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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和靴子磨合一下,”埃德温说,“我们走走吧。”
穿上靴子后,乔尼来回走了几步。对这种束缚,他的腿脚表示了抗议。
他们出发了,不是往树林,而是往寡妇老宅的方向走。“是谁让那宅子空置的?”乔尼问。
埃德温的呼吸冷冰冰地贴近乔尼的脖子。“我的血液不流通。”
“那得看他们让宅子空置的时候,里面住的是谁。”
“你说我需要靴子,我看你需要手套。”
乔尼偏过头,看了看埃德温,他笔直地往前走,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楼上是她的卧室。有凸窗的那间大卧室。”
“解开一点!”埃德温说,“这儿……”他站在乔尼身后,帮他把靴子拉上来。他的手竟是那么冰凉,惊得乔尼畏缩了一下。
麦克斯就是在那儿找到裘皮大衣的,乔尼心想。但他没对埃德温说。他说的是:“那个老太太。寡妇。她叫什么来着?那个老寡妇?”
乔尼脱下运动鞋。试着把脚伸进第一只靴子里。
埃德温哼了一声,“她死的时候是个老太太。但当上寡妇的时候她还是个年轻女人。她十七岁就住进了那个宅子,直到躺进棺材才出来。”
乔尼接过靴子,翻来覆去地看。“没听说过战壕靴。”埃德温一言不发。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乔尼问。
“试试这个。”埃德温说着,拿出一双破旧的皮靴,前侧从下到上系着鞋带,最上面有铜扣。鞋底钉有防磨钉。“这是我的军靴。发给我的最后一双战壕靴。美国人对军靴做了改良。”
“我曾在这儿干活。看猎场的。有些年头了。”
那团雾很冷。
他们正穿过一条杂草丛生、长满刺藤的小路。“往这边走。”埃德温说。
乔尼刚到树林边,就听到了一声口哨。埃德温在等他。乔尼没有发现这个傍晚有薄雾,但埃德温的身边有,于是,乔尼走进了那团雾。他几乎看不清渐渐变暗的树木。
他们来到一道石阶前,一道破损的扶栏拾级而上,通向一扇发了霉、饱经风霜的门。很早以前,时间就把它封死了。门把手锈迹斑斑,长满了绿色的地衣。
她本来希望他们能快活地在这儿生活,学会如何一起做事。他们拥有彼此就足够了,但现在,他的心不在这儿,这一点她是确信的,但她不知道他的心去了哪儿。
“这是通向育儿室的暗道,”埃德温说道,“育儿室又直通她的卧室。他以前就是这样进去的。在孩子出生后。”
她听到他出门的声音。她用壶舀起浴缸里的热水,浇在自己身上。
“谁?”乔尼问。
他想起了和埃德温的约定。
“孩子的父亲。她那时没结婚。要我带你进去吗?”
乔尼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她真美。他想抚摸她,亲吻她,和她一起欢笑,就像他们以前那样。他要做的就是走到铁皮浴缸边,帮她擦背,跪在她身边。他这么想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跪在倒下的鹿身边。
“不用了……谢谢,挺晚了,都过了晚餐时间……麦克斯会纳闷的……”
她的酒杯放在浴缸边的旧木凳上,她在唱歌。歌音悠扬而低沉。
埃德温轻蔑地看着乔尼。“原来,你是那种男人?小白脸?她说了算,是吗?”
麦克斯正坐在装满热水的铁皮浴缸里,她用手机播放音乐,似乎已经忘记了沾血的面包。
还没等乔尼回答,埃德温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无论到哪儿都一样。”埃德温说,“一把钥匙配一把锁。一把锁配一把钥匙。”锁芯转动。一片漆黑中,乔尼发现自己已经在门里面了,哪怕他并不想进去。
“帮我擦擦后背,好吗?”她问乔尼。
埃德温点燃了一根火柴。“上楼梯,快!”
那天晚上,麦克斯使出浑身解数,把厨房布置了一番。她剪了鲜花和树枝,绿意鲜活的色彩一扫傍晚的阴郁天色。他们今晚又要吃鹿肉了。她找到了一份炖肉食谱,把鹿肉放进了莫测高深的老烤箱里。乔尼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红色的气味。温暖的、美食的香味。她从村里买回来一瓶红酒。酒开了,立在桌上。
乔尼走到楼梯顶时,火柴刚好熄灭。
其实,乔尼就站在楼梯口,边听他们谈笑风生,边把雉鸡的尾羽一根一根拔出来。
他站在那儿,冻得无法思考,第二根火柴亮起来,埃德温在他身边。他是怎么做到的——身手这么快,这么静?
“他以前喜欢我陪着他。喝点咖啡吧。跟我说说你的事儿。”
他们前面的小门开着。两人走了进去。
“在这儿很孤独。”亚历克斯说,“你必须喜欢和自己相处。”
埃德温点燃了壁灯烛台上的蜡烛。这个房间很小,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制婴儿床。
麦克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平时都是开开心心的,很容易相处。”
“过来看看这个。”埃德温说着,大步跨过房间,在另一头的墙上敲了几下。
进了厨房,亚历克斯说:“他没事儿吧?”
一扇壁板突然弹开了。“妙。真聪明。这就是卧室。她的卧室。”
“好好享用你的煎饼吧。不加糖就够甜。”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乔尼说,“太可怕了。”
乔尼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看,好像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他拿着面包走出去时,亚历克斯正匆匆走下石阶。乔尼故意撞了他一下。
“是你问我这宅子的事——那我就来告诉你。她以前就住在这里,他来找她——嗯,差不多持续了一年,在孩子出生后,是的,一年。”
“我才不吃这个呢!”麦克斯说,“你带着它去你的宝贝树林吧。”
“他们为什么不索性结婚呢——他是太穷了还是怎么的?”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面包,放在冷水龙头下,再用布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