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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之上,江平风清,两岸田畴青青、桃李灼灼,正是天府好时节。
几个人谈天观景,都甚畅快。
韩嬉早已恢复了常态,一直说说笑笑,正在高兴,她忽然扭头问朱安世:“对了,我那匣子呢?”
朱安世一听,心里暗暗叫苦,当时答应把匣子还给韩嬉,不过是随口而说,没想到韩嬉一直记着。只得继续拖延:“那天我到郦袖寝室中找过,没找到那匣子,恐怕被郦袖带走了。得找见她,才能要到。”
韩嬉眉梢一挑,盯着他:“这就怪了,不过一个空木匣子,又旧又破,她带在身边做什么?”
朱安世听她说出“空”字,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那匣子是空的?只得含糊遮掩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朱安世当然知道:宅院、金玉、锦绣,郦袖全都能舍弃,唯独不能舍弃那个空木匣子。
八年前,在茂陵,当时正是春末夏初,朱安世去一家衣店买夏衫。
他正在试衣,一转头,见店后小门半开,后院中有个妙龄女子正在摘花,只一眼,朱安世便马上呆住,像是在烈日下渴了许多日,忽然见到一眼清泉。
他立时想到一个字——静。
只有“静”这个字才可形容那女子的神情容貌,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有如此之静。
简直如深山里、幽潭中,一朵白莲,娴静无比,又清雅无比。
朱安世呆呆望着,浑然忘了身边一切,店主发觉,忙过去掩上后门,朱安世这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第二天,朱安世一大早就赶去那家衣店,那扇小门却紧紧关闭,他只得离开。过一会儿,又凑过去看,门仍然紧闭。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再没见到那女子。
逼不得已,到了夜间,他悄悄翻墙进到那个后院,院子不大,只有一座小楼,上下几间房。朱安世先在楼下寻找,只看到店主夫妇。一抬头,见楼上最左边一扇窗透出灯光。
他轻轻攀上二楼,当时天气渐热,窗上垂着青纱,隔着纱影,他偷眼一望:里面正是那个女子!
那是一间小巧的闺阁,屋内陈设素洁,那女子正坐在灯前,埋着头,静静绣花。
朱安世便趴在窗外,一动不动,望着那女子,一直到深夜,那女子吹熄了灯,他才轻轻移步,悄悄离开。
自此以后,朱安世夜夜都去,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趴在窗外,偷偷看,那女子也始终娴静如一,甚至难得抬起头。
有一夜,朱安世在去的途中,闻到一缕幽香,见路边草丛中开着一簇小花,心下一动,便顺手摘了一朵,到了那女子窗边时,将花轻轻放在窗棂上。
隔夜再去时,发现那朵花已经不在。
难道是风吹落了?
以后再去时,他都要带一朵花,偷偷放到窗棂上,第二夜,那朵花总是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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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直城门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