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汉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道之于事无乎不在,古之人自少至长,于其所在皆致谨焉而不敢忽,故行跪揖拜饮食言动有其则,喜怒好恶忧乐取予有其度,或铭于盘盂,或书于绅笏,所以养其心志,约其形体者至详密矣。其进于道也,岂不易哉。
由于高超的道就存在于坐立揖拜、言动取予的日常生活的实践之中,那么,《幼仪杂箴》所列的小学科目,一方面固然是使学者的外表形体、日常行为规范化、程式化,另一方面则是使学者通过行为的要求而达到涵养心性、体悟天道的目的。这样,通过日常生活实践的“小学”工夫,即可将“下学”和“上达”统一起来,而不是将“上达”看作是离开日常生活实践的静思冥悟。譬如《幼仪杂箴》所规定的“坐”必须做到“端正”,就是为了培养“坚定若山”的精神;“立”必须做到“植”即要像树一样挺直,就是为了培养屹然不动的精神;“寝”必须做到“宁心定气”,就是为了“安养厥德”;“怒”不要遽暴切齿,就是为了培养揆道、审虑之心,等等。总之,这些外表形体、行为模式的规定和训练,最终又是为了“养其心志”。《幼仪杂箴》所规定的二十项内容,将理学关于心性修养的内容都包括进去,纳入到洒扫应在对、饮食言动的日用常行之中。一切养其心志、体验天道的道德修养、道德教育,均离不开这日用常行的生活实践。这种注重践履的教学方法,应该说是十分有特色的。
明初理学家刘基的教育思想,也有自己的特点。刘基一方面主张“敬以直内”的道德修养工夫,另一方面又强调道德践履的重要性。他批评一些道学君子的道德与行为之间了不相顾,指责他们是“呼朋命徒,左跄右趋,谈无用空言,强相名曰儒”(菜窗说.诚意伯刘文成公文集,卷六.);“今夫世俗之人,类以善自名也,观其行而不掩”(书最善堂卷后.诚意伯刘文成公文集,卷六.)。他还批评一些儒者口头上也讲“孝为百行之首”,但是一到生活实践中,则往往是以“饮食供奉为至足,而不知戚其戚,欣其欣,至于违者情而不顾”,不能做到“由义履礼”。(养志斋记.诚意伯刘文成公文集,卷五.)为了纠正这种种不良风气,强调道德实践的重要性,他提出“知易行难”的问题,认为:“人之于道,知足以知之,而行弗逮者,无勇也。”(大勇斋记.诚意伯刘文成公文集,卷五.)他倡导人们要像颜渊那样知仁而能“跃然”行之。刘基所以这样强调践履问题,是由于明代初年,儒林中空谈心性、言行相悖的情况十分严重,他在教育实践中发现了这些问题,试图通过对践履的强调而纠正它们。
薛瑄同样是一个对程朱理学教育思想有自己独特体认的理学家、教育家。强调“学贵践履”,也是他的教育思想中具有特点之处。正如刘宗周所评价的:“阅先生《读书录》,多兢兢检点言行间,所谓学贵践履,意盖如此。”读书录,卷二.薛瑄强调人伦日用的下学功夫,认为下学功夫不实,欲求上达则“无可据之地”。他所谓的“下学”,包括日用生活、社会政治的实践。他说:“下学人事,形而下之器也。”(读书录,卷二.)“圣贤之书,六艺之文,历代之政治,皆所谓物也”。(读书录,卷二.)他认为学者们必须能在人伦日用、应事接物生活实践之中,做到“恭行践履”,以“求至极之理”,最终能达到对性体的“豁然贯通”。他所倡导的这种注重下学工夫、道德实践的教育主张,体现出独有的特色。薛瑄的理学教育思想在明初影响很大,并经其学派的传人影响到以后。如明代关中之学的代表人物吕柟(1479—1542),即是薛瑄的四传弟子。他不仅在学术思想上继承了薛瑄的“性气不离”、“以性为宗”的主张,而且在教育思想方面也注重人伦实践的下学工夫。他在论及“格物”的意义时说:“这个物正如孟子云‘万物皆备于我’物字一般,非是泛常不切于身的。故凡身之所列,事之所接,念虑之所起,皆是物。”(吕泾野先生语录.)吕柟强调“格物”即是格与自我生活实践相关的物,包括耳目鼻口的“身之所列”、饮食男女、言行酬酢的“事之所接”以及心与物接时“念虑之所起”,这都是强调学者应该从人伦实践的下学方面努力。所以,他主张“求性”应该“从下学中做起”,应当“即事即学,即学即事”,他进一步说:“今讲学甚高远,某与诸生相约,从下学做起,如随处见道理。事父母这道理,待兄弟妻子这道理,待奴婢这道理。此可以质鬼神,可以对日月,可以开来学,皆是切实处做来。”吕泾野先生语录.这些教育主张,与薛瑄那种注重下学工夫、注重日用实践的理论非常一致。
三、 明初理学教育思想也蕴含着心学的倾向
明代初年,程朱理学的教育思想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几乎支配了当时的教育界。但是,明初的理学家、教育家在遵守程朱理学的前提下,又曾表现出“兼采朱陆”的特点,流露出明显的心学倾向,这既是对元朝理学“折衷朱陆”的学术风格的继承,又对明中叶以后兴起的心学思潮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明初理学家宋濂(1310—1381)系浙江金华人,黄宗羲《宋元学案》将其列为金华朱学系统。他的哲学思想、教育思想确有十分浓厚的朱学特点。但是,他常常讲“吾心”,在哲学本体论方面以“吾心”为天地根本,在教育思想方面倡导识心、明心,体现出十分鲜明的心学特色。首先看看他的哲学本体论,他说:
天下之物孰为大?曰:心为大,……曰:何也?曰;仰观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运行,阴阳之变化,其大矣广矣。俯察乎地,广博持载,山川之融结,草木之繁芜,亦广矣大矣。而此心直与之参。混合无间,万象森然而莫不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