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1/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回到办公室,给胡利娅姨妈挂了电话。她告诉我,奥尔卡舅妈已经较为平静了,但仍然不时地表示惊讶,对胡利娅说:“你真是发疯了!”那套房子不能交付使用,她并不很难过(“小巴尔加斯,既然咱们已经这么长时间不睡在一起,就可以再分开两个星期。”)。她告诉我,洗过澡,换过装,觉得心情舒畅极了。我告诉她中午不回去吃饭,因为要钻到剧本堆里找材料,只好晚上再见。我给泛美电台准备完两份新闻稿便钻进中央电台的仓库里去了。那是一个没有灯光的黑洞,里面挂满了蜘蛛网;一进去,就听到老鼠在黑暗中乱跑。地上到处是纸,成堆的,散乱的,捆成包的,单页的。由于潮气和灰尘,我立刻呛得打喷嚏。在那里根本不可能工作,因此我把一捆捆的纸搬到彼得罗·卡玛乔的房间,在他的办公室里安顿下来。这里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痕迹,语录词典,利马地图,社会、心理、种族卡片,统统不在了。CMQ的旧剧本混乱、肮脏到了极点:潮湿使字迹变得模糊;老鼠和潮虫啃咬、污损了许多书页;和彼得罗·卡玛乔的故事一样,剧本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没有多少东西可供选用;最多只能找到一些尚能阅读的纸片。
“喂,我听说你真的结婚了,”我转回身时,看见他正在向我亲热地打手势,“谁是牺牲品呀?我想一定是个女人,对吗?好吧,向你道喜,咱们去喝一杯庆贺庆贺。”
为了拼凑七巧板式的广播剧,我在带有恐怖色彩的气氛中探索着,由于过敏而不停地打喷嚏。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了。突然,房门打开,哈维尔走进来。
我对小赫纳罗真是万分感激,对他面临的困境也深表同情。就算他只给我一百索尔,在这个时刻也算是天降奇迹了。我正要离开他的办公室时,他叫住了我:
“这个时候,你问题成堆,居然还有心思继续干彼得罗·卡玛乔的那套把戏,真不可思议,”他怒冲冲地对我说,“我从你外公那里来。你要是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该发抖了。”
“当然,我们会给你额外的报酬,”他明确地说道,“我们这里是不剥削人的。”
他朝堆满剧本的写字台上扔过来两封信。其中一封是我父亲前一天晚上让他转交给我的,上面写着:
这就是说,需要钻到中央电台的仓库里去翻阅彼得罗·卡玛乔在来这里之前所保存的旧剧本。要逐一检查,看看哪些剧本可以马上使用,直到CMQ的新剧本炮制出炉。
“马里奥:我限你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让那个女人离开秘鲁。如果她不走,我将采取必要的手段让她为自己的胆大包天付出高昂代价。至于你,我想告诉你,我身上是带枪的,绝不允许你嘲弄我。假若你不肯句句照办,让那个女人在限定的时间离境,我就叫你像狗一样当着众人的面吃上几颗子弹。”
“对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你请来,”他补充道,望望我,仿佛这时才发现我站在那里,“你应该拉我们一把。你是才子嘛,对你来说,这事做来很容易。”
他在信尾签上父姓、母姓和名字,随后又附上一句:“你可以要求警察保护,如果你愿意那样做,但是为了把事情说明白,我在这里再次签名,以表示我要杀你的决心:无论在何处遇到你,我都会像打死一条狗那样打死你。”果然,附言后面,他用更为苍劲有力的笔体签了字。另一封信是外婆在半个小时前交给哈维尔让他带给我的,那是米拉弗洛雷斯警察局的传讯,是警察送给外婆的。我必须在次日上午九点去警察局。
他垂下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接着,他用好像算命先生那种颇有把握的口气预测未来的事态:一旦广告商们知道从今以后又采用CMQ的剧本,就会取消合同,或者要求降价百分之五十。更糟糕的是,新剧本在三周至一个月内是到不了的,因为古巴这时乱得一塌糊涂,遍地是游击战争。CMQ也处于动荡之中,有人被捕入狱,还有其他成堆的麻烦事。但是听众们一个月听不到广播剧,这是不可想象的。这样,中央电台就会失去听众,新闻电台和海外电台就会把听众争取过去,因为这两家电台已经开始用阿根廷广播剧那些荒唐可笑的货色来打击中央电台了。
“糟糕的不是这封信,而是正像我昨天晚上看见的那样,他很可能把口头威胁变成行动。”哈维尔一面在窗台上坐下来一面安慰我,“伙计,咱们怎么办?”
“毫无指望,”他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但是随后还是用同情的口吻说道,“德尔加多大夫说,他的神经系统处于风湿裂变的过程中。风湿裂变,你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吗?也就是说,他的神经逐渐瓦解。我推测一定是脑部有炎症之类的,你说对吗?我父亲问大夫,恢复健康是否要几个月?大夫回答说:‘也许要几年。’你想想看!”
“马上找律师请教一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询问一下我的婚姻和其他事。你认识能免费或者以后再付钱的律师吗?”
我问他彼得罗·卡玛乔的情况如何,他是否去探视过,卡玛乔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重新工作。
我们来到一位年轻律师的家里,他是哈维尔的亲戚。从前我们在米拉弗洛雷斯的海滩上曾经同他一起追波逐浪。他十分和蔼可亲,兴冲冲地听取了钦查的故事,还跟我开了几句玩笑。正像哈维尔所估计的那样,他不肯收费。他解释说,这桩婚事并非无效,但可以使之无效,因为出生证被改了日期。不过这需要走司法程序。如果两年内没有审理,那么这婚姻便自动“修复”,那时就不能使之作废了。至于胡利娅姨妈,则可能被指控为“青少年犯罪教唆犯”,由警察局提出起诉,将胡利娅逮捕,至少暂时拘留,然后开庭审判。但是他敢肯定,鉴于目前的状况,即我已经十八岁,而不是十二岁,所以起诉不可能成功,任何一级法院都会判胡利娅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