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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共同的精神特质
曾国藩之所以强调人格与学问之间的密切的关联与互动关系,还由于他看到了人格与学问之间本来就具有共同的精神特质,他坚信正因为存在着这种共同的精神特质,人格与学问之间才有着相互沟通、相互作用、共同发展的可能性。曾国藩不仅经常思考和讨论这种共同精神特质的存在,并且通过自己的实践来证明这种共同点并促进二者的互动发展。
曾国藩所讨论的人格与学问的共同精神特质体现在许多方面,这里例举几项。
其一,取人为善与兼收并蓄。
孔子早就告诫学生“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是因为善于发现学习、汲取他人的长处,不断提升自我,这不仅体现出人格精神的基本涵养,而且也是对待学问知识的必要态度。曾国藩在这两个方面提出相同的要求。一方面,在人格修养上,曾国藩坚持了一种“取人为善”的态度。他认为每个人均有各自的长处,所以,“徒与人则我之善有限,故又贵取诸人以为善。人有善,则取以益我;我有善,则与以益人。连环相生,故善辨无穷;彼此挹注,故善源不竭。”(曾国藩全集,第17册.日记(二):851.)他甚至认为孔子能成为圣人也是因为他学无常师、为之不厌,即坚持“取人为善”。另一方面,在无涯学海中,曾国藩主张对不同长处的学派、学者采取一种兼收并蓄的态度,他反对因标榜汉学、宋学而排斥其他学问。他认为每个时代的学问风气不同,每个学派的学术旨趣有异,作为一个儒家学者,应该对各个思潮、学派、学人采取一种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怀。他曾对儿子曾纪泽说:“尔有志读书,不必别标汉学之名目,而不可不一窥数君子之门径。”(谕纪泽.曾国藩全集,第19册.家书(一):477.)他本人甚为推崇的三十二位“圣哲”,其学术内容就涉及到义理、考据、词章、经济的不同方面,他认为这些不同领域的“圣哲”均是自己应该师法的楷模。总之,曾国藩无论是人格方面的“取人为善”,还是学问方面的“兼收并蓄”,均表现出他对别人道德、学问的尊重,他在人格与学问方面的博厚、兼容的精神内涵是十分一致的。
其二,浑拙忌巧。
曾国藩在做人、做学问方面有一个倾向,就是强调并追求一种浑拙忌巧的精神特质。梁启超评价曾国藩说:“文正固非有超群绝伦之天才,在并时诸贤杰中,称最钝拙。”(曾文正公嘉言·钞序.梁启超文集.北京燕山出版社,1997.)事实上,曾国藩在日常言论中,常常以十分称赞的口吻谈到这一“钝拙”的精神特质,并提出一系列与“钝拙”相近的词,包括“浑”、“浑拙”、“拙诚”、“浑厚”、“诚愚”等,他认为这种精神特质正好与“巧”、“巧诈”、“玲珑”、“精明”等相对应。曾国藩对这两种不同的文化性格、精神特质的态度非常明确,即高度赞赏“浑拙”、“诚愚”的精神,反对“巧诈”的作风,并以“天道三恶”中“天道恶巧”(曾国藩全集,第16册.日记(一):384.)为“三恶”之中的“首恶”。曾国藩所以倡导浑拙并反对巧诈,既与他深受老庄道家哲学的影响有关,同样也与他的人生阅历与官场磨炼有关。
曾国藩坚持将浑拙看作是人格、学问两方面的要求。首先,对于曾国藩来说,追求浑拙是他本人在人格修炼中的一种精神追求。他曾对儿子曾纪泽提出:“泽儿天资聪颖,但嫌过于玲珑剔透,宜从浑字上用些功夫。”(谕纪泽纪鸿.曾国藩全集,第20册.家书(二):1247.)“浑拙”功夫为什么对修身如此重要呢?因为智巧者往往会因为工于心计、过于武断而引起人际间的矛盾或纷争,而“浑拙”者则往往能避免上述人生困境。所以曾国藩说:“纵人以巧诈来,我以深含应之,以诚愚应之;久之,则人之意也消。若勾心斗角,相迎相距,则报复无已时耳。”(致沅弟.曾国藩全集,第19册.家书(一):363.)所以,他一直将“浑”作为人道的“八德”或“四德”之一。另一方面,从做学问方面来看,也应该是以浑拙忌巧为做功夫的要求。做学问的人如果过于智巧的话,则往往不愿意下“困勉之功”,而曾国藩强调“读书立志,须以困勉之功”(曾国藩全集,第16册.日记(一):76.)。他提出的许多做学问的基本要求,均体现出浑拙忌巧的精神特质。譬如,他对那些自以为是而随便评讥古人的智巧之士、狂妄之徒十分不满,他与儿子曾纪泽讨论“为学之道”时说:“不可轻率评讥古人,惟堂上乃可判堂下之曲直,惟仲尼乃可等百世之王,惟学问远过于古人乃可评讥古人而等差其高下。今之讲理学者,动好评贬汉唐诸儒而等差之,讲汉学者,又好评贬宋儒而等差之,皆狂妄不知自量之习。”(曾国藩全集,第18册.日记(三):1486—1487.)曾国藩在谈论读书学问的事业时,总是反复强调“切守力行,其后乃党语语皆可践守,由是见曰亲切,而德曰不孤耳”(致刘传莹.曾国藩全集,第21册.书信(一):16.)。这一切,均体现出他在学问上浑拙忌巧的精神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