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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不用。”海伦说;“我们可以走路。”
“我们可真是受够了罪,”海伦说。
“我们能一起来吗?”休伊特问。“我们不能去睡觉。想想看,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睡在一堆长条枕里,呆望着别人的脸盆架——那儿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吗?”他们开始沿着大道走时,他转过身指着山腰处白色绿色的别墅问道,那山看上去像是阖上了眼睛。
这样的场面发生了五次,倚靠在窗框的赫斯特像是一只怪异的石像鬼,观察着站在门廊处的海伦·安布罗斯和蕾切尔。人群太过拥挤,她们无法移动,不过他还是通过海伦的一片肩膀和蕾切尔转过头时的一瞥认出了她们。他向她俩走去。她们像解脱了一般和他打招呼。
“那不会是正在燃烧的火光吧,真的吗?”海伦焦急地问。
在停顿了几分钟后,父亲、女儿,还有吹号的女婿盛大地奏响了第一声和弦。人们如同追随着魔笛手的群鼠,门口立刻人头攒动。随后又有一曲华美的乐章降临,三人不约而同地奏响了盛大悠扬的华尔兹舞曲。这间屋子仿佛在瞬间涌入了洪水一般。在犹豫片刻后,第一对舞伴,接着是第二对,跃入了水中央,在漩涡中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舞者的衣摆富有韵律地沙沙作响,好似身处在一座带有旋涡的池子。渐渐地,人们感觉到屋子越来越热。羔羊皮手套的气味与花朵浓郁的芬芳混杂在了一起。旋涡看上去越转越快,直到音符各自交织碰撞成了一团,又戛然而止,圆圈便破碎四散成了小小的碎片。一对对舞伴往不同方向散去,只剩下一小排紧贴墙壁的老人。地板上四处散落着小片的装饰、手绢还有花朵。停顿过后,音乐再次响起,旋涡旋转着,舞伴们围着它们转了起来,直到再一次碰撞,圆圈被打碎成了四散的小片。
“是太阳吧,”圣约翰说。山上的每一扇窗户上都有着一个金色的圆点。
她的智慧开始为人所晓,还赢得了尊重。正当他们站在一起讲话时,音乐家们拿出他们的乐器,小提琴反反复复地跟着钢琴弹下的一个单音和着声。万事已经具备。
“我看我的丈夫恐怕还在读希腊语,”她说。“这些日子里他整天都在编写《品达集》。”
“是啊,不过帘子保证了私密性,”艾伦小姐肯定道。“等舞会进行到了高潮,就该把它们放下来了。我们或许还能开点窗——如果我们现在就这么做,老人们会想到这儿还有通风。”
他们穿过了小镇,走上了崎岖的道路。尽管它们一览无余,但还是被影子侵占了些许。部分是因为他们累了,另一部分是因为晨曦压制住了他们,他们几乎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深嗅着甜美清新的空气,似乎这空气是来自一个与正午空气截然不同的国度。当他们来到了屹立于小路与大路交叉口的那堵黄色高墙时,海伦劝两个年轻男人离开。
“这些帘子怎么办?”赫斯特问。深红色的窗帘盖住了落地窗。“外面的夜美极了。”
“你们陪我们走得够远啦,”她说。“回去睡觉吧。”
“总之,这是天堂一般的地板,”伊芙琳补充说,她走了一圈,滑了几个舞步。
可是他们看上去不愿意动身。
“这里就像是一片星光璀璨的晴朗夜空,”休伊特四下环顾起这间空旷的屋子,嘴里嘟囔着。
“我们坐一会儿吧,”休伊特说。他将自己的大衣往地上一铺。“我们坐下来再想想。”他们坐下来,向海湾远处看去;那儿十分平静,海面上有浅浅的涟漪,绿色蓝色在上面画出道道条纹。这时候海上还没有航船,只有一艘靠在海湾的轮船,在晨雾中显得犹如鬼魅;它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啸叫,随后万籁俱静。
这一刻的餐厅与农场里的一片空地惊人地相似:四散在地上的谷粒引得羽毛鲜艳的鸽子纷纷落地。几乎所有的女士都穿上了一身之前没展示过的衣裙,她们高耸的头发打着卷,反倒不像是头发了,看上去更接近哥特式教堂里的木雕。这顿晚餐比平时的要简短些随意些,就连侍者看上去也被这里弥漫的兴奋劲给感染了。就在离钟声敲响九点钟还差十分的时候,办事小组在舞会厅里巡视了一圈。这座大厅里没有家具,灯光敞亮,点缀着鲜花,它的香气幽幽地在空气中蔓延,展示出一副灿若仙境的欢愉图景。
蕾切尔一门心思地一颗接一颗地捡拾起灰色的石头,将它们垒成一座小小的石堆;她做起这事来悄无声息也小心翼翼的。
佩珀停下来,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授起轮舞、乡村舞、莫里斯舞和方阵舞,它们统统都比那不伦不类的杂种华尔兹和波尔卡高级多了。但后者在今天的受欢迎程度都卑鄙地赶超了前者——这时侍者有礼貌地把他推回了自己在角落的那张桌子。
“你已经改变了你对生活的看法是吧,蕾切尔?”海伦问。
“你需要将艾伦小姐领下楼,”休伊特参考着一张铅笔写的字条继续说道。
蕾切尔又加了块石头上去,一边打了个哈欠。“我记不得了,”她说,“我感觉像是一条在海底的鱼。”她又打了个哈欠。他们之中可没有一大早能在这儿就把她吓一跳的能耐,她甚至对赫斯特先生都感到无比熟悉。
“你们准定是不打算睡觉了,”佩珀回道。
“我的大脑,恰恰相反,”赫斯特说,“正处在不正常的活动状态。”他正采取着自己最喜爱的坐姿,只见他双手箍着双腿,再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我看透了所以事物——绝对是每一样事物。生活于我不存在任何神秘了。”他坚定地说,但看上去并不期望得到回应。尽管他们坐得很近,尽管他们感觉相互熟悉,他们似乎在对方眼中只是影子罢了。
“他们都要来!”他告诉赫斯特。“佩珀!”看见威廉·佩珀腋下夹着本书在他们用完汤后快步走过,他大叫道。“我们可是指望着你来给舞会开场啊。”
“山下的所有人都正要去睡觉,”休伊特恍惚地开口说道,“思考着不同的事情——沃灵顿小姐,我猜,现在正跪着;艾略特夫妇有些吃惊,他们不太有喘不上气的时候,他们想要尽快睡觉;接下来还有那个消瘦的可怜男人,他和艾芙琳跳了一整夜舞;他把自己的花放到水里,问自己,‘这是爱吗?’——可怜的佩罗特老兄,我敢说,根本无法入睡,正读着他最爱的希腊语书籍聊以自慰——还有其他人——不,赫斯特,”他紧张地说,“我感觉这根本不容易。”
舞会敲定在周五举办,就在订婚的一周后。休伊特在吃餐饭时宣称,自己感到十分满意。
“我有把钥匙,”赫斯特故作神秘地说。他的下巴依然搁在膝盖上,双眼紧盯前方。
三两个人站在大厅中那头威武的美洲豹标本的下面,他们很快商定了事宜。艾芙琳在四处滑上了几个舞步,随后肯定道,这地板棒极了。罗德里格斯先生告诉他们,有一个在婚礼上演奏小提琴的西班牙老头——他的琴声能让只乌龟跳起华尔兹;还有他的女儿,尽管眼睛黑得跟煤斗似的,弹起钢琴来也有相当的魔力。考虑到会有人太过虚弱或是性格阴沉,在那个翩翩起舞或是看着他人翩翩起舞的晚上,他们更想要有地方坐着的话,那么会客室与桌球房就归他们了。休伊特花了很大功夫去安抚那些外人。反正他才不会考虑赫斯特那套看不见的粉笔圈理论。他是受到了几次奚落,不过也有所收获。他发现了一帮孤独卑微的绅士愉快地找到了与同类聊天的机会;还有一位心存怀疑的女士,种种迹象表明她将在不久后向他吐露心事。实际上,他清楚地了解到,在晚餐后到睡觉前的这三两个小时里充满了不愉快。有那么多人没能成功地交上朋友的确可惜了。
接下来是一阵静谧。海伦站起身与他们道了晚安。“不过,”她说,“你们要记得过来看我们啊。”
苏珊的婚事获得了家里的同意,宾馆里但凡有谁对此感兴趣的,也都开陈布公地知会了——而在此时,宾馆里就如赫斯特先生描绘的看不见的粉笔圈一样,分成了几个小团体。照他说,这件新鲜事理应庆贺一番——来一次远足?已经搞过了。那就办次舞会吧。跳舞的好处就在于能够驱赶这些无聊的漫漫长夜,避免了即使有桥牌还是会过早休息的荒唐境地。
他们挥挥手道声晚安,便分开了,不过那两个年轻男人并没有回宾馆。他们散了一会儿步,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只字不提那两个女人的名字,而在很大程度上,她们占据了他们的思绪。他们不想要分享自己的感想。两人回到了宾馆及时地吃上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