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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那匹马往前走了一步。那少年打算穿过树林,绕回小径。英曼跑过去阻断了他的去路。一个人骑着马,另一个人徒步,在树林中互相追逐。他们利用树木和地形,来回周旋,试图找到适合射击的机会,并尽力不要靠得太近。
那匹母马晕头转向,想要自行其是,去跟其他受惊的马肩并肩站着。它使劲咬着马嚼子,猛地挣脱少年拉着缰绳的方向,径直向英曼奔去。当她靠近英曼时,突然跳跃起来,将少年撞上一棵山核桃树的枝干,把他从马鞍上扫了下来。嘴里的马嚼子松了,它就像骡子一样叫了起来,慢慢跑到其他马身边,它们颤抖着,互相碰了碰鼻子。
那少年掉下来躺在雪地里。随后他半坐起来,摆弄着他那把手枪的火帽和击锤。
——放下那玩意儿,英曼说。他把击锤往后扳,枪口瞄准那个少年。
那少年看着英曼,他的蓝眼睛神情茫然,好像水桶上结的一层冰。他脸色煞白,眼睛下面的眼睑显得更苍白了。他是个卑弱的金发小东西,头发剪得很短,仿佛他刚处理过头虱。他的脸上毫无表情。
少年没有一点动静,除了手动了一下,动作迅速得几乎看不见。
英曼突然倒在地上。
少年坐起来看着他,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说,上帝啊。仿佛他完全没有料到它能实现这样的功能。
艾达听见了远处的枪声,清脆微弱,好像折断了一根树枝。她什么都没有跟鲁比说,只是转头就跑。帽子从头上飞落,她继续往前跑。帽子留在地上,在她身后像一个影子。她碰到了斯托布洛德,他死死地抓住拉尔夫的鬃毛,尽管马已经在慢跑。
——在那边,斯托布洛德说,他继续一路往前。
当她到达那个地方,那少年已经集合起马匹走了。她跑到躺在地上的男人旁边逐一查看,随后在离他们较远处发现了英曼。她坐了下来,把他抱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想要说话,但她示意他安静下来。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梦境中的家乡一片光明。冰凉的泉水从石头间涌出来,黑土的田地、古老的树木。在他的梦境中,一年的情景似乎发生在一瞬间,所有的季节都混杂在一起。苹果树上硕果累累,又奇异地繁花盛开,泉水边缘结着冰,秋葵开着黄色和红褐色的花,枫叶就像十月份时那样红,玉米穗垂下流苏,软椅被拖到客厅炽热的壁炉前,南瓜在田野里闪闪发亮,山坡上的月桂树鲜花怒放,沟渠两旁长满了橙色的凤仙花,山茱萸绽放着白色的花朵,紫荆枝头缀满了紫色的小花。所有的一切瞬间涌了过来。那里有白色的橡树,有一大群乌鸦,至少是乌鸦的鬼魂,舞蹈、唱歌,栖在高处的树枝上。他有些话想要说。
假如有人站在山顶眺望,他将看见冬季的树林里一幅遥远、静谧的画面。一条小溪,尚有残雪;一块远离尘世的林间空地;一对情侣,男人的头斜倚在女人的腿上。她,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抚平他前额的头发。他,笨拙地用一条胳膊绕到她身后,搂住她柔软的臀部。两人都亲昵地爱抚着对方。对山梁上的观察者而言,这幅画面如此宁静、安详,以至于他今后提起他们时,会让那些天性乐观的人相信,两人将会幸福地在一起生活几十年。
<a id="note60n" href="#note60">[1]</a> 英格兰西南端的一个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