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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警察的想法,你怎么会知道得比我多?”
“斯特莱克在警察局有几个熟人,”罗宾不动声色地说,“他跟调查官理查德·安斯蒂斯一起在阿富汗待过。”
这个曾经审问过自己的男人的名字,似乎对凯瑟琳产生了影响。她又看了皮帕一眼。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凯瑟琳问道。
“因为我们不想看到又一个无辜的女人被捕,”罗宾说,“因为我们认为警察在不相干的人周围转悠,浪费时间,还因为”(“一旦下了钓饵,再添加一些利己主义的成分,让你的话显得更可信”)“如果找到真凶的是科莫兰,”罗宾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显然会给他带来很大好处。再创辉煌。”她补充一句。
“是啊,”凯瑟琳说,一边连连点头,“这就对了,不是吗?他想出名。”
跟欧文·奎因在一起待了两年的女人,都会相信出名绝对是个天大的实惠。
“是这样,我们只想给你提个醒,让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罗宾说,“并请你帮个忙。但是显然,如果你不想……”
罗宾作势要站起来。
(“一旦把情况摆在她面前,就做出‘听不听随你’的样子。她开始追着你时,你就成功了。”)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察了,”凯瑟琳说,看到个头比她高的罗宾站了起来,她似乎有些慌乱,“我没有别的可说了。”
“是这样,我们不能肯定他们提的问题是否对路,”罗宾说,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是个作家,”她说,突然偏离斯特莱克给她准备好的轨道,把目光落在墙角的笔记本电脑上,“你能注意到细节。你比别人更能理解他和他的作品。”
这番突如其来的恭维,使凯瑟琳准备抛向罗宾的激愤之词(她已经张开嘴,准备把话说出来)从嗓子眼里缩了回去。
“那又怎么样?”凯瑟琳说。此刻她的凶悍有点虚张声势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能不能让斯特莱克进来,听听你要说什么?如果你不愿意,他是不会进来的,”罗宾向她保证(这种说法未经老板许可),“他尊重你拒绝的权利。”(斯特莱克并未说过此话。)“但他很想听听你亲口怎么说。”
“我可能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凯瑟琳说,又把双臂抱起来,但掩盖不住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沾沾自喜。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了,”罗宾说,“如果你帮助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凯瑟琳,你就有正当的理由上报纸了。”
这个保证在客厅里引起一些浮想——凯瑟琳接受热切的、这次是怀着崇敬之心的记者的采访,他们询问她的作品,也许会问:跟我们说说《梅丽娜的牺牲》吧……
凯瑟琳侧眼看了看皮帕,皮帕说:
“那个混蛋绑架了我!”
“是你想去偷袭他,皮普。”凯瑟琳说。她有些焦急地转向罗宾,“我可从没叫她那么做。她——我们看见他在书里写的那些内容——我们俩都……所以我们以为他——你的老板——是被雇来陷害我们的。”
“我理解。”罗宾违心地说,她觉得这种思路扭曲而偏执,但也许这就是跟欧文·奎因厮混带来的影响吧。
“她意气用事,不考虑后果,”凯瑟琳说着,用混杂着慈爱和嗔怪的目光看了看她的女弟子,“皮普脾气有问题。”
“可以理解。”罗宾虚伪地说,“我可以给科莫兰打电话吗?我说的是斯特莱克。请他过来跟我们见面?”
她已经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斯特莱克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在阳台上。冻死了。
她回复:
五分钟。
实际上,她只需要三分钟。凯瑟琳被罗宾的真挚和表现出的理解所感动,同时惊慌失措的皮帕也鼓励她让斯特莱克进来,看看最糟糕的结果是什么,因此,当斯特莱克终于敲门时,皮帕几乎是欣然前去开门。
随着斯特莱克的到来,客厅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斯特莱克站在凯瑟琳身边,看上去那么人高马大,而且几乎毫无必要地透出十足的男子气。凯瑟琳把圣诞装饰品拿开后,屋里只有一把扶手椅,斯特莱克坐进去,椅子顿时显得很小。皮帕退缩到沙发顶端,坐在扶手上,既恐惧又带有一点挑衅地瞟着斯特莱克。
“你想喝点什么吗?”凯瑟琳瞥了一眼穿着厚大衣的斯特莱克,他那双十四码的大脚敦敦实实地踩在她涡旋花纹的地毯上。
“来杯茶就好了。”他说。
她转身朝小厨房走去。皮帕发现自己单独跟斯特莱克和罗宾待在一起,顿时紧张起来,赶忙跟在凯瑟琳身后。
“她们主动给我倒茶了,”斯特莱克悄声对罗宾说,“说明你干得真漂亮。”
“她为自己是作家感到非常骄傲,”罗宾压低声音回答,“这意味着她能比别人更理解他……”
可是皮帕拿着一盒廉价饼干回来了,斯特莱克和罗宾立刻不做声了。皮帕回到沙发顶端的位置上,不住用怯生生的眼光瞟一瞟斯特莱克,就像她瑟缩在他们的办公室时那样,这目光也带有一种享受演戏的味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凯瑟琳。”斯特莱克看到她把茶托放在桌上,说道。罗宾看见一个茶杯上印着“保持淡定,认真校对”。
“再说吧。”肯特回了一句,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瞪着斯特莱克。
“凯瑟,坐下吧。”皮帕劝道。凯瑟琳满不情愿地坐在皮帕和罗宾之间。
斯特莱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巩固罗宾好不容易建立的脆弱的信任,直接进攻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因此,他开始应声附和罗宾刚才的话,暗示权威部门对逮捕利奥诺拉有不同看法,正在复查现有的证据。他避免直接提及警方,但每句话都在暗示警察局已经把注意力转向凯瑟琳·肯特。他说话时,一阵警笛声在远处回荡。斯特莱克又宽慰她说,他个人相信肯特是绝对无辜的,但认为她可以提供线索,而警方未能对此予以充分理解和合理利用。
“是啊,是啊,这你可能说对了。”凯瑟琳说。听了斯特莱克令人宽慰的话语,她并没有表现得放松下来。她拿起“保持淡定”的杯子,带着一副轻蔑的派头说:“他们只想了解我们的性生活。”
斯特莱克记得,根据安斯蒂斯的说法,凯瑟琳在没有遭受过度压力的情况下,主动提供了这方面的许多信息。
“我对你们的性生活不感兴趣,”斯特莱克说,“显然奎因——恕我直言——在家里得不到他想要的。”
“很多年没跟老婆睡觉了。”凯瑟琳说。罗宾想起在利奥诺拉卧室找到的奎因被捆绑的照片,不禁垂下目光,盯着杯里的茶。“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他没法跟那女人谈论自己的作品,她也不感兴趣,压根儿就不在乎。他告诉我们——是不是?”她抬头看向旁边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皮帕,“那女人从来不曾好好读过他的书。他需要能在那个层次上跟他交流的人。他跟我能真正地探讨文学。”
“还有我,”皮帕说,突然开始滔滔不绝,“他对身份认同观念很感兴趣,你知道的,跟我一连几小时地探讨如果我从根儿上、从一生下来就弄错了——”
“是啊,他对我说,能跟一个真正理解他作品的人对话,是一种极大的安慰。”凯瑟琳大声说,盖住皮帕的嗓音。
“我也这么认为,”斯特莱克点着头说,“估计警察都没问过你这些吧?”
“是啊,他们只问我们是在哪儿认识的,我告诉他们:在他的创意写作课上,”凯瑟琳说,“关系是慢慢发展的,你知道,他对我的作品感兴趣……”
“……对我们的作品……”皮帕轻声说。
凯瑟琳长篇大论地讲述师生关系怎样逐渐演变为某种更加暧昧的东西,皮帕似乎一直像尾巴一样跟在奎因和凯瑟琳身后,只在卧室门口驻足停步。斯特莱克频频点头,做出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写的是特色幻想小说,”凯瑟琳说,斯特莱克吃惊又有些好笑地发现,她现在说话的腔调像极了范克特:都是排练过的话,好像在念发言稿。一闪念间,他猜想有多少独自静坐写小说的人,曾在写作间歇喝咖啡时练习畅谈自己的作品,他想起瓦德格拉夫告诉过他,奎因曾坦率地承认用圆珠笔假装接受采访。“实际上是幻想/情色作品,但文学性很强。这就涉及传统出版了,你知道,他们不愿意冒险尝试前所未见的作品,只愿意出版符合他们销售类别的东西,如果你把几种风格糅合在一起,如果你创造出某种全新的东西,他们就不敢尝试……我知道那个利兹·塔塞尔,”凯瑟琳说这个名字的语气就好像它是一种疾病,“她对欧文说,我的作品太小众了。但这正是独立出版的意义所在,那种自由——”
“是啊,”皮帕说,显然急于贡献自己的价值,“确实如此,对于类型小说,我认为独立出版是一条可行之路——”
“只是我并不属于某一类别,”凯瑟琳说,微微蹙起眉头,“这是我的关键问题——”
“——可是欧文觉得,对于我的自传来说,我最好还是走传统的路子,”皮帕说,“你知道,他对性别认同特别感兴趣,对我的经历十分着迷。我介绍他认识了另外两个变性人,他提出要向他的编辑推荐我,他认为,你知道的,只要有适当的促销,一个从未有人讲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