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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喝了多少?想起来了:整整两瓶。这还没算午餐时喝的。那……就是喝了很多。我可以坦承这一点。
还有药:今天早上我按量吃药了吗?没吃错药吧?最近一直迷迷糊糊的,我自己知道。难怪菲尔丁医生认定我的病情恶化了。“你表现太差了。”我忍不住斥责自己。
我打开药瓶看了看。有一瓶差不多空了,只剩两颗药并排躺在瓶底,白色小药丸,一边一颗。
天哪,我醉得不轻。
我抬起头,朝窗外看。黑漆漆的,夜已深。我东摸西摸想找手机,但没摸到。落地钟在角落里影影绰绰的,但嘀嗒嘀嗒走得起劲,似乎很想引起我的注意。九点五十分。“九点五十。”我说道,不好听,应该说差十分十点。“差十分十点。”好多了。我朝落地钟点头致谢:“多谢。”它庄重地凝视我。
我身子倾斜地朝厨房走去。倾斜——昏倒在门口那天,简·拉塞尔不就这样形容我吗?那些小浑蛋用鸡蛋砸我家大门的那天?Lurch(倾斜)。《阿达一族》里骨瘦如柴的高个子男管家就叫这个名字。奥莉薇亚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的主题曲。
我抓紧水龙头,把脑袋凑到下面去,朝天花板扳开开关。白花花的水柱。我张嘴接住,满满一大口。
一手捂着脸,我拖着步子回到起居室,顺便朝拉塞尔家望了一眼:伊桑的电脑屏幕犹如鬼火一团,这孩子又趴在书桌上了;厨房里没人。客厅里倒是灯火通明。简,穿着雪白的衬衣,坐在那个条纹双人沙发里。我挥了挥手。她没看到我。我又挥了挥手。
她还是没看到我。
左脚一步,右脚一步,然后是左脚。然后再是右脚——不能忘了右脚。我瘫倒在沙发上,脑袋绵软无力地耷拉在肩头,闭起眼睛。
莉齐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话?我感到自己皱起眉头。
种着草莓的沼泽在我眼前延伸,闪着微光,摇摇晃晃。奥莉薇亚牵着我的手。
冰桶滚落在地板上。
我要把剩下的半部电影看完。
我睁开眼睛,从身下摸出遥控器。电视机扬声器里传出风琴声,白考尔随之而来,在他的肩膀后时隐时现。“你不会有事的。”她庄重地说道,“屏住呼吸祈祷吧。”这是易容手术那一幕——鲍嘉被麻醉了,恐怖的幻象如同邪恶的旋转木马,在他眼前萦绕不断。“已经注入你的血液了。”风琴低沉嗡鸣。“让我进去。”摩尔海德在镜头里喋喋不休,“开门让我进去啊。”火光一现。“要火吗?”出租车司机主动问。
火。我一扭头,望向拉塞尔家。简还在她家的起居室里,但现在站起来了,大喊大叫,尽管我什么都听不到。
我在沙发上扭转身体。配乐越发尖利惊悚,许多琴弦同时奏响。我看不到她在对谁喊叫——墙壁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到客厅的另一半。
“屏住呼吸祈祷吧。”
她真的是在声嘶力竭地咆哮,脸都涨红了。我眼睛一扫,发现尼康相机摆在厨台上。
“已经注入你的血液了。”
我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过厨房,一手抓住相机,走到窗前。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我靠在玻璃窗上,端起相机,凑近取景框。一片黑色,接着,简出现在视野里了,轮廓有点模糊;微调焦距,她变得清晰了,边缘分明——我甚至看得清她项链吊坠一闪一闪的反光。她眯起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她用一根手指用力地在半空戳戳点点——“要火吗?”——又戳了一次。一绺头发垂下来,有节奏地打在她的脸颊上。
我把镜头拉得更近,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猛然冲向左边,冲出了镜头。
“屏住呼吸。”我转向电视机。又见白考尔,低哑的声音如同唇语:“祈祷吧。”我跟着她把这句话念完。我再次转向玻璃窗,眼睛凑向尼康。
简又出现在取景框里了——但走得很慢,模样很古怪,一瘸一拐的。有一片深色的印迹在她的白衬衣上半部扩散开来;我眼看着那印迹晕染到了她的腹部。她用双手在胸前徒劳地挣扎、摸索。那里竖着一个银色的、细长的东西,像刀柄。
就是刀柄。
血迹扩散到她的喉部,把脖子染成了血红色。她的嘴巴松弛下来,眉头紧锁,好像此时此刻的她很困惑。她用一只手握住刀柄,四肢却已绵软无力。另一只手伸出来,手指指向玻璃窗。
她笔直地指着我。
我手一松,意识到照相机从两腿间坠落,但相机上的皮带还紧紧勒在指间。
简的双臂弯曲着,靠在玻璃窗上。双眼瞪大,透露出哀求之意。她嚅动的唇舌正在念叨着我听不到、也辨认不出的话。接着,时间好像变慢了,几乎停滞,她将一只手按在玻璃窗上,向一侧跪下来,掌心在玻璃上抹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我僵立在那儿。
动弹不得。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凝滞了。整个世界停止下来。
好不容易,随着时间倾斜着向前挣扎,我也能挪动自己了。
我原地转身,甩掉缠在手上的相机带,往房间里冲,屁股在半途撞到了餐桌。我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伸手把厨台上的电话从机座上拿起,按下通话键。
没反应。没电。
我隐约想起戴维跟我讲过这事。顺便提醒你,座机没插电——
戴维。
我扔下电话,冲到地下室门口,大喊他的名字,喊了又喊,不停地喊。我抓住门把手,拼命拉动。
没人应答。
我奔向楼梯,往上,往上——撞在墙壁上,撞了一次、两次——绕过二楼平台,爬上最后几级台阶,连滚带爬进了书房。
看过了书桌。没找到手机。可我敢对天发誓,就是放在这里的啊!
Skype.
我去按鼠标,手却抖个不停,索性握住,把整个鼠标在桌面上拖动,双击蓝色图标,再双击,听到拨号音,在数字键盘上敲下911。
屏幕上出现红色的三角光标警示:不可用于紧急呼叫,请使用电话或手机。
“去你妈的Skype。”我破口大骂。
接着我冲出书房,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飞速转过平台,撞开卧室的门。
这边的床头柜上有:红酒杯,相框。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有:两本书,眼镜。
我的床——手机又在床上吗?我双手抓起被单,狠狠地甩动。
手机像颗卫星导弹般被弹射到半空。
没等它落下,我就伸手截获,但很不巧,指尖将它撞到了扶手椅下,我又伸出手臂去掏,紧紧抓住了它,这才收回手臂,按下开机密码。手机振动。密码有误。再次输入的时候,我的手指都不听使唤了。
终于出现了开机画面。我按下打电话的图标,键盘页面跳出,我拨了911三个数字。
“911,请问有什么紧急情况?”
“我的邻居,”我开了口,终于在这九十秒钟内停下一切肢体动作,“她被刺伤了。哦,天哪,快来救她。”
“夫人,请慢一点说。”他讲话很慢,拖着佐治亚州慢吞吞的长尾音,好像在给我做示范。这太不搭调了。“你的地址是哪里?”
我从脑海里、嗓子眼里挤出那些话,说得结结巴巴。透过窗户,我能看到拉塞尔家令人愉悦的小客厅,以及,玻璃上那道用鲜血抹出的弧形,酷似土著人在打仗前涂抹在身上的彩绘。
他将我报出的地址重复了一遍。
“是的。没错。”
“你说你的邻居被刺伤了?”
“是的!需要帮助。她在流血。”
“什么?”
“我说,需要帮助。”为什么感觉他在帮倒忙呢?我大口喘气,咳了起来,又吸了一大口气。
“夫人,援助马上就到。我需要你冷静下来。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安娜·福克斯。”
“很好,安娜。你的邻居的姓名?”
“简·拉塞尔。哦,天哪。”
“你现在和她在一起吗?”
“不。她在另一边——她家在公园的另一边,我住这边。”
“安娜,是……”
他讲了一大堆话,好像在往我耳朵里灌蜜糖——紧急呼救机构怎么会聘用讲话这么慢的人?——这时,我感到猫毛扫过脚踝,低头一看,庞奇正在蹭我。
“你说什么?”
“是你刺伤了你的邻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