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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ivare是什么意思?”

“告密者。”

不远处有匹裹着黑色马衣的灰马,在战场边缘摇摇晃晃地走着,徘徊于尸堆和嵌进泥土的折断长矛间,可怜巴巴地轻声嘶鸣,拖着从腹部伤口垂下的肠子。他们不敢靠近,帮它结束痛苦,毕竟在战场上,以盘剥尸体为生的强盗和食尸鬼并不罕见。

一个女孩躺在烧毁的农家庭院附近,摊开四肢,赤裸的身体鲜血淋漓,呆滞无神的双眼注视着天空。

“他们总说战争是男人的事,”米尔瓦愤怒地说,“可他们从不怜悯女人。对他们来说,找乐子才最要紧。这种人还被称为英雄,叫他们都见鬼去吧。”

“你说得对。但你没法改变这一点。”

“我已经改变了。我离家出走了,因为我不想整天打扫和擦洗地板。我也没打算等他们出现,把屋子付之一炬,再把我按倒在地板上……”她催促马儿加快脚步,没再说下去。

没过多久,他们经过一栋焦油作坊。丹德里恩把当天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包括几块干粮和半块鱼干。

在那间作坊里,尼弗迦德人——也可能是松鼠党——处死了一批俘虏。他们很难看出这群人的具体数量。因为在这场大屠杀中,他们用的不光是弓箭、长剑和长枪,还有就近找到的伐木工具——斧子、刨刀和横切锯。

他们还见证了战争留下的其他景象,但杰洛特、丹德里恩和米尔瓦已经不记得了。他们摒弃了那些记忆。

他们变得冷漠。

* * * * * * *

接下来两天,他们甚至没能走完二十里。雨下个不停,被酷暑烤干的大地像海绵一样吸饱了水,林间小径变得泥泞难行。弥漫的雾气让他们看不见升起的烟柱,但房屋燃烧的味道提醒他们:军队就在附近,仍在点燃一切可以焚烧的东西。

他们没发现任何难民。森林里只有他们。至少他们自己这么以为。

有匹马跟着他们,杰洛特最先听到了它的鼻息声。他面无表情地让洛奇转过身。丹德里恩张开嘴巴,但米尔瓦示意他别出声,同时取下挂在鞍旁的弓。

跟着他们的骑手钻出树丛,看到他们在等待自己,于是勒住胯下栗色的马驹。他们无言地对视,只有落下的雨点不时打破沉默。

“我警告过你别跟着我们的。”最后,猎魔人率先开口。

先前躺在棺材里的尼弗迦德人低下头,看着马儿潮湿的鬃毛。丹德里恩几乎认不出他了,因为他如今穿着锁子甲、皮衣和斗篷,无疑是从被杀死的某个骑手身上剥下来的。但诗人记得那张年轻的脸。与上次相比,他的脸上只多了些许胡楂。

“我警告过你的。”猎魔人重复道。

“对。”直到这时,年轻人才回答。他说话不带丝毫尼弗迦德口音。“但我必须跟来。”

杰洛特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诗人,然后拔出剑。

“下马。”他平静地说,“看来你给自己添置了武器和盔甲。很好。当时我没法杀你,因为你手无寸铁。可现在不同了。下马。”

“我不会跟你打的。我不想打。”

“我猜到了。跟你的同胞一样,你更喜欢另一种打斗方式,就像在那焦油作坊里,对吗——你是跟着我们过来的,所以,你肯定也看到了。我说,下马。”

“我是卡西尔·莫瓦·迪弗林·爱普·契拉克。”

“我没要你自我介绍。我命令你下马。”

“我不会下马的。我不想跟你打。”

“米尔瓦,”猎魔人朝弓手点点头,“帮我个忙,射死他的马。”

“不!”没等米尔瓦搭箭上弦,尼弗迦德人赶忙抬起手臂,“拜托,别这样。我这就下马。”

“好极了。现在,拔剑吧,孩子。”

年轻人双手抱胸。

“想杀就杀吧。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命令那个女精灵一箭射死我。我不会跟你打的。我是卡西尔·莫瓦·迪弗林……契拉克之子。我想……我想加入你们。”

“我肯定听错了。再说一遍。”

“我想加入你们。你们要找那个女孩。我想帮助你们。我必须帮助你们。”

“他是个疯子。”杰洛特看向米尔瓦和丹德里恩,“他肯定失去理智了。我们要对付的是个疯子。”

“他倒挺适合这趟旅行的,”米尔瓦嘀咕道,“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好好考虑一下他的提议嘛,杰洛特。”丹德里恩嘲笑道,“说到底,他可是个尼弗迦德贵族。也许有了他的帮助,我们能更轻松地……”

“闭上你的嘴。”猎魔人突然打断诗人的话,“我说了,拔剑,尼弗迦德人。”

“我不会跟你打的。我也不是尼弗迦德人。我来自维可瓦罗,我的名字是……”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拔剑!”

“不。”

“猎魔人,”米尔瓦弯下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时间过得飞快,雨也下个不停。这个尼弗迦德人不想跟你打,而且就算你板着张脸,你也下不了狠心把他砍成碎片。我们要在这鬼地方耗上一整天吗?让我往他的马肚子上来一箭,然后继续赶路吧。徒步的话,他没法追上我们。”

听闻此言,契拉克之子卡西尔迅速跳上栗色马驹的马鞍,沿来路飞驰而去,同时大声催促马儿加快速度。猎魔人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回到洛奇的背上。他沉默不语,但再没回头。

“我真是老了。”等洛奇追上米尔瓦的黑马,他才喃喃道,“我都生出良知来了。”

“是啊,老家伙是有这种烦恼。”弓手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用兜藓熬的汤剂能帮上你的忙。但眼下,先在马鞍上加个垫子吧。”

“他说的是良‘知’,”丹德里恩严肃地解释道,“不是良‘痔’,米尔瓦。你把这两个词搞混了。”

“谁能理解你们这些聪明人的鬼话?你们总是喋喋不休,因为你们只会这个!还是继续赶路吧!”

“米尔瓦,”又过一会儿,猎魔人抬起手,挡住拍打在脸上的雨点,同时开口道,“你刚才真打算杀了他的马?”

“才没有。”她不情不愿地承认,“又不是那匹马的错。可那个尼弗迦德人……他到底为什么跟着我们?他为什么说自己必须跟来?”

“鬼才知道。”

* * * * * * *

雨尚未停歇,森林却突然到了尽头:他们踏上一条大路,这条路由南至北蜿蜒着穿过群山。或者说由北至南,这取决于你从怎样的角度去看。他们对这条路上的景象并不吃惊,因为他们早就见过类似的场面。翻倒和损毁的货车,死掉的马,散落一地的包裹、鞍囊和篮子。还有衣衫褴褛的尸体,不久前尚是活人,如今却摆出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毫不畏惧地靠近。很明显,屠杀并非发生在今天,而是昨天,甚至前天。他们已经学会了辨认这一点;或者说,他们是凭借野兽般的本能察觉到的,而过去这些天唤醒并打磨了他们的这种本能。他们学会了在战场上搜寻,因为散落在地上的物件中,他们时不时——虽然并不经常——也能找到少许食物或马饲料。

他们在最后一辆货车旁停下脚步。这原本是支商队,车子被推进了路边的沟渠,一只破碎的轮子卡在沟里。车下躺着个矮胖女人,脖子不自然地扭曲,束腰外衣的领子上满是被雨水冲刷过的干涸血迹,而那血迹来自她的耳朵——显然,她的耳环被人扯掉了。货车上盖着一块油布,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薇拉·洛文浩特及其儿子们。”但她的儿子们不见踪影。

“他们不是农夫,”米尔瓦咬着牙说,“是商人。他们来自南方,要从迪林根去布鲁格,结果在这儿被人堵截。这可不好,猎魔人。我本以为能从这儿转向南边,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迪林根和整个布鲁格显然已经落入尼弗迦德人手中,我们没法从这条路到雅鲁加河。我们必须往东穿过特洛山。那儿都是森林和荒野,军队不会到那边去。”

“我不想再往东走了。”杰洛特抗议道,“我必须去雅鲁加河。”

“你会到雅鲁加河的。”她的语气出人意料地镇定,“不过你要走更安全的路线。如果我们在这儿直接往南,就等于羊入虎口。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是能争取时间。”他厉声道,“如果往东走,只会浪费时间。我说了,我不能再……”

“安静。”丹德里恩让他的马转过身,突然开口道,“暂时安静一下。”

“怎么了?”

“我听到……有歌声。”

猎魔人摇摇头。米尔瓦哼了一声。

“你又产生幻觉了,诗人。”

“安静!闭嘴!我是说真的,有人在唱歌!难道你们听不见?”

杰洛特掀开兜帽。米尔瓦也侧耳聆听片刻,然后看向猎魔人,默然点头。

丹德里恩对音乐的敏感程度的确非比寻常。看似难以置信的事居然成真了。他们站在森林中央,在绵绵细雨中伫立在一条散落着死尸的道路上,却听到了歌声。有人正从南边过来,同时快活地唱着歌。

米尔瓦扯了扯她那匹黑马的缰绳,准备躲避一下,猎魔人却用手势示意她等等。他很好奇。因为他听到的并非行军的步兵队那种气势汹汹、节奏分明又嘹亮的合唱,也不是骑兵趾高气昂的战歌。尽管歌声越来越响亮,却丝毫不会令人感到不安。而是恰恰相反。

雨水拍打在树叶上。他们已能分辨出歌词。那是一首欢快的歌谣,在这片充斥着死亡与战争的土地上,这首歌显得古怪、反常而又格格不入。

瞧瞧树林里那只翩翩起舞的狼,龇牙摆尾,活蹦乱跳,跟马驹一个样,哦,它为何中邪似的踩着舞步?因为那快活的野兽无拘无束!嗡——吧,嗡——吧,嗡——吧——吧!

丹德里恩突然大笑起来,从潮湿的斗篷下取出鲁特琴,不顾猎魔人和米尔瓦的嘘声,拨动琴弦,以嘹亮的嗓音加入合唱:

瞧瞧树林里那只拖着爪子的狼,垂着脑袋,夹着尾巴,连嘴巴都不张,哦,为何那头野兽如此悲凉?不是求婚受挫,就是有了新娘!

“呼——呼——哈!”不远处传来许多人的应和声。

雷鸣般的笑声随即响起,有人吹了个响亮的唿哨。随后,一支五颜六色的队伍绕过弯道,迈着节奏分明的步子朝他们而来,沉重的靴子踏得烂泥四下飞溅。

“是矮人,”米尔瓦小声说,“但不是松鼠党。他们的胡子没编辫子。”

对方共有六人,穿着短小的兜帽斗篷,斗篷泛着灰色和棕色的光泽——这是矮人在坏天气里惯常的打扮。杰洛特知道,这种斗篷拥有绝佳的防水性能,而这都要归功于浸染多年的木焦油,外加旅途的尘灰与食物的油脂。在矮人的传统中,父辈会将这种斗篷传给长子,因此穿戴它们的都是成年矮人。矮人将胡须长至腰间视为成年的标志,通常来讲,这代表他们迎来了人生的第五十五个年头。

朝他们走来的矮人看起来都不年轻,但也不算老。

“他们领着一群人类。”米尔瓦嘟囔道,朝跟着矮人钻出森林的一小群人扬扬下巴,“每个人都拿着包裹和行李,肯定是难民。”

“那些矮人自己也不是轻装出行。”丹德里恩补充道。

的确,每个矮人都带着足以让大多数人类和马儿累垮的行李。除了普通的布袋和鞍囊,杰洛特还发现了几个铁箍箱子、一口硕大的铜锅,还有个像是五斗橱的东西。有个矮人甚至背着一架车轮。

只有走在最前面的矮人没背任何行李。他的腰带上别着一把短小的战斧,背上是柄裹着斑猫皮、收在鞘里的长剑,肩头蹲着一只羽毛潮湿起皱的绿鹦鹉。那矮人主动向他们问好。

“你们好!”他大吼一声,停在半路,双手叉腰,“这时日,在森林里撞见狼都好过遇到人类。假使运气真那么糟糕,你得到的不会是友好的问候,而是穿胸的利箭!不过能用歌谣相互问候的,肯定是俺们的兄弟!还有,俺们的姐妹。请原谅,这位女士!你们好,俺是卓尔坦·齐瓦。”

“我是杰洛特。”犹豫片刻后,猎魔人自我介绍道,“唱歌的是诗人丹德里恩。这位是米尔瓦。”

“真他妈带劲儿!”鹦鹉大声叫道。

“闭上你的鸟嘴!”卓尔坦·齐瓦对那鸟儿咆哮道,“请原谅,这只外国鸟儿聪明归聪明,就是太粗俗。这家伙花了俺十个塔勒,名字叫‘陆军元帅话篓子’。顺便介绍一下,这些是俺的同伴。芒罗·布吕伊、亚松·瓦尔达、卡莱布·斯特拉顿、菲吉斯·梅卢卓,还有珀西瓦尔·舒腾巴赫。”

珀西瓦尔·舒腾巴赫不是矮人。他那湿透的兜帽下没有纠缠成团的胡子,倒有一只又尖又长的大鼻子。毫无疑问,这颇具代表性的鼻子的主人是古老而高贵的侏儒种族的一员。

“至于他们,”卓尔坦·齐瓦指了指那一小拨人类,后者停下脚步,挤在一起,“是克瑙村的难民——如你们所见,都是些妇孺。他们本来人挺多的,不过三天前,尼弗迦德人抓住了他们,杀了一些,又把剩下的人冲散了。俺们在森林里遇见幸存的这部分人,现在一起结伴旅行。”

“你们胆子不小,”猎魔人试探地说,“居然敢走大路,一边走还一边唱歌。”

“俺不觉得一边走一边哭有啥好处。”矮人甩甩胡子,“从迪林根出发时,俺们一直在森林里悄悄行动。现在军队都过去了,俺们才走上大路,好弥补一下浪费的时间。”他停了口,扫视周围。

“这种场面,”他指着周围的尸体说,“俺们已经习惯了。过了迪林根和雅鲁加河,路上就全是尸体……你们是跟他们一起的?”

“不。这些是被尼弗迦德人杀死的商人。”

“不是尼弗迦德人干的。”矮人摇摇头,用冷漠的表情看着死者,“是松鼠党。正规军不会费劲儿拔掉尸体上的箭。一枚好箭头值半个克朗呢。”

“他还真懂行情。”米尔瓦嘀咕道。

“你们要去哪儿?”

“南边。”杰洛特立刻答道。

“俺劝你们别去。”卓尔坦·齐瓦摇摇头,“那儿完全是地狱,只有火焰和屠杀。迪林根肯定已经失陷,横渡雅鲁加河的尼弗迦德人越来越多,随时会挤满右岸的整个山谷。如你们所见,他们就在前面的路上,打算去北方。他们要去布鲁格,所以唯一明智的选择是逃去东边。”

米尔瓦故意瞥了猎魔人一眼,后者忍住没开口。

“俺们正要去东边,”卓尔坦·齐瓦续道,“唯一的机会是躲在前线后方,直到泰莫利亚的军队从东边的艾娜河出发。在那之后,俺们打算沿林间小路溜到山岭地带。先去特洛山,再沿老路到索登的楚特拉河,它是艾娜河的支流。如果你们乐意的话,咱们可以结伴旅行。当然前提是你们不介意走慢点儿。俺明白,你们骑着马,而俺们这群难民只能拖慢你们的速度。”

“你们好像倒不介意嘛。”米尔瓦盯着他,“就算背着重物,矮人每天也能走上三十里,跟骑马的人几乎旗鼓相当。我熟悉老路。没有这些难民,你们只要三天就能赶到楚特拉河。”

“他们都是妇孺,”卓尔坦·齐瓦挺了挺他的胡须和肚子,“俺们不会抛下他们不管。你们是在暗示俺们丢下他们?”

“不,”猎魔人说,“我们没那个意思。”

“那就好,这说明俺的第一印象没错。好了,你们怎么想?要跟俺们结伴旅行吗?”

杰洛特看看米尔瓦。弓手点点头。

“很好。”卓尔坦·齐瓦注意到她的动作,“趁突袭部队还没出现,咱们赶紧出发吧。不过首先……亚松、芒罗,去货车里翻翻看,找到啥有用的东西就赶快收起来。菲吉斯,试试咱们的轮子能不能装上那辆小货车,能就再好不过了。”

“正合适!”背着车轮的矮人喊道,“就跟定做的一样!”

“瞧见没,笨瓜?俺让你带上轮子的时候,你还不情不愿的!赶紧装上!帮他一把,卡莱布!”

在短得惊人的时间内,他们就给已故的薇拉·洛文浩特的货车装上了新轮子,扯掉了油布和不必要的装饰,再把它拖出沟渠,拉回路上。眨眼工夫,他们就把原先背着的东西都装进了车里。思索片刻后,卓尔坦·齐瓦又指示众人把孩子也放到车上。这条命令执行起来就没那么利索了:杰洛特注意到,那些孩子的母亲皱起眉头看着矮人们,努力跟他们保持距离。

两个矮人正在试穿从尸体上剥下的衣服,丹德里恩看着他们,目光带着明显的嫌恶。别的矮人在其他货车间四下搜寻,但没找到值得拿走的东西。卓尔坦·齐瓦打个唿哨,示意掠夺战利品的时间已经结束。他老练地打量了一番洛奇、珀迦索斯和米尔瓦的黑马。

“都是骑乘马。”他不以为然地皱皱鼻子,“换句话说:没用。菲吉斯、卡莱布,去车辕那边。咱们轮流拉车。前——进——”

* * * * * * *

杰洛特原本认定,等车轮彻底陷进松软泥泞的地面,矮人就会迅速放弃货车,但他错了。他们壮得就像牛。通往东边的林间小道长满了野草,虽然天空毫无放晴的迹象,但路面也算不上十分泥泞。米尔瓦却变得阴沉而暴躁,途中她只开过一次口,抱怨马蹄子都被泡软了,随时可能裂开。听到这话,卓尔坦·齐瓦舔了舔嘴唇,看看那匹坐骑的马蹄,然后声称自己是烤马肉的专家,搞得米尔瓦更加光火。

以矮人们轮流牵引的货车为中心,他们保持着相同的队形。卓尔坦走在货车前头。丹德里恩骑着珀迦索斯跟在他身边,不时逗弄他的鹦鹉。杰洛特和米尔瓦骑马跟在后面,六个来自克瑙村的女人走在最后。

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通常是长鼻子侏儒珀西瓦尔·舒腾巴赫。他的身高和力气比不上矮人,耐力却不遑多让,灵巧方面更是优胜许多。这一路上,他经常四处晃悠,在灌木丛里搜寻;有时还会跑到所有人的视野开外,随后在相当远的前方出现,用猴子般的滑稽动作表示一切正常,可以继续前进。他时不时回到大部队,报告路上出现的障碍物,每次还会带上一把黑莓、坚果或模样古怪但显然相当美味的植物根茎,放到货车上那四个孩子的手中。

一行人沿着林间小径走了三天,前进的速度慢得惊人。这一路没撞见任何士兵,也没看到烟柱和火光,但他们并不孤单。珀西瓦尔有时会发现藏在森林里的难民。他们从几小群难民身边迅速走过,因为那些农夫手持干草叉和尖木桩,脸上的表情彻底打消了他们示好的念头。有人提议去跟他们谈谈,好让克瑙村的女人们加入其中一群难民,但卓尔坦反对这种做法,米尔瓦也支持他。女人们并不急着离开队伍,这一点令人惊讶,因为她们明显十分厌恶矮人,几乎从不跟他们讲话,每次停下休息也都尽可能避开对方。

杰洛特将这些女人的态度归结于她们不久前遭遇的灾难,但他怀疑,其实她们真正厌恶的是矮人不拘小节的作风。卓尔坦面对人类说话还算客气,但跟同伴交流时,他骂人的频率和脏度堪比那只鹦鹉——也就是“陆军元帅话篓子”——而在词汇的丰富度上还要更上一层楼。他们随地吐痰,用手指擤鼻涕,放屁声如同雷鸣——同时往往伴随着大笑、揶揄和攀比。他们只有上大号才会钻进灌木丛,小便甚至懒得走远。某天早上,卓尔坦直接解开裤子,对着尚有余温的营火灰烬撒尿,对周围的人视若无睹。米尔瓦大为气恼,将他臭骂一顿。遭到责骂的卓尔坦却不为所动,反而宣称只有背信弃义的墙头草和告密者才会遮遮掩掩。米尔瓦对他的言论不以为然,矮人们遭到连珠炮般的咒骂,外加几句明确的威胁——最终还是后者起了效果,因为从此以后,他们小便时也会乖乖地躲进灌木丛了。不过,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背信弃义的告密者”,他们每次都会成帮结伙地去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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