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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在黑暗中苦笑,“你怎么瘦成这样?你吓到我了。”
地面上,搜索的日军在地道口旁边走动着。长谷川的坐车驶来,远远停在路边,伊达一脸沮丧地停下坦克迎过去,他的坦克正好停在地道口之上。
“他们会从眼皮下消失吗?”长谷川怒气冲冲。
伊达摇了摇头,“只要再有一分钟,我就把他们碾成了肉酱。”
“可是我没有看见肉酱。他们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吗?”他环视着这片空地,除了些杂草实在是没有藏身之处,日军用刺刀在草丛里劈刺。既然没人敢动伊达的坦克,那地道口也不太可能被发现。
2
劳工又被日军集结起来开始工作,何莫修从锅炉房出来。渡边也正从一段地沟里爬出来。“你在那里做什么?”渡边问。
“躲炸弹,我躲炸弹。”何莫修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当然有愉快的理由。
“在木屋里躲炸弹?你还真是愚蠢啊!”
“是啊,我的愚蠢让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他真的笑了笑,渡边莫明其妙地望着。
工地上,一些日军正把那些传单做成了纸飞机在掷来掷去。长谷川的坐车从这些士兵身边驶开,宇多田看着掷飞机的士兵问长谷川:“你说了什么,让他们不再相信传单上说的?”
长谷川忧郁地说:“我告诉他们,我军在美国投下的传单声称已占领华盛顿郊区,当然,那是假的。”
宇多田哑然失笑,“用假话让真话也成为假的?”
“世事无常,无谓真假。我只知道飞机再来的时候就会扔下真正的炸弹。而这个机场不再平安,那个四道风比炸弹还要危险。”
“不要影响施工的进度。”
长谷川有点无奈,“别被眼前的平静骗了,他们在的地方总是这样平静,然后突然一下,天翻地覆。”
“我们现在每天要完成百分之三的进度,至于那个四道风,他是你的烦恼,不是我的。”宇多田看着车外的工地,那里一个累死的劳工正被拖走。
长谷川放弃了说服此人,他明白只能另想办法。
地道里的灯亮着,几个劫后余生的人窝在那里等着地面上的骚动过去,思枫尽可能靠得欧阳近一点,在这趟生离死别后,那已经成了无法抑制的冲动。
欧阳揽着思枫,眼睛盯着头上的土说:“我没死,因为一个软弱的家伙变得坚强,他也是挖这条地道的人,被我们的硬汉叫作废物鸡。”
四道风对赵老大指着自己的鼻子,“他是说我吗?”
“少说话就不是你。”赵老大说。
“等打完仗有的是时间回味,现在我要知道外边的消息,首先,”他笑着看思枫,“我的女儿?”
四道风有点纳闷,“女儿?我真叫你们搞糊涂了。”
他忽然被赵老大狠狠掐了一下,赵老大说:“那孩子很好,我看了都眼红。”他又狠瞪了四道风一眼。
思枫虚弱地说:“很漂亮,像你,也像我。”
邮差附和道:“是像你们两人的长处。说真的,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了。”
欧阳快乐地笑了,他对四道风说:“这种事你当然糊涂。你跟前是个跟阎王爷做鬼脸的人,他没死,因为在人世间有人叫他爸爸呀。”他转向思枫,“她在哪?”
“在沽宁,高小姐特别喜欢他,天天抱着不撒手。”思枫看起来有些苦涩,但欧阳是那样的幸福,他没有觉察到,他继续着他的幸福,“我还没有给她起好名字,可我看见她了,在梦里边,她很白净,闭着眼的时候好像在想自己的心事,这个像你,哭起来很倔强,很有我党不屈不挠的作风,这个……嘿嘿,像我。”
“就像你说的那样……真的,我知道她一定会记得你的。”思枫已经泪流满面了。
“哭什么?”
“我觉得很幸福……等你养好了伤,我们一块儿去看她。”
“当然!我都等不及了!”
“你……现在就要回去吗?”赵老大看起来有点担心。
“现在?不行,这鬼伤口还是抬手就破,连动都不敢动,而且我想你们不光是为了救我来的吧?”
四道风急急道:“怎么不是?就是!”
赵老大说:“对不起,不全是。”
他被四道风瞪得有点赧然,只好冲他咧了咧嘴,“没跟你说,因为知道你对轰炸很大的恶感。盟军的情报显示,这个机场修建完毕后将调来一批新锐战斗机,据说有能力夺回周围战场上的制空权。”
四道风瞪着他,“所以你们也是来炸机场的?”
赵老大苦笑着扬了扬手上的传单,那是刚才他百忙之中在地上抢的,“你也看见了,天上的飞机对地上的百姓不是那么靠得住的,真要打鬼子又要少死中国人,还得靠我们自己。”
“那是什么?”欧阳问。
“险些害死我们的小纸片片,全日文的,我看不懂。”
欧阳从赵老大手里拿过传单,他看了看,有些疲惫地靠在土壁上:“冲绳、塞班、硫黄,日本所有的外围岛屿都被攻占了,这是在敦促他们无条件投降。”
四道风高兴地拊掌,“好极了,为这几句屁话我们刚才差点全军覆没。”
欧阳看看他,“老四,仗真的快打完了,兴许是咱们的最后一仗。你心里不痛快,我也不痛快,这场仗死了太多中国人,可世界从来不由死人多的说话。帮我们,等收拾了破碎河山,自己争气,有一天我们也能说话。”
“什么帮你?咱们俩谁帮谁呀?”
欧阳笑了笑,没再说话。
3
天高云淡,流云飞逝。
一同逝去的不光是云彩,也有时间,机场的跑道成为衡量时间的一个尺度,它延伸向远方,在这片满目疮痍的青山绿水间,那像一道极难看的伤疤。
欧阳在一点暗淡的油灯下看着头上的土层,他目光炽热,似乎能看穿土层,看见上边的青空。思枫在给他的伤口换药,那仍是一个可以随时要他命的恶患。
欧阳说:“挖土的声音越来越远,跑道越来越长。我已让老四他们趁黑从地道口回去,换了劳工衣服再混进营,找机会狠狠啃下这块硬骨头。”
思枫没说话,只是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巧一些。
“我不让他们现在动手,因为现在毁了机场还得让老百姓修,所以要毁的不是机场是飞机,我们等飞机来了再动手。”
思枫的一滴眼泪落在他的伤口旁边,她赶紧拭擦干净。
“你最近很爱哭了,是做妈妈做得心软了吗?”
“应该是吧。”
“也许还因为我。对不起,每次受伤的时候都想我有多蠢,害得你担心。”
“我该说没关系吗?和你的好兄弟玩命好了,在这做你的地下诸葛亮。”
欧阳微笑,就他的逻辑而言,还有幽默感就是好事,他看着思枫说:“别跟我生气,我从来不想玩命,只想快打完仗好好陪我的女儿。”
“别说这个了。”
“怎么啦?”
“我想她了,我真的好想她。”
“她不是好好的吗?一个时辰的步程,你就可以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