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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冷哼道:“难道你们没看过许多人呕心沥血写的防骗指南?埃及骗子,人均八百个心眼儿。在埃及旅游被骗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么跟大家说罢,在埃及没被骗过,相当于去意大利没吃脚踏面条,去罗马没进大澡堂,入洞房的时候没有看清配偶长啥样。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幻想:如果遇到的每个人都能给我一块钱,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变成百万富翁。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想法,埃及人已经落到了实际。埃及人最擅长的口头禅就是‘一个子儿’。它是埃及人和游客沟通的敲门砖,从小孩嘴里说出来,约等于乞讨,你若给了一个人,就会有无数个孩子冲出来要求你雨露均沾。如果从商贩嘴里说出来就意味着他手中的货品打算强买强卖,趁你不注意直接往你手里塞,等到了你手里‘一个子儿’也膨胀成了难计其数的‘一个子儿’。你不给也没关系,不过他们会跟着你一路追到腿软。最后你会发现躲不起,但你买得起。埃及人做生意,从不讲究供需。买一瓶五个子儿的水,你给他十个子儿的大币,小贩不会找你钱,如果你非要讨个说法,他会微笑着再给你一瓶。就算侥幸找零回来的也是早已不流通的远古货币,仅具收藏价值。我刚到埃及的时候,竟一路被骗……”

前边另有一人叫嚷道:“别坐那些小船,我们这号有规模的大型客船才靠谱。尼罗河两岸的神殿多,在河上便可以观览全貌。推荐夜游尼罗河。乘坐大型客船,自助餐饮、用膳环境舒适,有肚皮舞等特色娱乐活动。”长利扭脖憨问:“咱们要不要去观赏‘特色娱乐活动’?”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恼哼道:“他们哪有肚皮舞给你看?前次庞培便上错贼船,到船上坐半天也没等来美女给他跳肚皮舞,反而被埃及人捅破肚皮,肥肠流得到处都是……”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叫唤:“卡图,你到河边干什么?”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转望道:“我在找鹅。你们有没看见其流落何处?”长利抬了抬手抱之禽,告知:“你的鸭子在这里。”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旁边叉腰问道:“它究竟是鸭还是鹅呀?”

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跑过来爬坡道:“我觉得是鹅。但我爸爸硬说是鸭子,他从来嘴硬,我懒得跟他辩论……”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悄声转询:“他是谁呀?”有乐抬扇遮嘴,唏嘘道:“罗马古老的加图家族最后一个成员。他若死掉就绝嗣了……”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闻言纳闷,随即瞥有乐一眼,改换姿态叉腰,扭头说道:“不理你。”有乐伸扇欲拍脑袋,但听河上有人惊讶道:“公狗明,你也组队来穿越吗?”

我们纷纷转望,只见两条船往相反方向擦过。另一艘船上之人搭茬儿道:“没有,我只是组团来旅游。”

向匡在斜坡上惑望道:“其中一条船上的家伙好像眼熟……”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奔过来,一路愣瞅金发小子的模样,怔瞧道:“我却觉得这厮透着莫名的面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此般瘆人的样貌,看上去不厉害,却使人从内心深处发怵……”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伸手欲握,正要开口介绍自己,有乐一扇把他拍开。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探问:“卡图,其他人呢?”

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指点道:“他们在树林里继续召开座谈会,摆凳子坐成一圈,交流各自心中的痛苦感受,倾诉和聆听遭到多情的女人背叛之郁闷……”

“我更郁闷,”有乐连忙跑去察看,从树丛里伸扇一指,转头问道,“你们怎么又跑回这里来了,先前那伙两河刀客去哪里了?”

随着眼前一簇枝叶拨开,我看见树下围坐一圈模样颓败的男人皆在唉声叹气,嚗牙的家伙拿粗汉的板凳来坐,口齿含糊的说道:“已然在院子里面死了一地,尸身狼籍,急难收拾。只好搬到这边继续座谈……”信孝闻着茄子愕望道:“谁打他们死的?”

粗汉抡着板凳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卡图和小西比俄他们……”有乐摇了摇扇,咋舌儿道:“不料他们有这么厉害!”

坐成一圈之人皆道:“其实我们很厉害的。”

“西彼俄他们很厉害,”信孝闻茄称然,“当年斯巴达克率领角斗士起义,西彼俄与之殊死厮拼过。小加图为了支持他的兄弟西彼俄,也赶来参加战斗……”

“他们以前是孤儿,”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唏嘘道,“跟小加图一起长大。小加图的舅舅李维也同时抚养了西彼欧、西彼欧尼和小西彼欧尼两姊妹,这是从他第一次婚姻而来的孩子。西比欧通常被认为是加图的亲兄弟。除此之外,还有小加图的亲姐妹波尔洽,以及李维的养子德鲁苏斯。加图四岁时德鲁苏斯被谋杀,给他造成很深的伤痛,长时间一言不发。保民官李维后来又领来一帮小孩给他作伴,加图在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他的固执性格。他的老师撒尔佩东说,小加图很难被说服,而且有时难以重新训练……”

恒兴皱着眉头走开,显得半信半疑,提刀到院落庭园那边转了转,突然匆返,不安道:“别听他们扯,我看见那个甲壳在里头,周围死了几圈人……”粗汉抡着板凳说道:“那些都是两河刀客,我们毫无折损……”有乐伸扇拍打,随即拉我后退,咋舌儿道:“甲壳怎么会在里面?谁搬进去的……”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转望道:“谁晓得?我们一回来这里就看见了,院落那边死了满地人……”

信孝颤着茄子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逃……”恒兴攥刀的手一紧,似有所察,蹙眉低哼道:“恐怕来不及。”

我抬看腕间朱痕,犹未辨觑其又变化何样,树林里传来噼噼砰砰的响声,接连有震爆闪焰,轰击骤烈。有乐他们已如惊弓之鸟,拉我急奔。树下围坐一圈之人亦跑随在后,纷拿板凳遮挡脑袋。眼前烟雾四起,众皆慌不择路。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跟光头圆脸胖子从前边溜回,一迳叫嚷道:“到处有树摧折倒砸,没地方跑避。”

有乐伸扇往他们头上拍过,听到蚊样家伙在院墙那边招呼:“过来这边,一起撞离此处。”信孝闻茄称然:“对对,顺便拿那张床走……”有乐刚啧一声,苍梢传来厉哮,我抬眸惊望,觉有异影纵掠疾近,急要扬手甩发幻谶荡击,异影夭矫转晃,从眼前霎又消失。

我脊后一凛,闻有树声簌响,转腕欲甩不及,异影飞扑,悄已临近。恒兴将我推开,另手拔刀急迎,却嘭一下撞跌。向匡见状忙叫:“全给我躲一边去!”随即呼一声抛投钩锚,当头砸落。有乐忙拽我跑避院内,随着粗链抡转曳响,大钩砸墙反震而回,向匡拾起一张板凳急挡身前。但见一梭飞闪的焰芒从树后飙射迅猛,砰然击中钩锚,火星迸溅之间,异影穿窜,骤遭数道交叉的火线扫翻。

有乐避离墙塌的所在,另换藏身之处,忽有所见,抬扇遮额,朝林丛讶觑道:“似是先前那伙曾经露面的火力彪悍之人,自称什么‘三角洲’……”信孝颤茄说道:“好像就是他们抢了那个甲壳……”长利憨望道:“是那帮人吗?我觉得不像……”

正忙叨话,更加猛烈的轰击骤至。恒兴扯拽链索,拉向匡避开。我甩腕发出盾谶,帮他们阻挡身后炽闪扫射的焰芒。从坍塌的石墙间隙瞥见异影纵上苍梢,迅厉袭射的火网交织追随其后。噼噼砰砰之声大作,林间硝烟遍起,木叶纷摧。

嚗牙的家伙悲呼:“树园遭此损毁,老婆回来必定埋怨我看家不给力……”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转望道:“何止树园?你家里面也摧毁得差不多就跟‘青铜时代’的废墟一样了。”长利抱鸭憨问:“你老婆去哪里了?”嚗牙的家伙哀叹:“据称去看大夫。”其畔那些模样颓败的男人皆道:“其实是去私会老相好,碰巧其职业是大夫而已。”信孝闻茄转问:“什么大夫呀?”嚗牙的家伙郁闷道:“据闻似是妇科之类。”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叉腰说道:“我认识诸如此类大夫,很受窑姐们欢迎。可惜我从事文学艺术,缺乏这方面的专长,难以谋生,还不比他们混得滋润。尤其是此中老手,往往吃香喝辣,随便把手一伸出,捣鼓几下,风生水起……”向匡忍不住嗟谓:“文人最没用了,以后你别干这些卖力不讨好的行当。在我故乡那边,‘竹林七贤’的嵇康养家糊口只能靠打铁,向秀则是帮人卖菜挣点儿钱花……”有乐啧然道:“你别教他改行。日后他挥起屠刀,手染数十万东方人的鲜血,然后又把屠刀挥向罗马,暴虐自己的同胞……”

向匡闻言抬刀说道:“那就在这里把他干掉,试试看还有没后患?”我欲拦不及,但见垣外厉芒扫荡,往林间纵横交殛迅炽。有乐抬扇遮眼,缩避不迭道:“穿掠树梢的那个异怪回击更厉害……”话声未落,倏有摧折的树木砸入院内,撞塌屋垣,扫落向匡挥出的单刀。金发小子溜避于旁,只见砖石撒堕,屋顶接连坠陷,向匡拾刀之时,肩遭砸撞而跌。

蚊样家伙缩到墙角急促招呼道:“赶紧聚拢过来,屋要塌了!”恒兴拉起向匡,推我向前。轰一声响,屋脊塌陷,眼前灰尘飞扬。

我跌到阴暗邋遢的楼道里,前边一人披裹花布,提灯转视。有乐摇扇懵问:“这是哪儿?”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惑望道:“不知是哪里的楼廊……”恒兴扶着向匡,难抑郁闷道:“为什么带我们撞来这里?”我闻到各种一言难尽的复杂气味,犹未看清周遭情形,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慌忙推搡道:“房东又提灯过来查看租客有无损耗物品,顺便要向我催缴房费,别让其撞个正着,咱们快溜为妙。”

向匡操拳忿觑道:“我最憎厌这种‘提灯定损’的毒人,不如等他过来,先揍一顿……”有乐伸扇拍头道:“天下毒人多得很,哪里揍得完?不如省点儿力气,回去揍司马相国。我看他这一类玩弄权术的才是最毒……”信孝闻茄怔瞅道:“提灯查房那个花布头巾大妈的形廓好像光头圆脸胖子的模样,不知有何瓜葛?”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仓促拉扯道:“波斯湾那边的恶毒之辈似都长这般德性,满街皆差不多。别看热闹了,快闪先……”光头圆脸胖子在楼梯旁怨视道:“谁说我是波斯人来着?其实我祖上有蒙古的血统,因为他们曾经打到东欧,在波兰那边与希腊人的徙居村落有过交集……”正自叨言,忽遭恒兴和长利挤来推撞,趋趄踉跄,一脚踩滑,翻滚而下。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靠墙避过,随即俯视道:“原来你住在两河流民聚居的这片陋巷内,外边看样子很热闹……”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探觑廊外,说道:“看见了吧?满街像他的男女老幼皆往这边张望,不如咱们把他留下,便丢在这里,让其自生自灭。”光头圆脸胖子在楼梯下哀呼:“不要甩掉我!谁想活在苏拉肆虐为祸的年代……”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朝栏杆外吐口水道:“我何时肆虐过谁?”光头圆脸胖子在下面悲呼:“指的是将来。罗马人的好日子没剩多少了,我不想惨死在这里……”

我究感不忍,便催促有乐他们:“赶快去拉他上来。”有乐装作没听到,摇扇转脖,信孝也跟着移目另望别处。长利抱鸭憨瞅道:“他们堵在楼梯口,我挤不过去。”我只好捋袍抬腿朝外翻跨,攀栏而出,往下一滑,恒兴他们纷纷歪头怔瞧,有乐侧着脑袋凑过来提醒道:“别这样大咧咧,当心‘走光’!”

没等光头圆脸胖子伸手来扶,我蹦出栏外,犹未立稳,角落里有个破袍敞开的乱发汉子抢身迎上前作势欲搀,我往旁移躯避开,乱发汉子自掀袍布,凑近悄问:“要盘不?”

我愕觑道:“什么盘子呀?”有乐从楼道上探问:“你在跟谁搭讪?”

“还能有谁?”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鄙夷道,“无非又来这一套。”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惑问:“哪一套?”

金发小子在楼栏边蔑视道:“通常的套路是这样,有一个帅哥,发型炫烂,打扮潮流,说找你有点事。把你带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迅速关上门,然后小心翼翼拉开外套,凑过来用希腊的口音对你悄言:‘要盘吗?’你起初还有点疑惑:‘卧槽,瞧这哥们的气派,不可能是真的卖盘吧?’对方却焦躁起来:‘要不要?古董的盘碟,买一张送一张!’看你显得不太想要,他又挨近加以忽悠:‘仔细看,盘子底下绘有古希腊年代的春宫风情画,人物栩栩如生,买回去收藏鉴赏,超值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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