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5/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老实说,第一天我真的有点儿不相信,”雷奥诺尔太太切下一片面包,抹上黄油、果酱,尝了一口,大嚼起来,“但有什么法子呢?伊基托斯的死孩面包就是好吃。你说呢,孩子?”
“可是在床上,他都管她们叫做奥尔姬塔,”秋毕托擤了擤鼻子,把手帕还给她,“你不记得我们偷看的时候直发笑吗?他跪着吻姑娘们的脚,想象着是奥尔姬塔的脚。我敢肯定他是为了爱情而自杀。”
“好吧,我们来挑选四个,”潘达雷昂·潘托哈下了决心,“还等什么,波费里奥?叫她们站队。”
“哼,那是失足落水,”秋秋蓓把他的手从鼻子上拉下来,递给他一块手帕,“那个还淌鼻涕的小伙子早把她忘了,还到秋秋蓓妓馆来了呢,跟姑娘们玩得可痛快了。”
“分开点儿,姑娘们,好显露显露自己,”波费里奥在姑娘们中间又是拉胳膊又是拍背,推过去、拉过来、侧身、正身地量身长,“矮个子在前,高个子在后。”
“还有那个大学生呢,妈咪,”秋毕托抠着鼻子,“就是警察局长的儿子,在莫罗纳湖投水的那个,也是为她自杀的。”
“站好队了,潘托哈先生,”秋毕托来回跳着,叫姑娘们安静,叫她们表情要严肃,最后列好了队,“排整齐,正经点儿,姑娘们,向右转。对,好极了。现在向左转,把你们美丽的侧面显出来。”
“两个?”秋秋蓓摇摇头,“据我所知,只有那个美国传教士。”
“让她们一个一个地上楼到您办公室里脱光考试吗?”波费里奥凑近他的耳根低声说道。
“漂亮得简直令人心醉神迷,眼睛、乳房、大腿简直是橱窗展品,还有那屁股,妙极了,”波费里奥吹了声口哨,在空中做出抚摸的样子,“听说有两个家伙为她自杀了呢!”
“那可不行,那我就要浪费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了。”潘达雷昂·潘托哈看看手表,想了一会儿,有办法了。他向前跨了一步,面对姑娘们说:“为了节省时间,我要进行集体考试。全体人员听好,谁反对当众脱光就走出来,以后再说。没有?太好了。”
“她还是那么漂亮吗?没走样?”秋秋蓓说道,“她去玛纳奥之前我就没同她见面了。那时她不叫巴西女郎,而是叫奥尔姬塔。”
“男人都出去,”秋秋蓓打开朝码头的大门,推搡着把他们轰出去后又转回身,“快点儿,懒鬼们,没听见吗?辛弗罗索、帕洛米诺、卫生员、波费里奥,还有你,秋邦。把门关上,皮秋莎。”
“秘密就在于巴西女郎。”波费里奥咕哝着,“我发誓,他是昨天晚上在阿拉丁那儿认识她的,秋秋蓓。他都看直眼了,脸皮真厚,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回他算是堕入情网了,秋秋蓓!”
“请诸位脱下裙子、衬衣、乳罩,”潘达雷昂·潘托哈倒背双手,庄重地走来走去,打量着、思忖着、比较着,“穿着短裤的人可以不必脱下。现在,原地半身转,好,就这样。我们来看看……要一个红发的,你;要一个黑发的,你;一个东方型的,你;一个黑白混血儿,你。好了,名额满了,其余的可以把地址留给秋秋蓓,也许很快还有机会。多谢诸位,再见。”
“我说你的丈夫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了?”雷奥诺尔太太吃了一惊,“这个城市里的事情把我的魂都快吓掉了,可他倒快活得像只百灵鸟。”
“当选人明日早晨九点整在此进行体检。”秋秋蓓记下街道、门牌号,把四名姑娘送到门口,告别了,“可要洗洗干净,姑娘们。”
“我洗个淋浴就来,妈咪,”潘达做着柔软操,同自己的影子练习拳击、跳绳,“早上好,雷奥诺尔太太。”
“尝尝,尝尝,要趁热喝,汤一冷就不好喝了。”雷奥诺尔太太分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鱼汤,“这就是洛雷托著名的鱼汤,我兴致一来,做了这种汤。你觉得味道怎么样,波恰?”
“你不是说六点半要出去吗,孩子?”雷奥诺尔太太把头伸进来,“你的早饭摆好了。”
“您的口味真好,选中了这四位姑娘,潘潘先生。”巴西女郎调皮地笑了笑,双眼秋波闪闪,唱歌似的说道,“各种发色和味道的都有。我有一个好奇的问题:您不怕一天到晚看惯了裸体女人,弄到最后同女人在一起都不动心了吗?听说有些医生就是这样。”
“这件可怕的事我当然知道了。”潘托哈上尉点头说道,“你想想,我那可怜的母亲也看到了那副惨相,巴卡柯尔索。她吓得一下子昏了过去,后来在卫生所里治了三天,神经都吓坏了。”
“太好吃了,雷奥诺尔太太,”波奇塔用舌尖尝尝冷热,喝了一匙,“很像咱们沿海地区叫做奇尔卡诺的那种汤。”
“一开始你还讨厌当间谍呢,总做噩梦,睡着了还又哭又喊的。”波奇塔向他吐了吐舌头,“现在我发现你迷上了这份情报工作。”
“你想寻我开心,巴西女郎?”潘达雷昂·潘托哈皱起眉头,“我提醒你,严肃的人不一定傻,你可别搞错了。”
“因为我太高兴了,亲爱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潘达双臂一合、一张,起立、蹲下,“我还一直认为陆军给我的这个任务不会有什么作为呢,可现在只用了六个月就有了这么大的进展,我自己都感到惊奇。”
“不同的是,这汤里的鱼是亚马孙河里的,不是太平洋里的。”雷奥诺尔太太又盛了一盘,“这里有巴鱼、鸽鱼、鹿鱼。啊,太好吃了。”
“我恨死你了,你怎么老惹我生气!”波奇塔把一只枕头向他抛去,“别学外国人讲话吧,潘达!”
“您别误会,我不是寻您开心,只是开个玩笑,”巴西女郎垂下眼皮,臀部一扭,手捂双乳,变了语调,“您为什么不要我做您的朋友?一跟我讲话,您就绷起脸来。当心,我可是属螃蟹的。我喜欢逆流而动,您越骂我,我就越要使您爱上我!”
“好,起床,做操,潘托哈先生,”潘达跳下床,“起床,起床!”
“太热了,”波奇塔用餐巾扇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把电扇拿来,潘达,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正常的怀孕呢,潘托哈太太,”阿里斯孟迪医生安慰着波奇塔,“一切正常,不用担心,只要注意神经不要紧张就行了。所以不要想也不要谈论莫罗纳湖那桩悲剧。”
“不是鱼汤热,是小士官生在捣鬼,”潘达摸摸她的肚皮,又摸着她的脸蛋说,“他大概在伸胳膊伸腿地打哈欠,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亲爱的。日子倒挺好,3月14日。”
“我怕小士官生死在肚子里,”波奇塔揉着肚皮,“昨天晚上没动,今天早晨也没动。会不会出事了,潘达?”
“可别在星期天以前,”波奇塔看了看日历,“最好等琦琦来,我希望生产的时候有她在身边。”
“亲爱的,我是在开玩笑,”潘达用两根手指拉着眼角②,“我的一个助手把这口音传染给我了,你不会对这怪声怪调生气吧?来,吻我一下。”
“据我推算,你还没到日子,”雷奥诺尔太太满头大汗,把油光光的面孔凑近嗡嗡作响的电扇,“至少还有一个星期。”
“我不喜欢你这样讲话,你没看见我直到现在对莫罗纳湖那小孩的事还感到紧张吗?”波奇塔厌恶地说,“别使劲压我肚子,宝宝会被你碰坏的!”
“我当然算得到,妈妈,你没看见我房间里的那张图表吗?不是今天,就是星期天,”潘达嘬着鱼刺,用一块面包抹着盘子,然后喝了一口水,“你今天遵医嘱散步了吗?同你那位分不开的阿丽西娅散步了吗?”
“醒醒吧,士官生小潘托哈,”潘达把耳朵贴在波奇塔的肚脐上,“您没听见起床号吗?您还等什么?醒醒,醒来吧。”
“我们一直散步到女宠冷饮店去吃冰激凌,”波奇塔喘着气,“噢,我想起来了,你知道什么是潘达乐园吗?”
“这些痴人般的兄弟姐妹,这下子事情可闹大了,”巴卡柯尔索中尉激动了,“您没看见他们在莫罗纳湖的所作所为吗?给他们吃颗子弹都不冤。娘的,幸好警察正在依法围捕他们。”
“什么?什么?”潘弟达的手、眼、脸都停止了动作,“你说什么,亲爱的?”
“你别像个白痴那样讲话好不好?你怎么学起外国人口音来了?”波奇塔做了个厌恶的表情,“没动,没动静。你摸摸,摸到什么了?”
“下流的事呗,我是忽然想起来问你的,”波奇塔让电扇一吹,舒了一口气,“有个家伙在女宠冷饮店尽开肮脏的玩笑,说那里的女人……哎呀,真笑死人了,潘达乐园真像是从潘达两个字来的。”
“小士官生有动静了吗?”潘达揉了揉眼睛,“让我摸摸肚皮。”
“嘘……嗯……啵……”潘达噎住了,打了个喷嚏,又是流泪,又是咳嗽。
“喂,醒醒,潘达,”波奇塔说道,“潘达,六点了。”
“喝点儿水吧,”雷奥诺尔太太捧住他的头,递给他一块手帕,向他扬起胳膊,“你吃得太快了,我总是提醒你。来,我给你捶捶背,再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