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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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〇年,秋天
傍晚五点,黄色货车準时出现在市府广场旁靠近蒂沃利乐园那头,一如往常在安徒生城堡宏伟的鹰架旁停下。为了安全起见,马可(Marco)已经等了二十分钟,否则车子一旦抵达,看见没人马上就会开走。若是搭电车或公车回去,免不了挨一顿毒打。他可不想冒这个险,何况这种天气睡在地下室潮湿的地板上也太冷了。
他朝其他已被接上车的人点点头,那些人靠在车壁上,没有半个有所回应。他也习惯了,毕竟大家全都累得要死,因为一天的工作疲累不堪,被生命折磨得不成人形。
马可四下看了一圈,有两个人全身湿透,微微发抖。大家毫无例外全都一脸病容,看来是如此削瘦、如此绝望。
「你今天收入多少?」塞穆尔背靠着驾驶厢问。
马可思索着说:「我一共交了四次钱,第二次还超过五百克郎。如果把我口袋里的三百块也算进去的话,我想全部应该有一千三或一千四吧。」
「我大概有八百块。」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米莉安说,她总是能拿到很多钱。不过,她的双腿残废了。
「我只有六十块。」塞穆尔轻声说:「没人要再给我钱了。」
十双眼睛同情地望着塞穆尔。亲眼目睹左拉处置这种状况,并不是什幺有趣的事。「这些你拿去。」马可给了塞穆尔两张百元纸钞。他是唯一会给塞穆尔钱的人,他也猜想得到有人会向左拉密告这种行为。
马可很清楚为什幺塞穆尔拿不到钱。一旦外表不再看起来像个孩子,乞讨就没戏唱了。马可已经十五岁,外表仍像个十三岁孩子,一双大眼睛天真又单纯,而且就年纪来说,他的体型非常瘦小,小得不可思议。和塞穆尔、皮寇与罗密欧不同的是,他的皮肤始终柔嫩光滑,头髮如丝般柔顺。反观他们,不但皮肤粗糙,还开始冒出鬍碴。虽然他们已经和女生有过经验,却还是十分羡慕马可,因为他成长的速度是如此缓慢。
马可完全心知肚明。
就年纪而言,他的体型或许相当瘦小,然而智性却如成人一般发展,而且他晓得善加利用。
「爸爸,我可以去上学吗?」七岁时,他就提出这个请求。当年他们还住在义大利。马可爱自己的爸爸,但是爸爸那时早已软弱无助。因为爸爸的弟弟,也就是马可的叔叔左拉,要求孩子们上街行乞,爸爸却无力反抗。左拉的意志就是法律,他是家族的领袖。
但是马可渴望学习。翁布里亚的村庄里几乎都有一所小小的学校。一大清早,晨光微露,他就紧紧靠在敞开的教室窗户外,饥渴地吸取听到的一切知识,然后才甘心离开,去做所谓的「工作」。
偶尔有教师出来,邀请他到教室里听课,但是马可往往立刻跑走,从此不再出现。如果他遵从了对方的要求,回到家后应该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从这方面来看,他们不断迁徙,不断变换学校和老师;也是一个优点。
即使如此,最后还是有位老师成功逮住了他。不过,并非劝他进去听课,反而塞给他一个沉重的帆布袋。
「送给你,或许对你大有帮助。」他说完后就让马可离开。
帆布袋里摆了十五本教科书。不管他们停留在哪个城市,马可总能找到地方,趁着大人忙碌时认真研读内容。
两年后,他已经自行学会算术,懂得用义大利文和英文阅读写字,也认得一些丹麦文。
他们来到丹麦已经三年,一伙人当中,只有马可在这段期间学会以几乎流利的丹麦语与人交谈。
「说说看、说说看。」米莉安常常喊道。他们很喜欢这样闹着玩。
左拉和他的亲信反而猜疑马可的企图心。他们不需要思想家,只需要工具。
※※※
这天夜晚,他们躺在上下舖的床上,被迫听着塞穆尔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声音。殴打声宛如左拉不公不义对待他们的回音,从左拉的房间传到他们的卧房。马可本身并不畏惧殴打,在他身上通常也较少发现恶劣情事,不像其他人那样。他爸爸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不过他躺在床上,用力紧揉着被单,心中对塞穆尔有股罪恶感。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马可听到开门声,知道惩罚已经结束。一定是左拉身边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打开了门,观察邻居动静,确定四下无人后,再把被痛扁得遍体鳞伤的塞穆尔搬到隔壁建筑里的房间。这帮人始终小心翼翼避免在这个典型中产阶级区域落人话柄,并积极与丹麦邻居家庭交好,左拉在外营造出的得体优雅形象绝对不可被破坏。左拉非常清楚自己是个白人,体面挺拔,魅力十足,加上来自美国,说得一口英语,所以很容易被当成「他们的一份子」。左拉很了解丹麦人对这样的人不会有防範之心。
有鉴于此,他往往在夜色的掩饰和拉上窗帘的气密窗隔绝之下,进行他的惩罚活动。他们总是特别注意不让人看出殴打的痕迹,却能让塞穆尔隔天拖着脚步吃力地走过行人徒步区。邻居绝对看不到这些。除此之外,惩罚有利于推展业务,同情总是能转化成白花花的钱币。
黑暗中,马可站起身,悄悄溜过其他表兄弟的房间,敲了敲客厅的房门。若是马上有人应答,事情就好办;倘若犹豫一阵后才传来回覆,就得留神了。
这次约莫过了一分钟,马可才被允许进入客厅,而他心里已经做好準备。
左拉像个皇帝般端坐在茶几旁,四周围站着他的臣子。巨大的萤幕上正在播放电视节目,声音震天价响。
他看见来者是马可,脸色似乎明亮了一点,不过双手仍旧不住颤抖。家族中有人坚称左拉嗜好观赏别人遭受殴打折磨,但是马可的爸爸却保证并非如此,他认为左拉喜爱自己的人,就如同耶稣爱护他的门徒一样。
不过马可没有那幺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