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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与裴云极成亲?
在我看来,这简直比杀头流配更要命!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郭暧似乎已瞧穿我的心事,目光灼灼盯着我,道:“别张嘴就说不。你不肯嫁给裴云极,莫非准备嫁给舒王或者李淳?”
我愈加迷糊,“我的终生大事,关舒王和阿鲤什么事?”
“今日宴前宴后,太子和舒王都有差不离的隐晦意思。舒王王妃前年过世,一直未再纳继妃;至于阿鲤,你与他青梅竹马,也不用我多说了。”
我哭笑不得,“我跟阿鲤是姑侄啊,我怎么能嫁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阿爹,你确定没有会错意?”
郭暧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你与阿鲤不过是中表姑侄,这算不得什么稀罕事。或者,你更属意舒王?你们似乎有些合契。”
我连连摆手,舒王再怎样英朗充满魅力,我也从未起过嫁他的念头。我脑中纷乱一片,需要好好理一理,我道:“阿爹,你不是说太子和舒王都为那片绢纸而来,怎么又论到我的婚事?那逃犯究竟是何方神圣,绢上究竟写的什么,让那两尊大神不肯放手!我,我搞不明白——”
郭暧叹口气,说:“亏你总是自作聪明,到现在还不明白,逃犯已死,那绢纸究竟是否落入咱们郭家手中,所写内容是什么,这些统统不再重要。便是我现下将那惹祸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也于事无补。现在,你与那绢纸已属一体,你的婚事选择,就是郭家的选择!”
他的话如同一枚爆竹在我脑中“啪啪”炸裂开来,驱散团团困绕我的迷雾,我有些懂了,艰难地开始分析局势,“我听大伯说过,太子与舒王为皇位多年来明争暗斗。”琢磨片刻,又道:“可是,这是件怪事,从来皇位哪有传侄不传子的道理!”
郭暧淡然扫我一眼,道:“这道理连你能懂,却偏有许多人假装糊涂。不过——”他话锋一转,“太子身体羸弱,前些年有些事,也令圣上不称心。如今大唐不比太宗玄宗时候,外敌环伺也就罢了,内中强藩林立,自发号令,为臣者,谁不盼有太宗再世,横扫六合呢?”言下之意,因太子失宠体弱,群臣缺乏信心,才令舒王坐大。
“时局纷乱,因此咱们郭家一直谋求自葆?”
“不错,”郭暧颌首,“你的祖父令公在世时,我郭家就多次蒙受谗陷,麾下朔方军也被分割削弱。自他逝后,我与你大伯遵从遗训,坚守门庭,两不相涉,以图葆全咱们郭家子弟和万千旧部下属。”
“莫非昨天发生的事情,令他们都认为那份绢纸落到郭家手里,逼着咱们做出选择。而郭家做出选择最主要的方式,就是我的婚事?”
郭暧神色凝重,“阿瑶,你总算省悟。现下郭家已界婚龄未嫁未娶的,惟有你一人。郭家必须做出表态。我让你嫁给裴家,便是表态——郭家忠贞朝廷圣上,两不相助。今后无论谁坐上帝位,总须文臣治国,武将守边镇乱。”
我明白了,郭家既有对圣上具备影响力的长公主,又有经年累积的威望和万千忠诚的旧部,自然是太子和舒王极力争取的对象。我的两位堂哥均已婚娶,而郭钊年仅十二,羽瑟才九岁,总不能让他俩许配婚姻。不由怅然无力地说道:“那,我惟有嫁给那块黑蔗糖?”突然间精神一振,“不,还有办法的,不是有公主阿娘吗?有她在,谁敢动咱们郭家!”
“你这傻孩子。”郭暧苦笑,“公主仍是公主,郭家只是郭家。”
这又是我不懂的一件事。人人都说升平长公主与驸马爷郭暧天造地设一对璧人,举案齐眉,其实我晓得,阿娘从来都对阿爹和我冷漠疏离,尤其自羽瑟出生后,她总是冬居地气温暖的洛阳,夏往骊山避暑,一年呆在长安公主府的时间不足三五个月。
听郭暧又道:“这件事处处透着苦怪,我在想,或许太子和舒王正等着这个机会,逼我们郭家作出选择。万幸我早有准备,告诉他们你已许给裴氏,不过尚未过礼而已。”
“我谁都不嫁!”我恨恨地说:“阿爹,既然是我惹出的祸端,让我削了头发做姑子去,这样他们总该满意了!”
郭暧喝道:“胡说,说什么做姑子,岂是你说得就做得的!你是圣封的河中县君,没有御旨,哪个庵堂敢收纳你!圣上若是问起,又该如何回复?你以为圣上糊涂了么?这样只会将两方统统得罪!”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我简直要急疯了,干脆站起来在室内走来走去,复又跪在郭暧面前,泣道:“阿爹,我真不愿嫁给那裴的!”
郭暧叹息,将我扶起,道:“阿瑶,你想想祠堂里你列位叔伯的灵位,还有无数没能入得祠堂,连姓名都没有的郭家军子弟,他们只凭一腔热血浴火沙场,护社稷保黎民,才有我郭氏一族的荣光。就算是为了他们,你委屈一些下嫁,也不该这样为难!”
他说得字字恳切,我自然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大伯与阿爹自幼教诲,无非“护国佑民、槐荫子弟”八个大字。既然只能如此,又岂能恤身?我颇感心灰意冷,同时自我解嘲,不过是嫁给不钟意的男子罢了,他若敢惹我不开心,便就有胆把他卸作八块蘸酱!
心中依旧负气,我朝郭暧重重跪下叩头,“女儿谨遵父命”,站起扭头就走。
我与裴云极的婚事紧锣密鼓筹备起来。
先由裴家纳采。本朝纳采时多半以雁为礼,取的是雁温顺恭谦的好彩头,裴家也不例外,送来的彩礼除了金银馔玉,还有一只肥硕健壮的大雁,扑腾着翅膀精神奕奕。当晚我便让尚食房将它宰掉煲汤,令侍从们分食之。纳苏责怪我跟一头无辜畜牲置气。我冷笑说,我哪点像温顺恭谦的模样,趁早让他死了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