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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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我姐姐和姐夫对我多么亲热,”胡利娅姨妈说,“我们一起玩扑克,真难相信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正在搞阴谋。”
我见他们交换了一下眼光,互相鼓舞着。
“可是他们确实已经知道了,”我对她说,“我的父母已通知说要来利马,就是为了这件事。他们从来不在这个时候旅行。”
“当然,我知道你们都欠彼得罗·卡玛乔的情,”我不耐烦地说,“这和他的广播剧在全国受到热烈欢迎有关。”
她停顿了一下。我猜想,在电话的另一端,她的神情会是多么忧伤、愤怒和失望。我再一次对她说,我爱她。
上苍之所以赐给这女人一副优美的嗓子,是为了补偿她身体上的缺陷。尽管可以肯定她已活了半个多世纪,但要猜出她确切的年龄还是不可能。她皮肤黝黑,稻草般的金黄色头发从暗红色的头巾下钻出来披在耳朵上,但可惜不能盖没,因为那耳朵很大,并且是招风耳,仿佛为了收听尘世喧嚣而专门设计出来的。不过,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下巴肉,那东西宛如一只肉口袋垂在她那花花绿绿的罩衫上。她嘴上长满浓密的汗毛,看上去同胡子毫无差别,她还养成了每逢说话便抚摸它们的怪习惯。她患有下肢静脉曲张,腿上裹着一双足球队员的弹力袜。随便什么别的时间,她的来访都会使我兴趣盎然。但是那天晚上我太忙了,需要解决自己的难题。
“照我们约定的下午四点,我给你打电话,”她终于对我说,“我现在是在街角的铺子里,后边有一排人等着打电话。回头见。”
“因为,没有我们,人们将怎么办?”何塞菲娜·桑切斯不听我讲话,引证了她最崇拜的至理名言,“谁给他们幻想和激情,使他们活下去?”
我下楼去找小赫纳罗,他不在。我给他留了话,说有急事要跟他讲。为了找点儿事干,为了设法填补感情上的空虚,我到大学去了。那时正在上刑法课。我一直觉得刑法课教授像小说中的人物,男子,性欲亢进和秽语狂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他看女学生的时候,像要把她们的衣服剥光。随便什么事,他都可以用来说成双关语和下流话。碰到一个答问很好、胸脯丰满的姑娘,他就挑逗地说:“您什么地方都好,小姐。”评论一篇文章时,他没完没了地讲起性病来。我回到电台时,小赫纳罗正在办公室等我。
“可是,看你们讲话的样子,仿佛他已经死了。”我对他们说。
“我想你不会是要求加薪,”我一进门,他就这样说,“我们快要破产了。”
“我们一向遭人鄙视,没有人关心我们。我们活得如此艰辛,简直觉得自己像一堆废物,”巴当说,十分激动,以致我以为他快要出事,“多亏了他,我们才有了职业,我们拜他为艺术大师。”
“我想跟你谈谈彼得罗·卡玛乔的事。”我让他放心。
“我们这样做是出于爱护和感激,”何塞菲娜·桑切斯美丽柔和的嗓子发出颤抖的声音,“小伙子,谁都不知道我们从事这种收入如此微薄的职业欠了彼得罗·卡玛乔多少情。”
“你知道不知道他开始干起各式各样的荒唐事?”他对我说,仿佛拿一件恶作剧寻开心,“他把一个广播剧的人物搬到另一个广播剧中去,给他们改名字,把剧本情节打乱。他正在把所有的故事变成一个。这难道不是‘天才’吗?”
卢西亚诺·潘多点了点头,但是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鞋子,仿佛他要讲的事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向女伴和巴当投去询问的目光,那两个人神情严肃,一动不动。
“对,这事我听说了,”我对他说,看到他很激动,我有些惶恐,“正巧昨天晚上我同演员们谈过了,他们很担心。卡玛乔的工作太多了,我们认为,过分的工作已经把他压垮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这只下金蛋的鸡。干吗不给他一点假期,让他恢复一下?”
“说真的,卢西亚诺先生,我无法想象,”我对他说,“是关于彼得罗·卡玛乔吗?那好,我们是朋友。是的,您也知道,他是一个十分难以捉摸的人。他出了什么事?”
“给卡玛乔假期?”开明的企业主吓坏了,“是他向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吗?”
“您是他最好的朋友,因此我们找您来了,”卢西亚诺·潘多喃喃地说。这人长得既矮小又驼背,已是六十开外的年纪,生着一对斜眼,无论冬天还是夏天、白天还是晚上,脖子上总围着一条油渍渍的围巾。他每次都穿着那身咖啡色蓝条纹西装,由于多次洗烫,已破旧不堪。他右脚上的鞋子开了口,袜子露了出来。“有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您可以想象……”
我告诉他不是卡玛乔要求的,而是他的合作者们建议的。
无疑,是关于艺术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