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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不错。”
我拉开另一个橱柜——在洗碗机上方——取出一对酒杯,搁在厨台上,拔出木塞,倒上酒。
他把其中一杯拉到自己面前,朝我举了举杯。
“干杯。”说完,我就抿了一口。
“我要说的是,”他边说边转动手中的酒杯,“我被关过。”
我点点头,之后才瞪大眼睛。我从来没听谁这么讲过。不是在电影里,而是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过。
“你是说关在监狱里吗?”我问得好蠢。
他笑了:“是监狱。”
我又点点头:“你干了——怎么会入狱呢?”
他镇定地看着我说:“斗殴。”又补充了一下,“和一个男人打架。”
我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这让你紧张起来了。”他说。
“没有。”
一听就是谎言,让对方接不下去。
“我只是很惊讶。”我对他说。
“我应该早点说的,”他挠了挠下巴,“我的意思是,在搬进来之前。如果你现在想让我搬走,我完全理解。”
我不确定他是否真这样想。我希望他搬走吗?“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叹一声。“在酒吧里打起来了。不算什么新鲜事。”又耸了耸肩。“只不过,我有前科。都是打架。第二次就重判了。”
“我以为要三振才出局。”
“取决于你是谁。”
“嗯……”听我的口气,这个说法简直不容置疑。
“而且,我的PD(Public Defender)是个酗酒的家伙。”
“嗯……”其实我在心里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来,PD指的是公设辩护人。
“所以我被关了十四个月。”
“在哪儿?”
“打架的酒吧?还是监狱?”
“不在一个城市吗?”
“都在马萨诸塞州。”
“哦。”
“你想知道细节吗?”
我想啊。“哦,你不用细说的。”
“就是那种蠢到家的事。酒后滋事。”
“我懂了。”
“就是在监狱里,我学会了——你懂的——保护自己的地盘不受侵犯。”
“我懂了。”
我们站在厨台旁,眼睛看着地板,活像舞会上的一对少男少女。
我变换脚的重心:“你是什么时候——被关到什么时候?”适当的情况下,使用病人常用的词汇和说法。
“四月份出来的。在波士顿过完夏天,就到这儿来了。”
“我懂了。”
“你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他的语气还蛮友好的,不像是在责难。
我笑了笑。“好吧。”清清嗓子,“我侵入了你的领地,实在不应该。你当然可以继续住下去。”我说的是真心话吗?我觉得是。
他喝了一口酒。“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还有,”他用酒杯朝我点点,“这玩意很好喝。”
“我没忘了天花板的事。”
我们坐在沙发上了,三大杯已下肚——确切地说,他三杯,我四杯,但凡我们数一下,就会知道总共是七杯,然而谁也不会去数这个——我一下子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天花板?”
他朝上指了指:“屋顶。”
“哦,对。”我也仰起头,好像可以透过几道楼板直接看到屋顶。“没错。你怎么突然想起屋顶的事了?”
“因为你刚才说,有朝一日你能走出大门了,就要上楼顶看看。”
我说过这话吗?“暂时是不可能了。”我爽快地回答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连公园都走不过去。”
他露出微妙的笑容,歪了歪头。“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把杯子放在咖啡桌上,站了起来,“洗手间在哪里?”
我在沙发上扭过身子,指了方向:“那边。”
“谢谢。”他朝红房间走去了。
我摆正身姿,依然窝在沙发上。当我的头左右摇摆时,能听到靠垫受到挤压发出的声响。我看到邻居被人刺伤了。你从没见过的那个女人。没人见过的那个女人。请你相信我。
我听得见尿液滋在马桶里的声音。埃德以前也这样,尿尿时力道很大,好像要在白瓷上钻出个洞;就算关紧洗手间的门,外面的人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马桶抽水。水龙头咝咝作响。
有人在她家里。有人在冒充她。
洗手间的门开了,又关了。
父子俩都在撒谎。儿子和丈夫,全都是。我往靠垫上缩了缩,陷得更深了。
我瞪着天花板,射灯像酒窝一样嵌在上面。闭起我的双眼吧。
帮我找到她。
嘎吱一响。是某处的折页。戴维大概已经下楼了。我歪向一边。
帮我找到她。
可是,等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时,他又回来了,一屁股坐下来。我登时挺直身子,露出微笑。他回了我一个笑容,看向我的身后:“很可爱的孩子。”
我转身一看。是奥莉薇亚,在银色的相框里熠熠闪光。“楼下你住的地方也有她的照片,”我记得,“在墙上。”
“是的。”
“为什么?”
他耸耸肩膀。“不知道。就算摘下来,也不知道可以挂什么。”他喝光了杯中的酒,“说起来,现在她在哪儿?”
“和她爸爸在一起。”他吞下一大口酒。
片刻停顿。“你很想她吧?”
“是啊。”
“你想他吗?”
“其实也很想。”
“经常和他们通话吗?”
“一直这样。事实上,昨天还聊了一会儿。”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他们?”
“也许短期内不会。但我希望能尽快。”
关于他们,我不想再谈下去了。我想谈的是公园对面的那个女人。“我们要不要到楼顶去检查一下?”
阶梯一层又一层,盘旋着通向黑暗。我走在前面,戴维跟在我身后。
经过书房时,我的腿感觉到涟漪般的轻柔触摸。是庞奇在偷偷地下楼。“是那只猫吗?”戴维问。
“正是。”我回答。
我们上楼,经过了两间卧室。两个房间都黑着灯。我们走到了顶楼。我在墙壁上摸索到了电灯开关。光明突然笼罩下来,我看到戴维正注视着我。
“看起来情况没有恶化。”说着,我指了指头顶的霉斑,它们酷似瘀青,蔓延在活板门上。
“暂时没有。”他附和道,“但早晚会的。这星期我会来处理这件事。”
沉默。
“你很忙吗?要找很多工作做吧?”
没回答。
我在琢磨,要不要把简的事告诉他?他会怎么说?
但还没等我想好,他就吻了我。
55
我们在顶楼的走廊里,扎人的地垫蹭着我的皮肤;后来,他把我拉起来,再把我抱向最近的那张床。
他亲吻我;胡楂如砂纸般蹭在我的脸颊、下巴上;一只手用力地插入我的头发,另一只手拉扯我的腰带。睡袍敞开时,我深吸一口气,但他用更深的吻回应我,吻在脖颈,吻在肩头。
魔网飞出窗外,在风中飘扬;
明镜骤然裂成两半;
“我已厌倦这虚幻的影踪。”
夏洛特姑娘说。
为什么想起了丁尼生的诗?为什么是现在?
我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已经太久无法感受了。
我想感受到这一切。我想去感受。我实在厌倦了幻影。
后来,在黑暗中,我轻轻抚摸他的前胸,他的腹部,从肚脐延伸下去的小卷毛。
他的呼吸平稳安静。很快,我也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我好像看到了夕阳的余晖,看到了简的身影;不知何时,我听到走廊里有轻轻的脚步声,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希望他能回到这张床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