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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人多的时候,萍萍都是坐在一只小圆凳上,她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微笑地看着我们说话,当我们觉得是不是有点冷落了萍萍而对她说:
林孟站起来,把我推到椅子前,让我在刚才的椅子上坐下,他继续和萍萍讨论分家的事,他说:
萍萍在这时候总是皱着眉对他说:“你别说了。”
“衣服原先属于谁的,就由谁带走。家具也是这样,一人一半,当然这需要合理分配,不能把床和桌子劈成两半……这所房子就不分了,结婚以前这房子是属于你的,所以这房子应该归你。”
林孟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他的茶杯是一只很大的玻璃瓶,装速溶雀巢咖啡的玻璃瓶。他喜欢将一把椅子拖到门后,靠着门坐下来,端着那只大玻璃瓶,对着我们哈哈地笑,他的话超过十句以后,就会胡说八道了。他经常很不谨慎地将他和萍萍之间的隐私泄露出来,并且以此为乐,笑得脑袋抵在门上,把门敲得咚咚直响。
然后林孟转过脸来对我发号施令了,他说:
他们结婚的前两年,我去过他们家几次,每次都遇到沈天祥,或者是王飞,或者是陈力庆,或者是同时遇到这三个人。我们在林孟的家中觉得很自在,我们可以坐在沙发上,也可以坐在他们的床上,把他们的被子拉过来垫在身后。王飞经常去打开他们的冰柜,看看里面有些什么,他说他不是想吃些什么,只是想看看。
“我和萍萍离婚以后,你必须在一个月内把她娶过去。”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他们婚后的生活看上去很幸福,开始的时候我们经常在电影院的台阶上相遇,要不就是在商店的门口,我从那里走过去,而他们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我说:“你没有权利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和萍萍离婚还是不离婚,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这次林孟的头都没有动一下,我只好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来很不高兴地“嗯”了一声,我才发现他身边走着那个名叫萍萍的姑娘。萍萍手里提着一个水瓶,对我露出了微微的一笑。
林孟说:“你勾引了她,让她犯了生活错误,让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还说和你没有关系?”
“林孟,是我!”
我说:“我没有勾引她,你问萍萍,我勾引她了没有?”
林孟的头向我这边扭过来了一下,他看到了我,可他马上就将头扭回去了。我追上去了几步,继续向他喊叫:
我们一起去看萍萍,萍萍使劲地摇起了头,我说:
“林孟,我正要去找你。”
“萍萍你说,是有,还是没有?”
我重新回到了街上,就在我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的时候,我看到了林孟,看到他抱着一床被子在树叶下走过来,树叶虽然挡住了路灯的光亮,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于是我就向他喊叫,我的声音因为喜出望外而显得十分响亮,我说:
萍萍说:“没有。”
我在那个晚上极其无聊,我先去找沈天祥,沈天祥的母亲说他中午出门以后一直没有回来。我又去找王飞,王飞躺在床上面红耳赤,他被四十度的高热烧得头昏脑涨。最后我去了陈力庆的家,陈力庆正拍着桌子在和他父亲吵架,我的脚都没有跨进陈力庆的家门,我不愿意把自己卷进别人的争吵之中,尤其是父子之间的争吵。
可是她一点都没有理直气壮,我就对她说:
这两个人在四年以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仅仅是认识而已,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跑到一起的,是我发现了他们。
“萍萍,当你说这样的话时,一定要说得响亮,我觉得你太软弱,平日里林孟当着我们伤害你时,你只会轻声说‘你别说了’,你应该站起来大声指责他……”
他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弱点的人,比如他说话时结巴,可他自己不知道,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一点。他的妻子萍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留着很长的头发,不过大多数时间她都是把头发盘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脖子很长很不错,她有时候穿上竖领的衣服,她的脖子被遮住了大半以后,反而更加美妙了,那衣服的竖领就像是花瓣一样。
这时林孟拍拍我的肩膀,他说:
我喜欢他们,林孟是个高声说话、高声大笑的人,他一年里有九个月都穿着那件棕色的夹克,剩下的三个月因为是夏天太炎热了,他只好去穿别的衣服,林孟一穿别的衣服,他身上的骨头就看得清清楚楚了,从衣服里面顶了出来,而他走路时两条胳膊甩得比谁都远,所以他衣服里面总显得空空荡荡。
“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要把萍萍培养成一只母老虎,因为以后你是她的丈夫了。”
我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们了,现在我向他们走去时,心里开始想念他们了。我首先想到他们布置得十分有趣的那个不大的家,他们在窗前,在屋顶上,在柜子旁挂了十来个气球,我不明白这两个想入非非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气球,而且全是粉红的颜色。我想起来有一天坐在他们的沙发里时,不经意地看到了阳台上挂着三条粉红色的内裤,与气球的颜色几乎是一样的,我想这应该是萍萍的内裤。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三个气球,我差点要说阳台上也挂上气球了,好在我没有说出来,我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不是气球。
“我不是她的丈夫。”我说。
“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谁谁谁了……”
“你必须是她的丈夫。”他说。
然后我走在了街上,就这样我要去看望我的这两个朋友,我在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其中的一个,七岁的时候认识了另一个,他们两个人都比我大上四岁。三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我送给他们一条毛毯,在春天和秋天的时候,他们就是盖着我送的毛毯睡觉,所以他们在睡觉之前有时候会突然想起我来,他们会说:
林孟如此坚决,让我反而糊涂起来了,我再一次去问萍萍:
最后我对目瞪口呆的父母说:“作为林孟的朋友,我这时候应该去看看他吧?”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从家里出来时,一点都没想到我会娶一个女人回去,而这一个女人又是我朋友的妻子,这些都不说了,要命的是这个女人是二婚,还比我大四岁,我的父母会被我气死的……”
“先是林孟打了萍萍一记耳光,萍萍扑过去在林孟的胳膊上咬了一大口,把林孟的衣服都咬破了,衣服里面的肉肯定也倒霉了,萍萍的那两颗虎牙比刺刀还锋利,她那一口咬上去,足足咬了三分钟,把林孟疼得杀猪似的叫了三分钟,三分钟以后林孟对着萍萍一拳再加上一脚,拳头打在萍萍的脸上,脚踢在萍萍的腿上,萍萍疼得扑在沙发上十来分钟说不出话来,接下去萍萍完全是个泼妇了,她抓住什么就往林孟扔去,萍萍那样子像是疯了,这时林孟反而有些害怕了,萍萍将一把椅子砸在林孟腰上时,其实不怎么疼,林孟装出一副疼得昏过去的样子,手捂着腰倒在沙发上,他以为这样一来萍萍就会心疼他了,就会住手了,就会过来抱住他哭,谁知道萍萍趁着林孟闭上眼睛的时候,拿着一个烟灰缸就往他头上砸了下去,这次林孟真的昏了过去……”
“不会。”林孟说,“你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不会在乎这些的。”
我父亲松开了手,和我的母亲一起看着我,这时候我突然才华横溢了,我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你错啦,知识分子恰恰是最保守的。”我指着萍萍,“我父母肯定不会接受她的。”
“他们打起来了……”
林孟说:“他们必须接受萍萍。”
“他们夫妻之间吵架,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父亲说着抓住了我的袖管,要把我往书房里拉,我拒绝进父亲的书房,我说:
我又去问萍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脑袋里没有脑浆,全是豆腐,我完全糊涂了。”
“就是吵架了。”我立刻说。
这时萍萍不再流眼泪了,她对我说:
“还不是吵架的事。”
“你今天不该来,你就是来了也应该马上就走。”
“夫妻之间的什么事?”我父亲仍然没有放过我,这时我母亲出来说话了,她说:
她指着林孟继续说:“你们虽然是他的朋友,可是你们一点都不了解他……”
“什么事?”我想了想说,“还不是夫妻之间的那些事……”
她没有说下去,但是我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我一进他们家门,萍萍就不知所措,因为林孟没有在家,萍萍的紧张与不安就是因为我,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和她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同时我也知道林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对他说:
“什么事?”我父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