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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没想到你是个斤斤计较、醋劲十足的人。”
“是的,”我说,“问题是三年来他们一直很好,可是现在出事了……”
林孟说:“你和我老婆睡觉了,你还要我宽宏大量?”
“他们三年前就结婚了。”我父亲说。
“我告诉你,”我指着林孟鼻子说,“现在我对你已经厌烦了,你怎么胡说,我都不想和你争辩,我心里唯一不安的就是萍萍,我觉得对不起萍萍,我今天不该来……”
我就随口说起来:“林孟结婚了,他的妻子叫萍萍……”
说到这里,我突然激动起来了,挥着手说:
“找他干什么?”我父亲没有糊涂,他继续穷追不舍。
“不,我今天来对了,萍萍,你和他离婚是对的,和这种人在一起生活简直是灾难。我今天来是把你救出来。如果我是你的丈夫,第一,我会尊重你,我绝不会说一些让你听了不安的话;第二,我会理解你,我会尽量为你设想;第三,我会真正做到宽宏大量,而不像他只做表面文章;第四,我会和你一起承担起家务来,不像他一回家就摆出老爷的样子;第五,我绝不会把你给我取的绰号告诉别人;第六,我每天晚上搂着你睡觉,你的气呵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怕痒;第七,我比他强壮得多,你看他骨瘦如柴……”
我就顺水推舟地说:“我还真是要去找林孟。”
我一直说到第十五,接下去想不起来还应该说什么,我只好不说了,我再去看萍萍,她正眼含热泪望着我,显然她被我的话感动了。我又去看林孟,林孟正嘿嘿笑着,他对我说:
“他会去找谁?除了沈天祥、王飞、陈力庆、林孟这几个人,还会有谁?”
“很好,你说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会善待我的前妻的。”
我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我母亲这时候糊涂了,她忘了刚才自己的话,她脱口说道:
我说:“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说我肯定要和萍萍结婚了,我和萍萍结婚,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数的,萍萍是不是会同意,我不知道,我是说如果我是萍萍的丈夫。”
我父亲笑着说:“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事?你去找谁?”
然后我看着萍萍:“萍萍,你说呢?”
我说:“这和上厕所没有关系。”
要命的是萍萍理解错我的话了,她含着眼泪对我说:
然后我母亲对我父亲说:“他是想溜掉。他从小就会来这一手,他每次吃完饭就要上厕所,一去就是一两个小时,为什么?就是为了逃避洗碗。”
“我愿意做你的妻子,我听了你刚才的那一番话以后,我就愿意做你的妻子了。”
这时我母亲说:“你是想溜掉吧?”
我傻了,我心想自己真是一个笨蛋,我为自己设了一个陷阱,而且还跳了进去,我看着萍萍脸上越来越明显的幸福表情,我就知道自己越来越没有希望逃跑了。萍萍美丽的脸向我展示着,她美丽的眼睛对着我闪闪发亮,她的眼泪还在流,我就说:
我挥了挥手,继续含糊其词地说:“反正很重要。”
“萍萍,你别哭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
萍萍就抬起手来擦干净了眼泪,这时候我脑袋热得直冒汗,我的情绪极其激昂,也就是说我已经昏了头了,我竟然以萍萍丈夫的口气对林孟说:
我一下子还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我只能这么含糊其词地说。我父亲向前走了一步,跨出了他的书房,他继续问:
“现在你该走了。”
我说:“当然是很重要的事。”
林孟听了我的话以后,连连点头,他说:
“什么事?”
“是,是的,我是该走了。”
这句话他们听进去了,我的父亲站到了书房门口,他问:
我看着林孟兴高采烈地逃跑而去,我心里闪过一个想法,我想这小子很可能在一年以前就盼着这一天了,只是他没想到会是我来接替他。林孟走后,我和萍萍在一起坐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想了很多,后来萍萍问我是不是饿了,她是不是去厨房给我做饭,我摇摇头,我要她继续坐着。我们又无声地坐了一会儿,萍萍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我说没有。她又问我在想些什么,我对她说:
“我不能帮你们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先知。”
然后我发现他们谁也没有把我这句话听进去,我把这句话说了好几遍,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听进去了。这时候我打算离开了,我心想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我们从原先那个家搬到这个新的家里来,都有一个星期了,我每天都在这里整理、整理的,满屋子都是油漆味和灰尘在扬起来。我才二十四岁,可我这一个星期过得像个忙忙碌碌的中年人一样,我不能和自己的青春分开得太久,于是我就站到厨房和书房的中间,我对我的父母说:
萍萍不明白我的话,我向她解释:
“你们拿一把菜刀把我劈成两半吧。”
“我出门的时候,向我的父母编造了你和林孟打架,你把林孟打得头破血流,林孟也把你打得头破血流……结果你们还真的离婚了,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先知。”
我嘴里说着:“你们拿一把菜刀把我劈成两半吧。”先替母亲把不用的餐具放了上去,又帮着父亲移动书柜。移完书柜,我就属于父亲了。他拉住我,要我把他整理好的书籍一排一排地放到书架上。我的母亲在厨房里叫我了,要我把刚才放上去的那一箱不用的餐具再搬下来,她发现有一把每天都要用的勺子找不着了,她说会不会放在那一箱不用的餐具里面,而这时候父亲又把一摞书籍递给了我,我说:
萍萍听了我的话以后没有任何反应,我知道她还没有明白,我就向她解释,把我向父母编造的话全部告诉了她,包括她拿着一个烟灰缸往林孟头上狠狠砸去的情景。萍萍听到这里连连摆手,她说她绝不会这样的。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她不会这样的,我知道她不是一个泼妇,我说这些只是要她明白我是一个先知。她明白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她刚一点头,我马上又摇头了,我说:
我的父亲在书房里说:“你来帮我移动一下书柜。”
“其实我不是先知,虽然我预言了你和林孟的不和,可是我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你的丈夫。”
我的母亲说:“你把这一箱不用的餐具放上去。”
然后我可怜巴巴地望着萍萍说:
“你们拿一把菜刀把我劈成两半吧。”
“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结婚。”
我决定去看望两个朋友的时候,正和母亲一起整理新家的厨房,我的父亲在他的书房里一声一声地叫我,要我去帮他整理那一大堆发黄的书籍。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厨房需要我,书房也需要我,他们两个人都需要我,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我说: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