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白条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那人又说:“我是来参加本届会试的,家乡路途遥远,所以,在年前便赶了过来。”
“哦?如此之巧,我也是参加会试来的。”国藩说。
那人友好地拱手道:“在下李文安,号玉川。嘉庆辛酉年生人,今年三十五岁。”
国藩忙拱手回礼:“啊,玉川兄!小弟曾国藩,号涤生,嘉庆辛未年生人,今年二十四岁。”
“哦,涤生贤弟!”
二人欢快一笑。“我现住长沙会馆,玉川兄现居何处?”
“我住安徽会馆,离这里很近。上年江南乡试,我才中得举人,故想来京碰碰运气。”“我也是上年湖南乡试中得举。”
“呵呵,你我今日,真乃缘分也!”“是啊是啊。”国藩兴奋地说。
李文安大为感慨地:“难得京师遇知音,这样,此处不便交谈,小弟若不见外,可否随我到寓所小叙一番?不远,出门便是。”
“那,小弟就打扰了?”国藩再不像、初被刘蓉邀请时那么拘谨。他紧走几步掀开门帘,“玉川兄,请!”
“请!”二人阔步走出书店。
明永乐年间,朝廷由南京迁都北京,每逢科举会试,便会有数以万计的举子涌入京师。于是,京城就出现一些专为举子开办的‘状元店’,但大多数士子家境贫寒,不少人一路省吃俭用,有的甚至被迫乞讨,入住状元店、他们想都不敢想。
为解决赶考举子的衣食住行,故就由地方乡绅及本籍京官,出钱行义,置地建房,免费提供给学子们居住。
全北京以省、市、郡命名的会馆,多达五百多所。每所会馆的建筑,如同当地文化的一个缩影;各式园林、厅堂、楼阁、榭、舫、亭廊等,可谓京师的一道风景。
李文安说的安徽会馆,其实,是安徽会馆的前身,原本是明朝学者---孙承泽的一幢私宅。
孙承泽是明末官员,经历明、大顺、清,三易其主。在清廷任职十年,由太常寺、大理寺、吏部、兵部,虽加太子太保、左都御史衔,但并没得到重用。几经起伏他心灰意冷,于顺治十年辞职,结束了他的宦海浮沉。
此宅设有多个跨院,有‘藏书楼’上下十四间;藏书楼对面,越过花木扶疏的庭院,有一大厅‘研山堂’,是孙承泽会客写书的地方。中间有一大戏楼,是宴客演戏的地方。
孙老前辈退出政坛便在此以文会友,吟诗赏画,着书立说;也是他最后生活的地方。后被几个安徽籍官员买下,供来京赶考的学子们居住,还配有厨子和打理人员。
国藩随李文安刚进跨院,便不禁赞叹,此院好有仙气。
李文安呵呵一笑,说自己,正是听了在京做官的安徽同乡介绍,故来此沾沾仙气的。
二人谈笑风生地进了屋。
哪承想,此刻,正有一个人‘惦记’着曾国藩,他就是穆彰阿。
穆彰阿,本姓郭佳,字子朴,号鹤舫,满洲镶蓝旗人,是年五十三岁。父亲郭佳广泰,曾任内阁学士、右翼总兵。但穆彰阿并没沾父亲的半点光,二十三岁便考中进士,他凭个人能力,一路高升至礼部侍郎,刑部侍郎、工部侍郎、户部侍郎。
道光元年,穆彰阿任总管内务府大臣,道光三年,擢升左都御史,道光四年,改任理藩院尚书、军机大臣,并入值南书房加太子太保衔、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可谓权倾朝野。
如此权贵之人,平白无故被人撞了、大庭广众之下险些失了态,非但没有动怒,还对国藩报以歉意的微笑,或许,这正是他的大度与修养。尤其他和国藩互撞眼神的那一瞬,国藩的那张脸,就像刻在了脑子,让他挥之不去。
穆彰阿刚回府上,便又差人唤来随从---潘贵。潘贵匆匆跑进客厅:“老爷,您唤我。”
穆彰阿坐在太师椅上、手抱个古铜暖炉,不紧不慢地:“你派两个人到文宝斋,找那老板打听打听,刚才那位年轻人,来自何处,姓甚名谁。”
潘贵暗自纳闷,当时老爷不追究,还呵斥自己不长眼,怎么,又想通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老爷的意思?”
“无须多问,去就是了。”
潘贵应了声转身要走,被穆彰阿叫住。
“且慢,你亲自带人过去。”
“是!”潘贵退出房门,便趾高气扬起来。“哼!这个不长眼的,看我要你小子好看。”
大清国权臣要调查国藩,是福是祸,国藩全然不知。此刻,他正在安徽会馆和李文安围在火炉聊得火热。
李文安边给国藩添茶边说:“我乃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小时身体柔弱,八岁才正式读书。祖父家教甚严,整日逼着大哥督我读书,不到年三十儿,是休想有玩的机会。”
国藩莞尔一笑:“我与玉川兄恰恰相反,我是家中老大。除了自己学业,几个弟弟皆是我在督学。”
李文安喟然长叹道:“可我肩上担子比你重啊。我现有五个孩子,最小的才刚满周岁。一家十几口人,全凭私塾和几亩薄田过活。”
国藩看着憨厚老实的李文安:“那您,这又出来,家里全凭嫂夫人一人操持,真够为难她的。”
“还好,贱内是个吃得苦的人。即便我在家,也只是教教书,管管孩子们学业,其余,全是她在操持。”
国藩赞叹道:“家有贤妻,大哥好福气也。”
李文安不自然地低头一笑:“嗨,什么福不福的,为了迎娶她,倒为自己招来不少非议。”
原来,李文安的妻,三岁时患了天花,家中无钱医治,眼看奄奄一息,家人便将其弃置路边,让其自生自灭。恰好,李文安的祖父路遇,见其满身红疹,烧得吓人,便将其带回家中为其诊治。没想到,她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但却留下一脸麻子。
从此,她便留在了李家。长大后,或许出于感恩,她在家拼命地干活。有次,竟累得睡倒在柴房门口,李文安不忍叫醒她,便将其抱起送回闺房,这一幕恰好被祖父看到。祖父以为孙儿对其有意,怕传了出去败坏门风,便将二人撮合到了一起。
国藩闻此缘由,敬重地看着李文安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是李文安提醒:“怎么?”国藩才说,“想不到,你们夫妇有着这样的传奇。”
李文安深叹一声:“一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婚姻,他不但姓李还是弃女,又有一脸麻子。有人说我上辈子欠她,有人说我是傻子。”说到此李文安忙转话题,“哈,不说这些了,你刚才说到朋友刘蓉,接着往下说。”
李文安回身捧出些花生和枣干,“只顾得说话,忘了拿给你吃。”
国藩拿起个花生,边剥皮边说:“刘蓉是个难得的奇才。这么说吧,倘若你不认识此人,蒙着眼睛与他攀谈,你会断定其是位资深的理学大家。可将眼睛打开,你绝不会相信,刚才谈话之人竟是位翩翩少年。”
“哇,果真奇才!”
“不得不承认天分二字。”国藩肯定道。
李文安点了点头:“湖南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国藩感慨道:“华夏之大,哪座山头没有虎王?安徽自古名人辈出,老庄,管仲,曹操父子。”
李文安淡然一笑:“关键我们这辈人,不能赖于古人的功名而骄傲,更要有自己的作为才是。”
“仁兄所言极是。先贤为我们做出了表率,自己的功名前程,且看个人的修为。尽管小弟才疏学浅,但我敢与天下士子比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