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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雅淑惊魂未定,伤心绝望地看着阿初。
和雅淑:“你真的想把我埋了?”
阿初点点头。
和雅淑:“为什么不呢?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
山风从空荡荡的坟茔掠过,很冷,但是,两个人此刻的心更冷。
山里传来几句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声音很苍老:“雪梨——我们回家了——雪梨——跟我回家了,雪梨——”
叫魂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同的白发人的声音传来,呼唤着不同的名字,凄厉、凄惨。空穴中,回声荡漾,令人不寒而栗。
和雅淑听得浑身打颤。
阿初:“这是叫魂的声音——他们的亲人围绕着这座山——呼唤着他们孩子的名字——虽然这些白发人再也听不到他们可爱的孩子的回答,但是,他们希望唤醒他们的魂魄,把他们的魂安放回家——”
和雅淑心灵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她感到无力、无颜。
和雅淑:“别再说了,我受不了——我无法承受——”她泪如雨下:“我——无路可逃,我——没得选——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因为,我是个幽灵,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的鬼魅!”
阿初:“你有选择,我现在就在替你选,满山的人在为亲人叫魂,而我在为你叫魂,叫醒你的魂魄,唤醒一颗冰冷残酷的心。在这里,你面对的是你们所犯下的罪恶。一群如花似玉的学生的亡魂都在这里。看着你,看着我——”
和雅淑明显被刺激到了最难过的神经:“阿初?”
阿初:“很难过是吧?很难面对?很难,很难——在这里,我们的情情爱爱显得是那样的可悲、可笑,所有的过程都走味了。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们之间隔得不仅仅是一座冰山,而是仇恨。”
和雅淑完全绝望了。
和雅淑:“我早该料到这个结局。”她流泪:“早该料到,我只是——被爱冲昏了头脑,愚蠢地认为爱情可以融化一切,包括冰山,但是,我无法化解仇恨——就像你说的,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走了味,你还是你,我不再是我了。”
阿初:“说得好,你还是你,我不再是我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和雅淑迷惘。和雅淑:“你想告诉我,或者你想证明——我是一个叛国者?汉奸?走狗?如果,我真的是日本人呢?”
阿初:“中国人也好,日本人也罢,我相信你是一个良知还未泯灭的人,不然,你面对这些亡灵不会自责地流泪,你深怀内疚,你恐惧,是因为你被罪恶感压抑地无法抬头,你是真的心底绝望,才会如此恐惧——如果,你是镇定的,你是无坚不摧的,你不会接受催眠——”
和雅淑:“我是被动的。”
阿初:“正相反,你配合得很好。”
和雅淑:“我——”
阿初:“你可以杀了我,随时随地,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你没有,你等着我动手,为什么?”
和雅淑眼光复杂地看着阿初。
阿初一针见血地说:“除非你一心就想死在我手里。”
和雅淑:“对!你说的对!我一心求死!我就想死在你手里。”
阿初:“为什么?”
和雅淑:“为了让你记住我,恨我,——怨我、杀了我、忘了我——”她情绪爆发、难以自控:“你不是救世主,你独独不能救我!你救不了我,——既然救不了我,不如让你恨我!让你恨入骨髓。”
阿初:“是痛到骨髓。”他按捺住雅淑。
和雅淑难以克制难过和痛苦。
阿初:“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和雅淑紧抿双唇,眼含热泪。
阿初:“我不认为你是伪装的——”
和雅淑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她哭出声来。
阿初:“就算一开始是伪装的,现在已经不是了,你是真心实意的。”
和雅淑哭诉:“我,我差点毁了你一生,我起初只是想博取你的信任,我没想到,我会爱上你,没想到,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阿初:“有人毁掉了你五岁前的记忆,就是不想让你寻根问底。他们在隐瞒‘真相’,而我激发了你内心的潜力……迫使你回到了,你不堪回首、不愿意面对的过去。知道你内心的潜力是什么吗?”
雅淑拼命摇头。
阿初:“你的善良。”
和雅淑哭着、冷笑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败类,会心存善念吗?”
阿初冷静地说:“事物总有两面性,人也不例外。”
※法国公园湖心。
暖风吹拂,阳光晴暖。湖面上有游客游湖泛舟。
荣华与杨慕次划着船,泛舟湖心,他们像一对情侣面对面坐着,一人一桨,船划到柳荫深处,荣华收起木浆,撑起一把遮阳伞,阿次继续慢慢滑动木浆,荣华与杨慕次交谈起来。
荣华:“特使会议的筹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共产国际方面也批准了我们的疫苗计划,你要密切关注侦缉处的一切异常活动,特别是李沁红。”
杨慕次:“她现在对我防范很严,我已经被她排挤出信任圈。”
荣华:“不能挽回吗?”
杨慕次:“现在没有合适的机会。”
阿次放下桨,船在湖面上飘着。
荣华:“说说你最近的情况。”
杨慕次:“侦缉处里似乎没什么大动作,不过,杜旅宁最近的态度,他对我很客气。”
荣华看着他,问:“意味着什么?”
杨慕次:“意味着我岌岌可危。”
荣华:“为了老余的事情,他还在怀疑你?”
杨慕次:“他认为这是查处内鬼最好的时机。我感觉,他就快要给我下套了。”
荣华:“你有应对之策吗?”
杨慕次:“现在,我无法回答。也许是试探,也许是陷阱,也许他早就认定,只是在等待时机。也许——是我多虑了,疑神疑鬼。”
荣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件突发,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若有行动,必须事先向我请示——”
杨慕次:“老余从来都是放手让我做事,他只问结果。”
荣华:“我让你有束手束脚的感觉吗?”
杨慕次:“有一点。”
荣华:“正像你所说,试探、陷阱无所不在,你记住,你不是孤军奋战,你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关键棋子,每一步,你都要考虑好了。”
杨慕次看着荣华,点点头。
荣华:“下次见面,定在百乐门。”
杨慕次开起玩笑来:“我觉得我们每一次见面的地点都像是情侣在约会。”
荣华也开起了玩笑:“你要跟我约会,你得写申请让组织批准。”
杨慕次故作认真地说:“申请交给谁?”
荣华认真地说:“我是你上级,自然交给我。”
杨慕次:“你是认真,还是玩笑?”
荣华:“你若认真,我就玩笑,你若玩笑,我就认真。”
杨慕次:“——那可不妙,白纸黑字落在你手心里,那可是一辈子的把柄。”
荣华:“一辈子?”
杨慕次淡淡一笑。
荣华突然收了伞,故意猛地划动船桨,小船转个方向,阿次一愣神,一闪身。阿次:“方向反了。不去湖心亭了?”
荣华:“去呀,舵在我这。”她用力一划,小船华丽丽地兜了个圈子。阿次终于笑起来:“你们女人干吗这么小气,知道你是掌舵的了。”
荣华坐在亭子里,杨慕次买了饮料递给她,一脸温暖的笑意。
荣华:“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坐在这里,让阳光暖暖的照着,像一幅画,宁静,平安,没有危险,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杨慕次沉默。
荣华转头凝视着他。荣华:“假如,我说假如有一天,我被捕了,我和你面对面敌对地坐着,你会怎么样?”
杨慕次第一次犹豫了:“我,不知道。”
荣华:“我知道,你会难以忍受,你的心里一定像是被几百条鞭子抽着,这种痛楚,远比肉体承受酷刑还要难以忍受,你会疯的,而我会死!”
杨慕次低头望着湖水,问:“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荣华抬起头,说:“我想告诉你,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在一个死人的面前,你要有杀伐的决断。”
杨慕次怔然地看着荣华。
荣华:“我也知道,有些时候理智难以战胜感情,但是,一旦落入魔爪,死亡就是最好的止痛药。”
※闸北郊外。
和雅淑和阿初一起走出了空穴。和雅淑的情绪已经好转,她已经放下了一切,她要找回自己,她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地找回从前的感觉。
和雅淑:“我要找回五岁前的我。”
阿初:“你有目标吗?”
和雅淑:“我在梦里看见一个山坡,有池塘,有房子,有香樟树,有孩子,有修女,我听得见教堂的钟声……”
阿初拿出一块画板,上面是一幅雅淑刚刚描绘过的景物速写,非常逼真。
和雅淑惊异:“你画的?”
阿初:“按照你催眠时的叙述所描绘的,应该不差。”
和雅淑:“为什么?”
阿初:“什么?”
和雅淑:“你画画的造诣不在荣少之下。”
阿初淡然一笑:“我少年时绘画天赋极高,不过,四太太告诫我,荣少酷爱绘画,可惜资质……欠佳,故而叫我终身不准作画。我谨守教导,今天破例为你而画。”
和雅淑拿走了画:“可怜,寄人篱下。”
阿初:“……比你幸运,我至少知道自己是谁。也许你找到真相的瞬间,会让你的心理防线崩溃。”
和雅淑:“即使是死,我也要找回我自己。”
阿初:“我等你。”
和雅淑在风中凝视着他:“……我爱你。”
阿初:“我信。”他神情专注地看着雅淑,说:“小心点。”
和雅淑:“我会的。”
和雅淑转身飞奔而去。
刘阿四从山腰处走上,他站在阿初身边,阿初望着雅淑的背影,心绪复杂。
阿初:“阿四,——我从来没有——如此彷徨过——虽然,我不认为爱情能战胜一切,但是失去她,我舍不得——”
刘阿四愣愣地看着阿初。
※春和医院地下室。
护士送来两杯咖啡,夏跃春和方致同的秘密交谈还在继续。护士退出房间,带上门。
夏跃春示意方致同喝咖啡。
夏跃春:“我们的‘疫苗计划’进展顺利,有关破解‘雷霆计划’的特使会议召开,已经迫在眉睫。”他喝了口咖啡,方致同清晰地看着他用银匙搅动咖啡的动作,显然,夏跃春对“特使会议”的紧张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大战在即。
夏跃春:“你有一名下线叫苏长庆,此人被铺后,越狱成功,事情颇多蹊跷之处,据我们的内线提供的消息来看,此人很有可能已经叛变。你切忌不可与他发生任何联系。一旦找到他,及时予以清除。”
方致同:“苏长庆是我的小老乡,对这个孩子我还是有了解的,苦出身,革命意志坚定,现在斗争很复杂。我觉得在没有最后确认他是叛徒前,不要对他斩尽杀绝。而且,我们调查内奸总不免立足于组织以内的成员,往往会忽视一些外在的因素。”
夏跃春看着方致同。
方致同:“我女人就是一个例子。”他掏出烟卷来抽,他接着说:“我们现在考虑问题的时候,需要突破人的思维定势,所谓叛徒、内鬼不一定就是我们核心部门的人。但是,我们不能保证我们每一个在核心部门工作的同志都有完美可靠的社会关系。”
夏跃春:“你譬如?”
方致同:“荣华。荣华的社会关系就是一张星罗密布的网。”
夏跃春:“网撒大了,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可能对每一个核心成员的社会关系进行监控。那样做,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