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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里斯结婚时,塔勒布早已成为宽客眼中的不速之客,他不断地质疑他们战胜市场的能力,对真谛不屑一顾,断然不相信真谛可以被量化。
部分出于黑色星期一的经验,塔勒布相信市场倾向于发生比量化模型所能预测到的极端情况更糟糕的运动。作为纽约大学的金融工程教授,塔勒布十分关注研究极端运动模型的进展情况。其中,“跳跃扩散”(jump diffusion)模型允许价格发生突然的跳动;“广义自回归条件异方差模型”(generalized autoregressive conditional heteroscedasticity model,即GARCH模型)认为价格变动不同于抛硬币,而是会受到最近变动的影响,并允许发生可能导致肥尾突发跳动的反馈过程。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模型。塔勒布指出,极端事件所造成的市场波动程度之猛、幅度之深是任何量化模型都无法捕获的——即使是那些嵌入了曼德尔布罗特的莱维肥尾过程因素的模型也不行。
在克里斯的婚礼招待晚宴上,宽客间一开始还能保持一团和气,说着说着,塔勒布就开始激动起来。他提高了嗓门,开始拍桌子。“这绝无可能。”他冲着穆勒吼道,“你会付出代价的,我发誓!”
“我看未必。”穆勒说,一向淡定从容的他开始冒汗,脸涨得通红,“我们已经证明我们可以连续战胜市场。”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塔勒布指着穆勒的脸,带着浓重的地中海东部口音大声说道,“10000个人同时掷硬币,10次以后必然有人次次扔出正面。人们会把这些人称为天才,认为他们在掷硬币方面天赋异禀,有些蠢货还会把真金白银交给他们打理。这就是发生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身上的事情。显然,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对风险管理一点儿都不懂,他们纯粹是江湖骗子!”
穆勒终于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攻击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别开玩笑了。过程驱动交易绝不会倒闭,塔勒布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从头到尾,他并没把塔勒布放在心上。他知道自己拥有阿尔法,他知道什么是真谛,至少能够掌握很大一部分,但他并不喜欢每日交易。赚钱是没有止境的,而人生苦短,得及时行乐,何况他早已证明自己大可以赚钱、享乐两不误。现在,他对音乐和扑克越来越认真了。
2004年,穆勒参加了世界扑克巡回赛(World Poker Tour),赢得了98000美元奖金。金毛犬米尔是他的祥瑞,穆勒上牌桌厮杀时也不忘带着它。2006年,他在决胜局击败克里夫·阿斯内斯,赢得华尔街扑克之夜的冠军,虽然没有获得奖金,但有了在宽客牌友间炫耀的资本。
穆勒、魏因斯坦、阿斯内斯以及其他一些顶级宽客和对冲基金经理每个月都要聚几次,去纽约豪华酒店玩他们的私人牌局。初始下注额据说是10000美元,但实际上远不止这个数。
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输赢。谁对加注盖牌把握得最好,谁最擅长虚张声势,才是他们所看重的。阿斯内斯喜欢玩牌,但憎恨这个牌局。他遏制不住跟牌的欲望,无法在小赔变大输之前果断收手。他太好斗,太激进。他并非不知道获胜的唯一方法是只在真正拿到一手好牌时才出手,直到胜算向他倾斜时才出手,否则就盖牌不跟,但他好像总也拿不到好牌。每次只要一输牌,他就会勃然大怒,离他最近的家具肯定得遭殃。
但是,穆勒在这方面就能把握得很好。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盖牌,什么时候该加注,什么时候该全压。他从来不会失去冷静,即使在屡战屡败之际也是如此。他十分清楚,重振雄风只是时间问题。这个宽客间的牌局经常持续到深夜,有时甚至要激战到黎明。
2006年,穆勒带着过程驱动交易小组的全体同仁,乘坐NetJets私人飞机去美国西部的豪华滑雪场滑雪。这次活动一切都很顺利,但在报销的时候却出了问题。摩根士丹利首席财务官佐伊·克鲁兹(Zoe Cruz)一开始拒绝签字,后来经不住穆勒的软磨硬泡,只得勉强同意。
“下不为例。”她告诉穆勒。
但穆勒把这句话当成耳旁风。他没完没了地出入扑克场、游步道,去秘鲁漂流,乘私人飞机前往加勒比海滩,跟模特约会……生活太美好了。但他丢掉了一些东西:交易、眨眼间攫取百万美元、目睹盈亏数字如火箭般须蹿升。必须得承认,他把这些给搁下了。
穆勒决定重新收拾旧山河。他又有了固定的女友,开始考虑安定下来。此外,过程驱动交易小组的回报也不像过去那样强劲了。2006年,由于量化策略领域的模仿者大量涌入,发掘隐藏的赚钱机会变得越来越困难,过程驱动交易小组的收益率再次降到了10%以下。摩根士丹利高层对此很不满意,穆勒表示他可以改进。
过程驱动交易小组内部也出现了权力斗争。在过去7年中,执掌过程驱动交易小组的一直是沙基尔·艾哈迈德。现在,摩根士丹利要求他把大权还给穆勒。艾哈迈德怒不可遏,一走了之。不久,他就出任花旗集团电子交易部首席量化策略师。在查克·普林斯(Chuck Prince)由于巨额次贷损失灰溜溜地下台后,潘迪特,艾哈迈德的前上司,成了花旗CEO。潘迪特很快就把艾哈迈德——传说中过程驱动交易小组的背后大佬之一招致麾下。
回到摩根士丹利之后,穆勒再次入主自己的交易团队。他雄心勃勃,意欲扩张交易规模,刺激利润增长。其计划之一便是采用更高的杠杆。过程驱动交易小组有一个量化基本面投资组合,它能够承受较高的风险。这个投资组合由长期头寸组成,建仓决策依据的是股票的价值、动量(这是AQR的拿手好戏)及其他判断股票涨跌的衡量标准,持仓时间通常长达几周到几个月,与大富翁系统总是在一日之内快进快出的风格大相径庭。
一位前过程驱动交易小组成员说:“他们越来越倚重量化基本面组合,过程驱动交易小组变得越来越像AQR。”他还透露,该组合的杠杆率提高了三四倍。
听说穆勒重出江湖,肯·格里芬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归来非常遗憾,穆勒。”
穆勒把这话当奉承听,因为大本营的一部分操作以过程驱动交易小组为直接对手。
他没有时间自我欣赏了。就在回归后几个月,他就要面临职业生涯中最严峻的考验,这几乎是一次灭顶之灾。
1998年11月13日,一家名叫Theglobe.com的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发行价9美元。这是一家网络社交公司,创始人对上市充满了期望。
这桩首次公开募股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超出了预期和常识。股价就像疯了一样,上市当天一度涨到97美元。在那一刻,这家由康奈尔大学学生斯特芬·帕蒂莫特(Stephan Patemot)和托德·克里泽曼(Todd Krizelman)创建的公司成为史上最成功的首次公开募股。
几天前,地球网络公司(EarthWeb Inc.)大概是受到了万有引力的影响,上市首日仅仅翻了三倍。投资者对该公司的股票趋之若鹜,完全无视招股说明书上的警告:“该公司预计在可预见的未来中都将持续亏损。”
在网络股的首次公开募股盛宴开始几个月前,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轰然倒塌。艾伦·格林斯潘和美联储果断出手,组织救援。格林斯潘还大举降低利率、注入巨量流动性,以修补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破产给金融体系造成的伤害。借流动性泛滥的东风,互联网的星星之火遂成燎原之势,不久,以科技股为主的纳斯达克指数便站上了历史新高,而且天天上涨。
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造就了一大批网络亿万富翁,而这对AQR来说却不啻一场灾难。这家位于曼哈顿中城第三大道的对冲基金所采取的策略是投资低市净率的廉价股,同时卖空模型显示的价格过高的股票。1999年,没有比这更悲剧的策略了。高价股——那些只有概念没有盈利的新晋网络公司在疯狂上涨;廉价股——乏味的金融公司如美国银行、稳定的汽车公司如福特和通用在原地踏步,早已被新经济的狂热追寻者抛弃。
AQR的前高盛金牌交易员遭受了无情的打击。成立的前20个月,亏损高达35%。1999年8月,在内忧外患之间,阿斯内斯与劳雷尔·弗雷泽(Laurel Fraser)成婚。两人相识于高盛,新娘是债券部门的行政助理。当时,AQR的资产不断缩水,阿斯内斯常常向弗雷泽倒苦水。人们怎么了?这群愚蠢的乌合之众,把我害惨了。
阿斯内斯对自己的策略坚信不疑,因为人们总是在价值和动量上犯错。他们终究会有所觉悟的,市场终究会恢复均衡,真谛终究会拨乱反正的。而大众犯错和醒悟之间存在时间差,他的利润就来自那里。
可是,眼下,大众之愚蠢、之顽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想你能赚钱是因为人们犯了错误,”他的妻子替他寻找原因,“但如果他们错误太离谱的话,你的策略就不灵了。只有金发女孩式的非理性才最合你意。”
阿斯内斯意识到,妻子是对的。他被在芝加哥大学所受的有效市场教育蒙蔽了双眼,对人性狂野的一面视而不见。这是个他在将来会牢记的教训:人们的非理性程度可能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而他应该对此有所准备。当然,要对所有非理性行为都有所准备是不可能的,而最后击倒你的必定是你没有发现的。
2000年上半年,AQR风雨飘摇。要是在几个月之内不能扭转乾坤,AQR就要关门大吉了。阿斯内斯的公司已经损失了10亿美元起始资本中的6亿,只有少数忠心耿耿的投资者还在坚持。对于高盛的宽客精英来说,这真是令人难堪的一幕。
令阿斯内斯备感痛苦的是高盛的首次公开募股大获成功。不难算出,阿斯内斯这回亏大了:从高盛跳槽使他失去了一次暴富的机会,他的对冲基金摇摇欲坠,而毫无价值的网络股正在鸡犬升天。这个世界太疯狂!
他对此有何反应?像所有出色的学者一样,他拿起笔作为武器。
阿斯内斯旗帜鲜明地反对Theglobe.com之流所受到的追捧。《泡沫逻辑,或如何停止忧虑并热爱牛市》(<i>Bubble Logic</i>;<i>Or</i>,<i>How to Learn to Stop Worrying and Love the Bull</i>)就是这位宽客发出的呐喊。
2000年6月,股市市盈率突破了44倍——5年之内翻了一番,达到了长期平均水平的3倍。文章的标题借用了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讽刺冷战的黑色幽默影片《奇爱博士:我如何停止忧虑并热爱炸弹》(<i>Dr.Strangelove</i>:<i>How I Learned to Stop Worrying and Love the Bomb</i>),从中可以看出阿斯内斯对“泡沫逻辑”是多么痛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在洛克菲勒中心附近的AQR办公室里(不久以后,AQR搬到了格林威治)奋笔疾书,痛斥这一可恶的逻辑。互联网泡沫之于阿斯内斯正如核弹之于库布里克。在引论中,阿斯内斯写道:AQR“把我们的资产交给了我们,<a id="w11"></a><a href="#m11"><sup>[11]</sup></a>却成了流血不止的空头。”
《泡沫逻辑》以惊人的观点开头:当今的市场(2000年)早已不同以往。当然了,这正是网络股拥趸的观点。经济基础发生了变化,通胀维持在低水平。生产力在技术进步(笔记本电脑、手机和因特网等)的带动下突飞猛进。在这样的环境下,股价较高理所当然,因为公司的利润终将大涨。
接着,阿斯内斯话锋一转。是的,这回的确有所不同,只不过是变得更坏了。历史表明,股票永远是最佳的长期投资工具。阿斯内斯引用了一系列数据,证明自1926年以来的任何一个20年期限中,股票都战胜了通货膨胀。股票战胜了债券、战胜了现金,因此投资者应该永远投资股票。不是吗?
错!股票之所以总是要比其他投资方式表现更好,“不是因为股票拥有某种魔法,而是因为假以时日,我们总能发现股价相当合理,甚至从收益和分红的角度看,股价显得相对较低”。阿斯内斯写道:“但是,这一情形已不再成立。”
作为样本,阿斯内斯考察了新经济的宠儿思科系统公司。他系统地证明,该公司的盈利前景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与其价值相匹配的程度,因此投资思科系统公司是很不明智的选择。然而,尽管这一点如此显而易见,但是阿斯内斯写道:“思科在所有我见到的‘必须拥有’的股票名单上都赫然在列。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