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甘束手孟获再燃战火,略施小计丞相弭消兵祸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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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佑那捏在手里,一种柔韧而坚硬的感觉硌着手心。那材质似用粗藤编织而成,却密不能透,拗也拗不弯,他心中一惊,脱口道:“是藤甲……丞相自何处得来?”
他来之前听李严说过很多次诸葛亮,纵算李严竭力拿捏出虚假的尊重,也能听出那藏不住的酸味儿,像是一缸老陈醋,封得再严实,也总会漏缝。
“还有一事要烦你相帮。”诸葛亮将一块黑糊糊硬邦邦的物件递了过去。
实际上在魏国,人们对诸葛亮非常好奇,庙堂上冷不丁提起他,要么乜眼嘲讽那个村夫如何如何,要么撇嘴鄙夷那个书生怎样怎样,可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却勾不出一幅完整清晰的图像,一切都像被水浸湿的纸,是模糊的、失真的、脆弱的。
说起该归顺的人,龙佑那也知那是说谁,偌大的南中除了顽固不化的孟获,诸种落都纷纷倒戈,他不禁心事沉沉。
蜀汉丞相诸葛亮此刻就在面前,他从灯影后面慢慢儿挪出来,笑容仿佛春来抽出枝头的第一朵花,从眼底缓缓绽放。
诸葛亮微笑:“现在不成,过些日子,待该归顺的人皆归顺,便绘此图谱广宣,到时可给你。”
李鸿向诸葛亮深深一拜,说不得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不可亵渎的力量,那让人又害怕又想亲近。
龙佑那摇摇头,他抚了抚画绢:“能送给我么?”
两下见礼,李鸿表达了自己投降的诚意,还说幸得李严将军襄助,真是感谢他。
“也为夷汉一家,为太平永固。”诸葛亮沉稳地说,他举起羽扇指着那画卷,“龙生十子与竹王诞世二说,若并无差错,我便定下此谱。”
提起李严,诸葛亮笑道:“李正方有心了。”
“丞相是为南中百姓粗定纲纪?”龙佑那有些懂了。
诸葛亮的话总让人觉得满含深意,可李鸿听不出来,只好接着话题又说了两句李严。
“这是我为南中百姓所画图谱,望战事克定后,南中家家悬之,户户铭记。”
诸葛亮问:“你这次南归,据说是借道新城,那么新城太守孟达,你可熟稔否?”
龙佑那却看不出这幅画里有缺漏,只觉得说不出的好,那五层画像水般流淌而下,把故事和道理次第展开,他由衷地赞道:“真好。”
李鸿说:“有一二分交情,不过孟达倒是常提及丞相。”
诸葛亮遗憾地一叹:“画了五六日,断续而成,奈何我杂事太多,不能一气呵成,不免有诸处缺漏。”
诸葛亮不动声色:“是么?”
“是丞相所画?”龙佑那更吃惊了。
李鸿点首:“我曾在孟达处,遇见贵朝叛将王冲,他说,当初孟达去就,丞相甚为切齿,欲诛灭孟达妻子,幸而昭烈皇帝不听。可孟达以为,丞相绝不会如此,故不信王冲之言。他对丞相信任,可见一斑。”
诸葛亮笑道:“这么说,我没有画错?”
这种套近乎的话,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诸葛亮微微一笑:“难为孟子度知人,待我回返成都,当与之书信。”
“这是……”龙佑那惊讶了,他指着第二层和第三层画,“是我们夷人的先祖。”
本来两人不过一来一去对答,那边费诗忽然插话道:“孟达叵测小人,昔事振威不忠,后又背叛先帝,反复之人,丞相怎能与之书信往来!”
龙佑那懵懂着,修远已捧着一卷布帛过来,便在他面前缓缓铺开,长有四尺,果真是一幅画,那画分了几层,工笔细腻,纤毫毕现,可见下了极深的功夫。第一层是日月星辰,穹天阔地;第二层是盘桓在云端的行龙,那龙之下跪着两个蛮夷,一男一女;第三层是女子在江边漂洗衣,从一节竹里抱起一个婴孩;第四层是一群汉人,簇拥着乘马幡盖的朝廷官吏,车马之侧是丛林高山,似是朝廷官吏案巡南中;第五层是朝廷使者向蛮夷首领赠送锦帛,周围是牵牛负酒的蛮夷百姓。
话说得生硬无转圜,又是在座中当面驳斥,李鸿的脸色都变了。蒋琬一向沉稳自持,倒还撑得住,修远已吓得手脚发抖,偷偷看了一眼诸葛亮。诸葛亮似乎没什么反应,仿佛费诗的话只是一片尘埃,仍和李鸿寒暄了一些闲话。
使者参礼出了营帐,诸葛亮这才看向龙佑那,和悦地说:“有幅图想请你看看,若有不妥处,不吝指点。”
费诗却不以为然,他是倔性子,当年劝阻昭烈皇帝登基,被一道诏书贬了官身,而今又当众拂逆诸葛亮,俨然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烈脾气。
“有劳。”诸葛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