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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为你的健康干杯,杰洛特!”

“干杯,纳威伦。”

“酒怎样?有没有发现是葡萄而非苹果酿制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再变一瓶出来。”

“不用了,这酒不坏。你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么?”

“不是。是从我变成这样之后才有的。这根本是个陷阱。我不知道我身上怎么就发生了这些,但房子总能满足我的愿望。都不是什么大事:召唤食物,酒水,衣服,干净的床单,热水,香皂。找个女人不用魔法也能做这些。我能控制门窗的开关。我能点着火把。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

“这个,嗯……按你的说法,这个陷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十二年了。”

“最开始是怎么出现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再给你自个儿倒杯酒吧。”

“好吧。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奇。”

“听起来倒是理所当然,”怪物哈哈大笑,“不过我不想回答。这跟你毫无关系。当然,我可以稍微满足你的好奇心,让你看看我曾经的样子。请看那些肖像画。从烟囱数起第一幅是我父亲。第二幅,鬼知道是谁。第三幅就是我。你能看清楚么?”

在灰尘和蛛网遮盖的画框里,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长在一张傲慢阴鸷的脸上,从高处盯着屋内的人们。杰洛特早就见惯了肖像画师为了讨好顾客而信手涂抹的手法,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你能看清楚么?”纳威伦露出了獠牙又问了一次。

“能。”

“你是谁?”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怪物抬起头,他的眼睛像猫一样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我的肖像挂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我能看到它,但我并不是人类。至少现在不是。一个人类,想要看清我的肖像,必须站起来,走近它,毫无疑问,他还得拿着烛台。但你没有,所以结论很明了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你是人么?”

杰洛特依然盯着肖像,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这么想,那么好吧,我不完全是。”

“啊。那我斗胆问问你,你是什么?”

“猎魔人。”

“啊,”纳威伦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猎魔人的谋生之道很有趣——他们以杀戮怪物为生。”

“你没记错。”

沉默再次降临。

烛火在黑暗中不断跳跃颤抖,在晶莹剔透的酒杯中反射出点点光芒。蜡泪像小瀑布一样流在烛台上。

纳威伦仍然坐着,但那对巨大的耳朵已经开始微微抽搐。“我们假设,”他最后说,“你能在我扑向你之前拔出长剑。但就算你能一剑把我砍翻,以我的体重,你还是不能完全阻止我,我的冲力仍然能把你扑倒。到时候就要靠牙齿一决胜负了。你怎么想,猎魔人?我们两人谁更有机会割开对方的喉咙呢?”

杰洛特拔掉玻璃瓶的白蜡塞子,给自己倒上一些葡萄酒,抿了一小口,最后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他盯着怪物,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是——啊,”纳威伦缓缓地说,一边用爪子剔着牙,“肯定有人告诉过你不论我问什么都不要回答。不过我很好奇接下来这个问题:谁付钱让你对付我的?”

“没人。我是偶然找到这儿的。”

“你没说谎?”

“我不习惯说谎。”

“那你习惯做什么?猎魔人的传闻我听过不少——他们诱拐小孩儿,领回去灌下各种魔法草药,活下来的孩子就会成为猎魔人,变成拥有非人力量的巫师。他们会学习杀戮,其他所有人类的感情都会磨灭殆尽。他们为了消灭怪物而把自己变成怪物。甚至有人说现在该狩猎猎魔人了,因为怪物越来越少,而猎魔人却越来越多。吃点鹧鸪吧,快冷掉了。”

纳威伦从盘子里拿起那只鹧鸪,用爪子撕开它,像嚼面包一样嚼碎了,鹧鸪连骨头带肉一起在他的嘴里变成碎片。

“你为何一言不发?”怪物嘴里塞着食物,含含糊糊地问,“这些关于猎魔人的传言里,有多少是真的?”

“都不是。”

“哪些是谎言?”

“比如说怪物越来越少。”

“的确。怪物相当多。”纳威伦龇了龇牙,“你面前就坐着一个,他还在纠结把你请进来究竟是对是错呢。我打一开始就不喜欢你的徽章,我的客人。”

“你不是怪物,纳威伦。”猎魔人冷冷地说。

“该死的,这听着可新鲜。那我是什么?草莓布丁?一群在悲惨的十一月早晨南飞的大雁?还是磨坊主丰满的女儿在春天失去的贞操?好吧,杰洛特,你说我到底是什么?好奇心都让我全身发抖了。”

“你不是怪物,否则你是无法触碰这个银托盘的,更别提碰我的徽章了。”

“哈!”纳威伦大叫一声,震得烛火颤抖了一下。“你今天,就在今天,揭露了一个多伟大又可怕的秘密啊!就好比告诉我,我长这么对耳朵是因为我在小时候不喜欢喝麦片粥!”

“不是的,纳威伦。”杰洛特冷静地说,“你变成这样是因为咒语。我敢打赌你知道是谁下的咒语。”

“知道又怎样?”

“大部分情况下,咒语是可以解除的。”

“你,一个猎魔人,能在大部分情况下解除咒语?”

“我能。想不想让我试试?”

“不,不想。”怪物伸出舌头舔着嘴唇,那舌头有常人的两倍大,鲜红如血,“你很惊讶,是不是?”

“的确。”杰洛特点点头。

怪物咯咯地笑了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扶手椅上。“我就知道,”他说,“你再给自己倒点酒,舒舒服服地坐好,听我讲讲前因后果吧。不管是不是猎魔人,你看起来很诚实,我也该找个人说说了。多倒点。”

“已经没有了。”

“该死的!”怪物清了清嗓子,用手爪使劲拍了一下桌子。一个很大的陶酒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就立在空了的玻璃酒瓶旁。纳威伦用牙齿咬开了酒罐塞子。

“不用说你也注意到了,”他给自己倒满葡萄酒,开始讲述,“这儿是个很偏远的地方。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要走上好远。这部分是因为我祖父和我父亲的关系,他们活着的时候不怎么受邻居和过路商人的喜欢。如果被我父亲在瞭望塔上发现有谁误入了我家的地盘,那人就会被洗劫一空——这还是最好的情况。附近几个村落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因为我父亲认为他们缴税太慢。没人喜欢我父亲,当然,除了我。父亲有一天抢回来一辆马车,结果被马车里面蹦出来的剑客给宰了,我当时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哟。祖父从不参与抢劫,因为——大概是被流星锤砸过脑袋,他有很严重的口吃,总是不合时宜地流口水。我呢,我是他们的继承人。”

“那时我还很年轻,”纳威伦续道,“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仆人们动动指头就能把我掀个跟头,我被大伙儿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们很快开始一起做些父亲生前绝对不会允许的勾当。细节就不说了,直奔主题。有天我们跑到吉尔里柏,在米尔特附近洗劫了一座神殿。里面有一位年轻的女祭司。”

“纳威伦,是哪座神殿?”

“鬼才知道,不过反正不是个好地方。祭坛上摆着头骨和散落的骨头,我记得清清楚楚,上面还燃着绿色的火焰。那里面散发的臭味教人崩溃。还是说重点吧,那帮小子被女色冲昏了头,剥光了女祭司的衣服,然后说我该成为男人了。就这样,我成了个拖着鼻涕虫的男人,在我展示男子汉气概的时候,女祭司还朝着我的脸吐口水,高声尖叫着什么。”

“叫什么?”

“大意是我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我终将披上怪物的皮囊,还有关于爱,鲜血……记不太清了。她当时肯定把一把匕首藏在了头发里。她自杀了,后来……我们逃离了那里,杰洛特,我跟你说——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走的。那神殿真不是个好地方。”

“继续。”

“随后一切就成真了。几天之后,几个仆人看见我起床,尖叫了起来,还踩到彼此的脚。我走到镜子前……你知道的,杰洛特,我当时惶恐不已,却又产生了一种攻击欲望。我记不清当时的感觉了,仿佛踩在云端。简而言之,最后留下的是尸体。好几具尸体。我随手拿起什么就砸向他们——我变得异乎寻常地强壮。房子也非常配合:大门猛地关上,家具漂浮在空中,火焰盘旋如龙。能跑的全跑了:姑妈和堂弟,和我混在一起的小子们。我那只叫饭桶的猫也跑掉了。姑妈的鹦鹉竟因为恐惧踢开了笼子。我一个人站在房里,大吼大叫,近乎疯狂,将手边的一切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尤其是镜子。”

纳威伦停下来,深呼吸了几下。

“疯狂结束以后,”他续道,“一切都太晚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谁也不信我的解释,谁会相信呢?谁会相信这副恐怖的外表下其实只是一个傻傻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站在空旷的大院子里,伏在仆人们的尸体上抽抽搭搭地哭泣。我一度恐惧他们会杀回来,在我解释一切之前就杀死我。但是没有人回来。”

怪物再次沉默下来,使劲儿地用袖口擦鼻子。“最初几个月,我一点都不敢回想。一想起这些就会痛苦难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就那么坐着,像只老鼠一样安静,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有人出现了——尽管这很少发生——我连看都不会看一下。我告诉屋子关上所有门窗,然后通过滴水兽的孔洞向外大声咆哮,通常来人听到这些就匆匆忙忙地跑掉了。事情就是这样,直到我在某个苍白的黎明向窗外望去——我看到了什么啊!有个入侵者竟然在偷取姑妈花圃里的玫瑰。那可不是普通的旧花圃:那是来自那赛尔的蓝玫瑰,是祖父买来的花种。我狂怒着冲到院子中。

“那个胖家伙一看我出来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最后颤颤巍巍地解释说他只想摘几朵花给他的女儿。我应该原谅他的,饶了他的性命让他安全离开。在我还清醒的时候,想着把他一脚踢出大门就好。但是我忽然想起了王子变青蛙的童话,保姆曾经跟我讲过……该死的,我想,如果公主真能把青蛙变成王子,再把王子变成青蛙,那么也许……也许这些童话会有一个成真的机会……于是我跳起来足有四码高,咆哮声震得墙外的葡萄藤阵阵颤抖,我喊道:‘你的女儿或者你的命!’我没能想起更好的台词。那个商人,哦,那家伙是个商人,开始哭泣,最后坦白说他的女儿才八岁。你说好笑不?”

“不好笑。”

“我这狗屎运,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对吓坏了老商人感到很内疚,一看到他颤抖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好受。于是我请他进来坐坐,热情招待他,临走时还在他的袋子里塞满了金子和宝石,地窖里有父亲留下来的一大笔财产呢。我不太清楚该做什么,所以只能做这些。那个商人笑容满面,说谢谢说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他走以后,肯定是到处吹嘘自己的冒险了。因为不到两周,另一个商人就跑来了。他带了一个好漂亮的大袋子,还有一个女孩儿。年龄正好。”

纳威伦在桌子下面伸了伸腿,直到椅子发出吱嘎声音才恢复原来的坐姿。

“我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商人的意思。”他继续说,“他把女孩儿留在我家一年。我呢,最后得帮他把袋子放上骡子背,他自己已经抬不动了。”

“那个女孩儿呢?”

“我看她蛮顺眼的。她以为我会吃了她呢。但是一个月以后,我们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了,偶尔还在附近散步。她很善良,并且异常聪明,我跟她聊天时总是显得笨嘴拙舌。杰洛特,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害羞,总成为大家的笑柄,就算天天在牛棚里翻牛粪的乡下姑娘都能随意调笑我。她们爱拿我开涮,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拖着个怪物皮囊的我。

“我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花如此高的代价只为与她相处一年。时间飞逝,最后,那个商人回来带走了她。

“接着我把自己锁在屋里,自暴自弃,数个月内都没再搭理那些把自己女儿送来的商人。但是过去的那一年让我深深地意识到没有人陪伴的生活是多么的艰难。”怪物叹息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打嗝。

“后来,”他停了一会儿,“来了个叫做芬尼的。她个子很小,欢快活泼,像只戴菊莺。她一点不怕我。在我束发的纪念日,我们都喝了太多蜂蜜酒,后来……哈,哈,完事以后,我从床上一跃而下,跑到镜子前。不得不承认当时我心里五味杂陈,失望和绝望一起涌上心头。咒语还是一如既往地如影随形,我甚至看起来更傻了点。他们说故事里蕴涵有经年的智慧,真是胡说八道,就是这样的结果么?

“芬尼试图安慰我。她是个开心果。你知道她怎么提议的?让我们一起吓唬那些讨厌的客人。想想吧,陌生人走进院子,四处张望,这时候,一声长啸响起,我四脚着地向他冲去,芬尼赤身裸体地坐在我背上,吹响我祖父的狩猎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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