自己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竖起耳朵听。
这对老夫妻激动得喘不过气来,连连用微笑和鞠躬答谢在场的人们。
“难道能够允许黑人像在那二十二年的占领期间那样烧杀奸淫,甚至在教堂里绞死多米尼加人吗?”
“西蒙,肯尼迪不会派兵来打我们的,”干杯声落下之后,大元帅说道,“我想他不会那么傻。不过,假如他要派兵来打,美国会遇到第二个猪湾的打击。我们的武装力量要比古巴的大胡子现代得多。这里,从我开始,要一直战斗到最后一个多米尼加人。”
特鲁希略继续说下去,仿佛没有听到这位参议员的建议。
元首闭上眼睛,心想:记忆力能不能准确地回忆起那段语录?是的,想起来了,那段完整的语录,说给他听的语录,在他上台后的第二十九次庆祝大会上听来的语录。在那令人崇敬的宁静中,人们听到了朗诵的声音:
“任何一个爱国者都不会答应的,”参议员亨利·奇里诺斯举起酒杯说道,“更不要说是您大元帅特鲁希略了。为陛下干杯!”
“无论未来给我们预定的是哪些叫人吃惊的大事,我们现在都可以确信:人们将会看到特鲁希略之死,但是他不会像巴蒂斯塔那样逃走,也不会像佩雷斯·希门内斯那样流亡,更不会像罗哈斯·皮尼亚那样坐上法庭的被告席。这位多米尼加的国务活动家是另外一种道德和血统的人。”
“那时候我知道发生的事情,”特鲁希略断言道,“但是,我要核实一下,不留任何疑问。甚至在收到‘宪法专家兼酒鬼’和‘智囊’的报告以后——他俩是我派到那个地区调查的,我也没有下决心。我决定亲自到边境上去看一看。在青年警卫队志愿者的陪同下,我走遍了整个国境线。我亲眼看到:就像一八二二年那样,他们又一次侵入了我们的国土。这一回是以和平的方式。难道能允许海地人再次留在我国二十二年吗?”
他睁开眼睛,满意地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客人。大家聚精会神地听完了这段语录,然后个个赞不绝口。
多萝西·吉特尔曼勉强能说西班牙语,她大概对这个发生在二十四年前的事件感到厌倦,但是又不能不装成非常严肃的样子不时地点点头,时而看看大元帅,时而看看自己的丈夫,仿佛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去了。给她安排的位子在傀儡总统华金·巴拉格尔和武装部队总司令何塞·雷内·罗曼将军之间。这是个消瘦的老太太,由于身穿玫瑰色的夏装而显得有些年轻。在授勋仪式上,当大元帅说到当许多政府用匕首对准我们的胸膛时,多米尼加人民永远不会忘记吉特尔曼夫妇在这困难时期所表示的声援和支持,她还禁不住流下了热泪。
“我刚才朗诵的这段话是谁写的?”大恩人问道。
“更不要说盗窃和抢劫了,”年轻的阿古斯丁·卡布拉尔补充道,“成群结队的匪帮渡过玛撒科莱河,就好像没有海关,没有检查站,没有边防巡逻队一样。国境线成了大漏斗。匪帮们如同蝗虫般地横扫村庄和农场。然后,他们把牲畜和一切可以找到的食物、衣裳和首饰都带回海地去。陛下,那个地区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我们丧失了国土、民族、语言和宗教。如今那里成了野蛮的海地的一部分。”
人们面面相觑,好奇、怀疑、不安地寻找着。最后,人们的目光汇聚在那张由于谦虚而为难、但是和蔼可亲的圆脸上,汇聚在那位矮小的杂家脸上。自从特鲁希略一厢情愿地盼望避免美洲国家组织的制裁而强迫他弟弟“黑人”辞去总统职务以后,这个宝座就让杂家来坐了。
“还占有我们的妇女,”年轻的亨利·奇里诺斯加重语气说道,同时吐出一口淫荡的恶气:粉红的舌尖仿佛蛇信子一样出现在厚厚的两唇间,“没有什么能比白皮肤更吸引黑肉的了。海地人强奸多米尼加妇女的事情已经是每天的家常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