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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绝望，”她猛烈地回击。“你怎么能只凭思想评判一个人呢？”
“我要绝望地放弃你了，”他说。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她却当真了。她觉得，就因为她碰巧不喜欢吉本的风格，她这个人就被看低了。现在其他人正围在一起讨论弗拉辛太太应当去游览的当地村庄。
“依我看，你和我那老处女姨妈的想法差不多，”圣约翰洋洋得意地说。他的这种语气显得对方过于笨拙和较真，因此总会让人感到恼怒。“‘听话，宝贝’——依我看，金斯利先生和我的姨妈都已经被这个时代淘汰了。”
“外表丑陋，思想讨厌，”她愤慨地想着，不再思考吉本的写作风格了。“是的，而是坚定、锐利、不屈的思想。”她看了看他那长着不成比例的额头的硕大脑袋，然后又看了看他那坦率而犀利的双眼。
“一个人不是非得读过某本书，才能变得优秀，”她坚持道。这话显得十分可笑和天真，令她马上受到了嘲笑。
“就写作风格而言，这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他继续道。“每一句话都天衣无缝，而且这才智——”
“我否认过你的这个观点吗？”赫斯特扬了扬眉毛，反问道。
她立刻为自己讲过的话而感到羞愧，因为她无法用精确的语言来进行解释。
这时候，索恩伯里太太出乎意料地插了话，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有责任维护这里的平和，也或许是因为她把这个年轻人看作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一直都希望能和赫斯特先生说上几句话。
“它总是绕啊绕啊绕啊，就像一卷油布，”她鼓足勇气说道。显然，她这些话是说给休伊特一个人的，但赫斯特却应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这一辈子都在和像你姨妈这样的人一起生活，赫斯特先生，”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上往前探了探身。她那双棕色的、松鼠般的眼睛比平时还要明亮。“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吉本。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野鸡和农民。他们都很伟大，八面威风地骑在马背上。我想，在战争年代，他们不得不那样做。你可以尽情地讽刺他们——说他们是动物，说他们无知；他们自己不读书，也不想让别人读书，但他们却是这世界上最优秀和最善良的人！要是给你讲一讲他们的故事，我保准你会大吃一惊。你可能永远也想不到那些发生在这个国家中的浪漫传奇。在我看来，如果莎士比亚能够重生的话，就一定会出现在他们中间。在唐斯的那些老旧的房子里——”
“不，我不喜欢，”她回答。整个下午她都在试着阅读这本书，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初感知到的那种光彩已经消逝了。虽然她在竭力阅读，但心里却无法领悟到词句的含义。
“我的姨妈，”赫斯特打断道，“一生都和东兰贝斯那些堕落的穷人生活在一起。我刚才提到了我的姨妈，只是因为她经常贬低那些被她称作‘知识分子’的人，就像温蕾丝小姐做的那样。现在这种观点十分流行。如果你很聪明的话，人们就会想当然地认为你欠缺同情心、毫不通情达理，对事物无动于衷——缺乏所有这些真正重要的品质。啊，基督徒！集合了这王国中最自负、最傲慢、最伪善的骗子！当然，”他继续说，“我非常认可这些乡村绅士的杰出功绩。一方面，他们可能对待自己的感情十分坦率，而我们却不是这样。我的父亲是诺福克的一位牧师，他经常说在这个国家中几乎没有一个乡绅不——”
“你喜欢这本书吗？”他小声地问。
“但是关于吉本呢？”休伊特插嘴道。每个人脸上笼罩着的紧张不安都因为这句话而舒缓了下来。
休伊特拾起了躺在地上的书。
“我想，你认为他单调乏味。但是，你要知道——”他翻开了书，开始寻找一些可以高声朗读的段落。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了一处。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高声朗读更令里德利感到厌烦了。另外，他也对女士的衣着和举止十分挑剔。在初见弗拉辛太太的十五分钟内，他就当场判定她的橙色羽毛与她的肤色不相称。她讲话的声音太大，跷二郎腿，并且还接受了休伊特递给她的香烟。看到这一幕，他跳了起来，大叫着“我去会客室酒吧”离开了他们。他的离开显然使弗拉辛太太更加放松了。她吸了一口烟，伸直了双腿，与海伦亲密地聊起了她们共同的朋友雷蒙德·帕里太太的性格与声誉。通过一系列精心设计的试探，她得出了结论：海伦认为帕里太太有些上年纪了，算不上美丽，经常浓妆艳抹——简而言之，是一位傲慢且脾气暴躁的老妇人。在她的聚会上能够见识到一些古怪的人，十分有趣。但是海伦总是对可怜的帕里先生充满了同情。在她眼中，当妻子在会客室中逍遥自在的时候，他却被关在楼下，与珠宝箱为伴。“并不是说我相信人们说她的那些坏话——当然，确实也是由她造成的——”说到这儿，弗拉辛太太开心地叫起来——
蕾切尔望着他。她被逗乐了，但又想保持恭敬；因此她脸庞的上半部分似乎是在笑，而下半部分却在抑制着笑意。
“她是我的表亲！继续说——继续！”
“我每次一累，就要犯风湿病，”赫斯特一边解释着一边用力地把手腕向后掰。“我都能听到几块粉笔头在一起摩擦的声音！”
当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弗拉辛太太显然因为结交了新朋友而感到非常高兴。在走向马车的那段路上，她提出了三四个不同的计划，准备一同聚会、出游或向海伦展示他们新买的东西。虽然没有明确具体的日期，但她却满载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是因为跳舞吗？”海伦问。
在海伦再次返回花园的时候，里德利的警告突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正坐在赫斯特和休伊特中间的蕾切尔。但她没有看出什么，因为此时休伊特还在高声朗读着吉本。而蕾切尔，从她的表情来看，此时仿佛变成了一只贝壳，双耳被词语冲刷着，就如同岩石边缘的贝壳在经受潮水的冲刷。
“我有风湿病，”当他第二次坐下的时候说道。
休伊特的声音十分悦耳。当章节结束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没有人开口发表评论。
“劳驾，”赫斯特说着从刚刚坐下的椅子上起身，走进了大厅。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坐垫，精心地放在了他的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