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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奇不解:“干什么?”
陈彬向四处看着,小声对他说:“我在楼上。看见你摔了水果,就知道该下手了。”
高奇木然地点了点头:“懂了。”
陈彬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瞪好你的眼珠子。出了纰漏,剩下的手指头,你也别要了。”
说完,陈彬转身进了门诊楼,丝毫没注意到此时的高奇眼睛里渗出一丝寒意。
啤酒厂食堂里,正是午饭时间,打饭窗口前排了一列长长的队伍。
赵冬梅端着饭盒从队伍里走出来,和往常一样,她走到角落里一张没有人的餐桌前坐下,低着头安静而文雅地吃着。
“小赵,打了啥好的,一个人躲着吃?”说话的是一位穿工装的大姐,她带着满脸笑意,手里也端着一个满满的饭盒,不待赵冬梅答应便坐在了她身边。
赵冬梅没吭声,只是笑着把饭盒推到了大姐眼前。
“又是白菜炖豆腐啊。”大姐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饭盒推给赵冬梅,“红烧丸子,尝尝。”
赵冬梅摇了摇头,拿回自己的饭盒继续吃着:“我不太爱吃荤菜。”
大姐瞟了赵冬梅一眼,说道:“爱吃素菜,所以日子也过得这么素?一个人过苦不?”
赵冬梅大概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话题,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但她并没有马上拉下脸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还行,挺好的。”
大姐当然没有注意到赵冬梅脸上细微的变化,自顾自地念叨着:“好啥呀,一个女人家,没个爷们儿依着靠着,多难哪。”
赵冬梅一时找不出别的话应对,只好默默地低头吃饭。
“跟大姐说实话,有对象了没?”
“没有。”
“我给你介绍一个,咋样?咱厂长的小舅子,人老实,耍手艺的……”
“大姐,”赵冬梅轻柔而坚定地打断了她,“这事我暂时还不想考虑,等过一段时间我想好了,一定去麻烦您。”
“别呀,再想你都多大了。你的事大姐也都听说了。我是过来人,多嘴劝你一句,凡事都得往开了想。以前那个男人再好,人没了,光想有啥用?晚上钻进被窝,是冷是热不就你自己知道吗?过日子你得朝前看,老顾着屁股后头有啥意思?”
在赵冬梅听来,大姐的话与其说是劝慰,不如说是折磨。曾经的欢乐和现实的痛苦都随着大姐的话语翻飞,交替地从她心里掠过。她好像陷入了痛苦的梦魇,明知道都是虚幻,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的脸色也随着颤抖的思绪,红一阵白一阵。她终于忍无可忍,“噌”地一下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吃完——先走了”,然后端起饭盒,小跑着离开了食堂。
食堂外面,寒风刺骨,阳光也有些刺眼,一滴眼泪就这样不自觉地落在了脸上。赵冬梅也没擦,她想跑一会儿眼泪就干了,每天这样挨着,日子也不觉得难过了。
载着鬈发女郎的救护车停在了门诊大楼前,按照提前的部署,两个侦查员先从车里跳下来,四下观察了一会儿,冲着车里点了点头,然后原地戒备。
丁战国从副驾驶室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直接快步进了大厅。不一会儿,两个护工跑过去,从救护车后车门把担架慢慢地抬了出来。一阵寒风吹过,担架上女郎的头发飞起一缕,乌黑卷曲,格外醒目。高奇看得真真切切,他提着水果假装从旁经过,鬈发女郎的脸彻底映入了他的视线。
目标确定无疑,高奇提着水果兜子若无其事地走着,突然脚下一滑,水果撒了一地。周围的人见状都忍不住“哎哟”一声,高奇觉得二楼的陈彬肯定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并没有抬头,只是赶紧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散乱的水果。
大厅门口,一位中年医生匆匆赶来。
那位救护车里的医生对李春秋介绍道:“这是林副院长,这位是公安局的法医李春秋,李大夫。”
高奇的手停了一下,悄悄回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那人握住医生的手,客气地说道:“林院长,久闻大名,您可是哈尔滨最权威的耳科专家。”
“过奖了。李大夫,咱们边走边说,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拿筷子把自己的耳朵捅了……”两个人说着,渐次朝楼内走去。高奇死死地盯着李春秋的背影,心里发狠地默念着:“回头,回头。”
然后,李春秋真的回头了。他当然没有听见高奇内心的召唤,只是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在快走进大门的一瞬间,他猛地一回头,正好和高奇四目相对。
高奇已经收拾完水果,见李春秋发现了他,立刻低头走开了。李春秋一时还看不出这个小伙子有什么奇怪,但他心里很清楚,这绝不是碰巧或者偶然,围绕着他的人和事从来都没有这两种可能。
抢救室和林副院长的办公室都在二楼,李春秋随着两位医生登上了楼梯。还没到地方,他就察觉到刚才那道目光又来了,只不过因为楼梯扶手的遮挡,对方尚未锁定目标还在寻找。
李春秋迈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对身边的林副院长说:“你们先过去吧,我去一趟洗手间。”
林副院长指着走廊尽头说:“那边就是。”
李春秋点点头,朝那个方向走去,但没几步便闪身不见了。待高奇登上二楼张望时,担架旁只剩下了两个医生的背影,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立刻低下头,快步朝走廊深处走去。
此时,李春秋从一间空办公室探出头来,看见高奇匆匆的背影,便悄悄地跟了上去。楼道里,病患在来回穿梭,高奇感觉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闪身进了男厕所。
男厕所里,除了一个开放的小便池,还有三个带门的隔间。李春秋跟进去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小便池前撒尿,身后三个隔间的门紧闭着。
李春秋慢慢解裤子,假意要小便。待中年男子离开后,他马上整理好衣服,走到隔间跟前。第一扇小门里没人,第二间也一样。李春秋屏住呼吸,轻轻地推了推第三间,门从里面锁死了。他马上侧身让在一边,等里面的人出来。
这时,从隔壁女卫生间的方向隐隐传来一个女人“哎呀”的叫声,李春秋侧耳听去,还没来得及听清,第三扇门内传来了抽水马桶的放水声。
李春秋死死地盯住第三扇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老头儿从里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李春秋一时迷惑了,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出口?想到此,他突然回身看了看,果然厕所的窗户虚掩着,有人将它打开过。李春秋推开窗子,外面空空如也。
暂时甩掉了李春秋的高奇,紧张得后背都湿了。他从二楼下来,快速朝大门的方向走去。陈彬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这里一会儿很可能还会有交战,他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刚刚那场追踪也让他害怕得喘不过气来。虽然从二楼跳下不至于摔死,但说不定胳膊和腿哪一个就保不住了。如果不是急中生智,沿着狭窄的窗沿跳进女厕所,那后果……高奇都不敢往下想。他早已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上了这艘贼船,唉,到底怎样才能逃出这些人的魔爪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高奇不经意中一抬头,正好看见从另一侧楼梯走下来的丁战国。二人四目相对之际,高奇的大脑飞速转动,他立刻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朝丁战国使了个眼色,然后向大厅左侧的挂号处走去。
丁战国对高奇的出现有些意外。见高奇加入了挂号的长队,他也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假装不认识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站在这儿。”
高奇向后退了退,丁战国插在了高奇前面,点头说道:“谢谢。”紧接着,他头也没回,用轻巧却严肃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高奇眼睛看着别处,声音也很小:“现在来不及多说——我知道你要找的内鬼是谁了。”
丁战国眼睛一亮:“准确吗?”
“千真万确,我可以保证。”
“这真是个好消息。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分享?”
“别着急,我有条件。”
高奇说着,不住地往四下张望。可惜,他并没有看见二楼楼梯口的柱子后面,李春秋正站在那里看着他和丁战国隐秘地交头接耳。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丁战国秘密地接触?李春秋在脑子里仔细搜寻着。忽然,他想起了在魏一平的小院里曾经发生的一幕——
魏一平问道:“我们在医院放置炸弹的事情,公安局的人怎么会知道?”
李春秋摇摇头:“不清楚。侦查科现在的保密工作,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魏一平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李春秋:“见过这个人吗?”
李春秋拿起照片看了看:“没见过。他是谁?”
魏一平收起了照片,没有回答。
对,这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魏一平在找他,却对他的身份不加说明。现在,他又和丁战国接触。他俩假装不认识,但嘴唇一直动个不停。丁战国挠了挠头,说明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这是丁战国的习惯动作。可究竟是什么呢?李春秋一时还想不到。
丁战国也没想到高奇居然会提出如此高的价码:“黄金,二十两黄金,还有一辆加满油的吉普车和出城的通行证。后备厢里放两个备用轮胎,后座上放两件棉大衣,一箱饼干和一箱罐头。”
丁战国跟着排队的人流往前挪着,下意识地挠了挠头,问道:“要这么多东西,准备走多远啊?”
高奇冷冷地答道:“你要你想要的情报,我要我想要的自由。”
“怎么让我相信你?”
“下午三点,我要在公寓楼下看到这些东西——钱、车、通行证,见到东西我会马上告诉你。”说着,高奇突然凑到丁战国身边,“你没有时间和我讨价还价——去看好你的女犯人吧,我们的人已经在上面了。”
丁战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不顾一切地跑向二楼。高奇则低着头,转身匆匆离去。李春秋看着突然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也有些不明所以。但未及多想,二楼突然响起了刺耳的枪声。
丁战国的脑子简直要爆炸了,他拔出枪,飞快地跑到急诊科的门口,只见一个侦查员身负重伤,浑身是血地倒在另一个侦查员怀里。
丁战国瞪着眼睛问:“人呢?”
“交完火就跑了,老段正在追呢。”
“女特务呢?”
侦查员脸色一沉,低头不语。丁战国等不及了,一步冲进抢救室,刚刚救护车上的那位医生和一个护士都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鬈发女郎安安静静地躺在抢救床上,太阳穴上插着一个注射针头——她已经死了。
匆匆赶来的李春秋和林副院长也震惊不已,但大家谁都不敢言语,因为此刻丁战国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血来了。
丁战国冲进高阳的办公室,连敲门都省略了。高阳当然理解丁战国的心情,每一次都是近在咫尺的真相被敌人抢先一步毁灭,此时就连他自己的心里也是懊恼万分。不过他忍住了,绝不能让沮丧的情绪在局里无限制地蔓延下去,到他这儿必须停止。想到此,他尽量平静地向丁战国问道:“提前埋伏?”
匆忙的脚步加上汹涌的情绪,让丁战国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是。估计敌人是事先做了约定——一旦行动失败,这个女的就想办法捅破耳膜。治疗耳朵最好的地方就是市第三医院。所以……”
“连环套。”
“是。不过案情还有转机,我需要一些东西。”
高阳没想到丁战国会带来这样的消息,眼睛一亮:“什么?”
丁战国分外谨慎,尽管办公室的门紧紧关着,屋里也只有他和高阳两个人,但他还是凑到高阳身边,用极其微小的声音把刚才高奇在医院里说的话告诉了高阳。
“二十两黄金,这可不是小数。”高阳凝视着窗外,心中有些犹豫。
“还有吉普车和通行证。”丁战国在一旁补充道。
高阳看着他,认真地说:“这是赌博。”
丁战国看出了高阳的犹豫,马上急切地说:“都到这一步了,必须赌一把。这个线人我熟悉,我敢说这一次他绝不会错。”
“为什么?”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想离开哈尔滨,离开保密局。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高阳眉头紧锁。作为局长,他承担着更大的责任。如果真如丁战国刚刚讲述的一般,整件事情里包含的风险是不可估量的。
见高阳依旧犹豫不决,丁战国继续恳切地说道:“那个女特务已经死了,这是我们挖出内鬼的唯一机会,高局长!”
唯一机会!高阳被这句话说服了:“你去办吧,我这就去向局长请示。还有,从现在起,盯住每一个知道鬈发女郎案件的人——记住,是每一个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