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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宝贝儿。”她从拿到床上的废纸篓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那串珍珠项链,“拿下楼去,是谁的就还给谁。告诉他们所有人,黛西改变主意了。就说:‘黛西改变主意了!’”
她开始放声大哭,哭个不停。我跑出去找到她母亲的女仆,然后我们把房门锁上,让她洗了个冷水澡。她怎么也不肯放开那封信,把它带进浴缸里,捏成湿淋淋的一团,直到看见它碎得像雪花一样,才让我放到肥皂碟里。
但是她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们给她薰阿摩尼亚精油,把冰块放在她的前额上,然后帮她把衣服穿好。半个小时之后,我们走出房间,珍珠项链已经戴在她颈前,那场风波也就过去了。第二天五点钟,她跟汤姆·布坎南完婚,没有任何意外。接着他们动身去南太平洋,开始了三个月的旅行。
回来之后,我在圣巴巴拉遇见了他们,我想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对自己丈夫那么痴迷。汤姆离开房间一分钟,她就会不安地四处张望,念叨着:“汤姆去哪啦?”脸上满是恍惚的神情,直到看见他走进门来。她会在沙滩上坐一个小时,让他把头偎在她怀里,用手指轻抚他的眼睛,怀着无限欣喜深情地看着他。他们俩在一起的场景令人动容——让你莫名向往,会心而笑。那是在八月。我离开圣巴巴拉一个星期之后,一天夜里汤姆在文图拉公路上与一辆货车相撞,撞飞了他汽车的一只前轮。跟他同车的女孩也上了报,因为撞断了手臂——她是圣巴巴拉酒店里一个打扫房间的女侍者。
第二年四月,黛西生下一个女孩,他们去法国待了一年。有一年春天我在戛纳见过他们,后来在多维尔也遇到过,然后他们就回到芝加哥定居。黛西在芝加哥很受欢迎,你知道的。他们跟一帮固定的人来往,都是些有钱又放荡的年轻人,但她的名声却一直无可挑剔。可能是她不喝酒的缘故。在一群酒鬼中间,滴酒不沾是很大的优势。你可以少说话,而且稍稍有点越轨的小动作也没关系,其他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要么看不见,要么不在意。也许黛西对风流韵事从来都不感兴趣——可她的声音里却总有那么一点味道……
后来,大概六个星期以前,她多年来第一次又听到盖茨比这个名字。就是上次我问你,还记得吗,我问你认不认识西卵村的盖茨比。你回家之后,她到我房间把我叫醒,问我:“哪个盖茨比?”我当时迷迷糊糊的,等我描述一番之后,她用非常古怪的声音说,一定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男人。直到那时,我才将这个盖茨比和白色跑车里那个军官联系起来。
乔丹·贝克讲完这些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广场酒店半个小时了,正坐着一辆敞篷马车穿过中央公园。太阳落到了两城五十几号街高大的公寓楼后面,那是电影明星们的住所。小女孩们已经像蟋蟀一样聚集在草坪上,她们清脆的声音穿透闷热的暮色在耳畔响起:
我是阿拉伯的酋长,你的爱放在我心上。深夜当你睡意正浓,我会爬进你的帐篷——
“这是个奇怪的巧合。”我说。
“但这根本不是巧合。”
“为什么?”
“盖茨比买下那幢房子,是因为黛西就住在海湾对面。”
这么说,在那个六月的夜晚,他所向往的不仅仅是天上的星星了。在我心里,盖茨比似乎突然从他那空虚的奢华中降生,有了生命。
“他想知道,”乔丹继续说,“你愿不愿意找个下午邀请黛西到你家,然后让他也过去坐一坐。”
这个请求是那么谨小慎微,我为之一惊。他居然等了五年,买了一座豪宅,将星光洒给过往的飞蛾,为的就是能在某天下午到一个陌生人的花园里“坐一坐”。
“他就需要这么一点帮助,有必要告诉我一切吗?”
“他害怕,他等得太久了。他觉得你可能会介意。要知道,他心底里还是很执著的。”
我有点放心不下。
“为什么他不让你来安排一次见面呢?”
“他想带她看看他的房子,”她解释道,“而你就住在隔壁。”
“哦!”
“我想他大概原本指望黛西某天晚上会光临他的宴会,”乔丹继续说,“可她从来没有。然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有没有人认识她,我是他找到的第一个人。就在那晚的舞会上,他请人叫我过去,你真该听听他是怎么费尽心思才转入正题的。当然了,我马上就建议大家在纽约一起吃顿午餐,可他却疯了似的,‘我不想干什么出格的事!’他说道,‘我就想在隔壁见见她。’
“当我提到你跟汤姆是特别好的朋友时,他又马上打消了全部主意。他对汤姆不怎么了解,尽管他说他好几年来都看一份芝加哥报纸,只为能有机会看到黛西的名字。”
天色已经黑了,当我们钻进一座小桥底下,我伸出手臂搂住乔丹金黄色的肩膀,把她拉向我怀里,邀她共进晚餐。突然间,我想的不再是黛西和盖茨比,而是这个清爽、健美、不太动脑筋、对一切都抱怀疑态度的女孩,她正扬扬得意地靠在我的臂弯里。此时,一句话开始在我耳边回响,令人心醉神迷:“世间只有追求者和被追求者,忙碌的人与疲倦的人。”
“黛西的生活里应该得到点安慰。”乔丹对我低语道。
“她想见盖茨比吗?”
“这件事先不告诉她。盖茨比不想让她知道。你请她过去喝茶就可以了。”
我们经过一排黑压压的树林,五十九号街的建筑上,有一束柔和的光线照进公园里。不像盖茨比和汤姆·布坎南,我眼前不会出现什么情人的面容在黑暗的檐口和耀眼的招牌上恍惚浮动,所以我将身边的女孩拉得更近,搂得更紧。她嘴角挂着一抹疲惫而轻蔑的微笑,于是我将她拉得再近一些,一直贴到我的脸上。
<a id="ft1" href="#fn1">[1]</a>保罗·冯·兴登堡(1847-1934),德国元帅,一战期间任德军总司令。
<a id="ft2" href="#fn2">[2]</a>法国巴黎郊外的一个公园。
<a id="ft3" href="#fn3">[3]</a>原文为“Oggsford”,是“Oxford”(牛津)的讹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