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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儿沉默了,但肩头还在颤抖。之后他的脸一垮,又号叫起来。
“不会吧!”谢播德喊道。他起身坐在了咖啡桌上,离男孩儿更近了些。
“如果你不是总想着自己,也想想能为别人做些什么,”谢播德说,“你就不会这么想妈妈了。”
“没有,”约翰逊说,“他没死。是我希望他死了。”
孩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似要呕吐。
“那他在哪儿?”谢播德咕哝道。
谢播德无助而哀凄地坐着,如受到某种自然之力的鞭挞。这种悲痛是不正常的,都是因为他的自私。她已去世一年多,孩子的悲痛不该持续这么久。“你就快十一岁了。”他责备道。
“他跟那些幸存者去了山里,”约翰逊说,“他,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要把《圣经》埋在山洞里,还要每种动物带上两只,就那档子事儿,跟挪亚似的。不过这次是火灾,不是洪水。”
男孩儿的嘴突然扭曲了,下巴上的肉拧成结,脸也挤成团团肉块,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她要是在监狱里,”他开始痛苦地号叫,“我就能去看——她了。”泪水从他脸上滚落,下巴上滴着沙司,好像嘴被打破了一般。他不管不顾地号啕起来。
谢播德撇了撇嘴,感到好笑。“我明白了。”他说。接着又言道:“换句话说,那个老傻瓜抛弃你了?”
孩子一把推开餐盘。谢播德重重叹了口气。
“他可不是傻瓜。”男孩儿愤愤地说。
“你有健康的身体,”谢播德说,“有舒适的家。你所学的都是真理。你爸爸满足了你所有的需求和欲望。你没有打骂你的姥爷。你母亲不在州立监狱。”
“他是不是抛弃了你?”谢播德急切地问。
男孩儿表情茫然,显然无从想象这样的事情。
男孩儿耸了耸肩。
“想想你拥有的这一切,他却什么都没有!”谢播德说,“想想要是你只能从垃圾桶里找食物会怎样?想想要是你有只脚肿得老大,走起路来一边高一边低会怎样?”
“你的假释官呢?”
“也许他不会来。”孩子说,眼睛稍稍亮了些。
“不该我跟他联系,”约翰逊说,“应该他跟我联系。”
诺顿把吃剩的蛋糕翻过去,好像不打算再吃了。
谢播德笑起来。“等一下。”他说。他起身来到门厅,把椅子上的雨衣拿下,挂到壁柜里。他得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想一想怎样跟男孩儿说,他才会留下来。他不能强迫他留下,必须是自愿的。约翰逊假装不喜欢他,那只是为了保持尊严,他讲话的方式绝不能伤了他的自尊。他打开壁柜门,取出衣架。他妻子的一件冬天穿的外套还挂在里面。他把外套推向一边,没推动。他粗鲁地一把拉开外套,向后一退,仿佛看到了茧里的幼虫。诺顿站在外套里,肿胀而苍白的脸,像被下了药似的一副苦相。谢播德盯着他。突然他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出来。”他说。他拉住他的肩,将他拽到客厅,拉到约翰逊身旁。约翰逊仍然坐在粉色椅子上,腿上摊开着百科全书。谢播德要孤注一掷。
谢播德担任市文娱主管。每周六他都去管教所做顾问,分文不取,能够帮助那些无人关心的孩子们,他已心满意足。在他帮助过的孩子中,约翰逊是最聪明的,也是活得最悲惨的。
“鲁弗斯,”他说,“我遇到了难题。需要你的帮助。”
“好吧,有时间你可以想想。”谢播德说。
约翰逊狐疑地抬起头。
“我不知道。”孩子弱弱地说。
“你看,”谢播德说,“这栋房子需要再来个男孩儿。”他的声音流露出真切的渴望,“这位诺顿这辈子从来不需要跟别人分享任何东西。他不知道分享意味着什么。我需要有人教会他。帮帮我怎么样?跟我们在这儿住一段时间,鲁弗斯。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细。
男孩儿皱起了眉,意识到某种属于他的东西受到了威胁。谢播德撇了撇嘴,愤慨地说:“鲁弗斯出生前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关在州立监狱。他是姥爷带大的,住在窝棚里,没有水,没有电,老头子天天打他。你要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会怎样?”
孩子突然活了过来,满脸怒容。“他进了她的房间,用她的梳子!”他拽着谢播德的胳膊叫道,“他戴她的束身衣,跟列奥拉跳舞,他……”
“鲁弗斯离开管教所时,我给了他一把这栋房子的钥匙——这是为了告诉他我对他有信心,也是让他有个地方去,一个让他感觉任何时候都会受到欢迎的地方。他没用过那把钥匙,但我觉得现在他会用的,因为他见到了我,而且他很饿。如果他不用,我就出去找他,带他来这儿。我不能眼瞅着一个孩子掏垃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