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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把他脑袋里的东西倒进去。”约翰逊说。
“去吧,”谢播德说,“去躺会儿。”
下一扇房门开着。谢播德自从妻子过世,就睡在那间房里。光秃秃的地板上摆着一张简朴的铁床,角落里堆着一堆“小联盟”棒球队服。一张卷盖式大书桌上散落着纸张,纸张上随意压着他的几只烟斗。约翰逊默默地看着屋内,皱了皱鼻。“猜猜是谁的房间?”他说。
孩子继续弯着腰待了会儿,之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父亲。
下一扇房门关着。约翰逊打开门,头伸进昏暗的房间。百叶窗是关着的,空气憋闷,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儿。宽大的老式床,巨大的梳妆台,镜子反射着微光。约翰逊猛地打开门边的灯,穿过房间走到镜前向镜中张望。亚麻桌旗上放着一把银梳和一只发刷。他拿起梳子梳头,将额前的头发梳得溜直,再向旁边一歪,希特勒的发型。
“好了,”谢播德说,“好了。你控制不了。擦擦嘴,去躺会儿吧。”
“别动她的梳子!”孩子说。他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似乎他正眼睁睁地看着圣殿遭到亵渎。
男孩儿开始向后退,突然向前倾倒,在盘子上方大张着嘴。谢播德又叹了口气。全倒出来了,蛋糕、花生酱、沙司——一摊甜兮兮的烂糊。男孩儿弯着腰,在盘子上方作呕,又吐出来一些,之后就张着大嘴等着,好像在等接下来要被呕出的心脏。
约翰逊放下梳子,又拿起发刷刷了下头发。
“就知道你会这么做。”谢播德说。“听着,”他降低了声调,几乎是在恳求他,“假如你有幸真的赢了一千美元,难道你不想把钱花在那些不如你幸运的孩子身上吗?难道你不想给孤儿院买些秋千什么的?难道你不想给可怜的鲁弗斯·约翰逊买只新鞋?”
“她死了。”孩子说。
“存着。”孩子用肩头抹了把鼻涕。
“我不怕死人的东西。”约翰逊说。他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手伸了进去。
“要是有一千美元,你会做什么?”
“把你那又大又肥的脏手从我母亲的衣服上拿开!”孩子高声喊道,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一千美元。”
“别激动呀,亲爱的。”约翰逊喃喃地说。他拿起一件皱巴巴的红色圆点上衣又扔了回去。接着扯出一条绿丝巾,在头顶转了几圈,任其飘落到地板上。他的手继续向抽屉深处摸索。过了一会儿,手出来了,抓着一件褪色的束身衣,四条金属撑条晃来晃去。“这定是她的鞍子。”他仔细查看后说道。
“什么奖?”
他颤巍巍地拿起束身衣晃了晃,将束身衣系在腰间,跳来跳去,金属撑条也随之起舞。他打起了响指,胯左右摇摆。“去摇滚,摇摇又摆摆,”他唱了起来,“去摇滚,摇摇又摆摆。那女人还是不开心,拯救不了我那见鬼的灵魂。”他转着圈,跺着那只好脚,畸形脚歪向一边,跳着舞出了房门,经过呆若木鸡的孩子,沿走廊向厨房走去。
“赢奖。”
半小时后,谢播德回家了。他把雨衣撂在门厅的一把椅子上,走到客厅门口,猛然停下脚步,顿时容颜大改,神采飞扬。约翰逊那黑黑的身影坐在一张粉色高背软椅上。他身后的那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摆满了书籍。他在看书。谢播德眯起眼睛。那是一卷《大英百科全书》。他看得那么入迷,头都没抬。谢播德屏住了呼吸。这个环境对男孩儿堪称完美。他必须把他留在这儿。他必须想个法子。
总是在卖东西。他有四只一夸脱大的罐子,装满了他存下的五分、十分的钢镚儿,每隔几天他就从柜子里拿出来数一遍。“你卖种子做什么?”
“鲁弗斯!”他说,“见到你太高兴了,小伙子!”他伸出双臂跑向前去。
孩子用手臂擦了擦眼睛。“卖种子。”他咕哝道。
约翰逊抬起头,面无表情。“哦,你好。”他说。他尽量不去看那只手,但谢播德一直不肯放下手来,他只好不情愿地握了握。
“你今天打算干什么?”谢播德问,想换个话题。
对这种反应,谢播德早有准备。这是约翰逊的一种伪装,永不表现热情。
男孩儿蔫头耷脑,似已筋疲力尽,但一行行的泪水又淌下面颊。
“你怎么样?”他说,“姥爷对你好吗?”他坐在沙发边缘。
“你不知道没有她,我也孤独吗?”谢播德说,“你以为我一点都不想她吗?我想,但我没有坐在那儿垂头丧气。我在忙着帮助别人。你什么时候见我干坐着,只考虑自己的难处?”
“他死了。”男孩儿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