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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道:“先生的意思是,没有风流韵事,人物风采,城池只是城池,风景也只是风景?”刘伶笑道:“你这个小娘子聪明得紧,一点就透,到底是跟随王表道长见过世面的人。”

纺织道:“就像首阳山竹林,原本只是片再普通不过的竹林,但因为有了七贤,才会如此有名,对吗?”

刘伶“嘿嘿”了两声,道:“竹林之游早已成为往事,难得世人还记得七贤的名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纺织忙将酒杯斟满,又问道:“听说刘先生夫人是朱相士唯一爱女,朱相士生前未收徒弟,也未将相术传给朱夫人,只将著述《原君书》传给了她,是这样吗?”

刘伶笑道:“怎么,你也听过《原君书》?是不是王表道长告诉你的?”纺织道:“不是。早几年婢子随王道长住在建业时,听吴国皇帝提过。哦,不是现在的皇帝,是两年前过世的老皇帝。”

刘伶大为惊讶,问道:“你见过吴大帝孙权?”纺织笑道:“是啊,不过那位东吴皇帝根本不是传说中碧眼紫髯的碧眼儿。”

刘伶问道:“那孙权是什么样?”纺织笑道:“只是一个想要长生不老的可怜老人。那位皇帝特别迷信方术,之前礼敬方士赵达,后来赵达死了,他听说王道长在吴地漫游,便千方百计派人寻到,请到建业,多次当面请教长生不老之术,还专门在太初宫苍龙门<a id="noteBack_3" href="#note_3">[3]</a>外为王道长修了一处大宅子呢。”

刘伶笑道:“孙权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到老如此糊涂?若是能以方术长生不老,方士赵达还会死吗?”

纺织道:“孙权虽然占据江东,三分天下,终究只是倚仗父兄功业。刘先生说说看,他能与秦始皇、汉武帝比吗?”刘伶笑道:“那当然是不能比。实在要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纺织笑道:“这便是了,以秦始皇、汉武帝的眼界见识,仍疯狂追求长生不老,不惜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一个小小的东吴皇帝,又怎能免俗呢?而且孙权老糊涂的还不只这件事,他不爱他的众多儿子,只爱女儿孙鲁班,任其胡作非为,扰乱朝政。”

孙鲁班字大虎,是孙权与步练师的长女,最初嫁给名将周瑜长子周循,周循卒后,再嫁全琮,因而被称为全公主,因极得孙权宠爱,在吴国形成一股巨大的势力,权倾朝野。孙权曾打算立王夫人为皇后,孙鲁班因与王夫人不和,加以阻止。太子孙登去世后,王夫人之子孙和被立为太子。孙鲁班因曾阻止王夫人立后,担心孙和即位后会怨恨自己,心中不安,便数度谮毁孙和,还派人暗中监视太子一举一动,择其不当之处禀报孙权。孙权因此数次责骂王夫人,王夫人因此抑郁而死。孙鲁班又支持鲁王孙霸与孙和争夺太子位,孙鲁班同产亲妹孙鲁育却支持孙和,姊妹二人由此分裂,争相在孙权面前谗毁对方。朝臣也自动分为两派,各自支持孙和和孙霸,时称“南鲁党争”。

孙权年岁已高,不胜烦恼,虽有改嗣之意,却也厌恶孙霸与太子相争。而孙鲁班支持孙霸夺嫡不过是表面,她是孙权最宠爱的女儿,早看出父皇宠溺幼子孙亮,于是常常带丈夫全琮侄全尚之女入宫,夸其貌美贤淑。不久,孙权废太子孙和,赐死孙霸,改立幼子孙亮为太子,以全尚之女为太子妃。如此,孙亮就同时有了孙鲁班弟弟兼从孙女婿的身份。这一场储君之争,最后还是以孙鲁班大获全胜而告终。

孙权病逝后,孙亮以太子身份即位,全妃则被立为皇后。孙鲁班因拥立有功,全氏一族有五人封爵,全尚任太常卫将军,加封永平侯,总领朝政,成为东吴自建国以来外戚中最为兴旺者。

刘伶听了,道:“原来吴国这么乱!但孙权临死,指定的辅政大臣不是诸葛恪吗?”话一出口,便又想起马市客栈中被杀的行商朱葛恪来。

纺织却是不知刘伶心思,接道:“是啊,诸葛恪一夜之间位极人臣,但后来下场又如何呢?被卫将军孙峻诛杀,而孙峻的亲姊姊,便是全尚妻子。”

刘伶问道:“你是说,诸葛恪被杀也是受孙鲁班指使?”纺织点点头道:“孙峻杀诸葛恪后开始专政,却还是竭心尽力讨好孙鲁班,他知道孙鲁班厌恶废太子孙和,专程派人将其赐死,吴国上下多同情孙和,因此而深怨孙峻和孙鲁班呢。尤其是孙鲁班,而今吴国内政混乱的局面,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当然也是因为孙权那老头儿糊涂,不信任儿子,非要重用女儿。”

刘伶道:“从孙权给儿女取的字号,便能看出来呀,孙亮字子明,孙和字子孝,孙霸字子威,孙鲁班字大虎。”

纺织点头道:“人如其字,孙鲁班虽是女儿身,还真有一副虎狼心肠。她跟亲妹妹孙鲁育不和,便向孙峻告状,说孙鲁育图谋叛乱,于是孙峻诛杀了孙鲁育。对了,这位孙鲁育公主字小虎,其实也是个好争强弄权的妇人,只是手段不及其姊而已。”

刘伶叹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为了争权,竟然连亲姊妹也不放过!”又道:“从前群雄逐鹿中原,不少才俊之士为避战乱,南下江东。而今我大魏统一了中原及北方,局面蒸蒸日上,东吴则局势动荡,怕是情形会反过来,人才纷纷离去,那孙鲁班和孙峻必定作威作福不了多久。东吴内讧不息,大势已去,从此只能苟延残喘。”

纺织好奇问道:“这么说起来,东吴应该是亡国在即了?”刘伶道:“当年蜀汉诸葛亮倾举国之力,出兵北伐,东吴孙权亦积极派兵响应,却未能撼动我大魏分毫,足见我魏国实力远在蜀、吴之上,而今东吴内乱,等于徒然消耗自身实力,自取灭亡。”忽然心念一动,暗道:“若是照目前的局面,我大魏十年之内,必能尽取东吴之土。只是目下虽表面平静,实际上也是暗流汹涌,嵇康与毌丘俭谋划反抗司马氏,虽是想要匡复朝纲,但一旦发动,实际上不是在削弱魏国自身实力吗,跟内讧又有什么分别?司马氏父子虽然威凌皇帝,却均是智谋杰出之士,且有吞蜀灭吴的雄心壮志。有识之士,均知天下一统,方能长治久安,有益黎民百姓,就此太平。我暗助嵇康等人,等于拖延了四海波静的步伐,到底是对,还是错?到底是利多,还是弊多?”

纺织见刘伶忽然陷入了深思,脸色亦阴晴不定,忙问道:“刘先生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婢子看你脸色忽然变了。”

刘伶回过神来,忙道:“我没事。你叫下人搬两坛‘千日醉’来,也不用盛到酒壶里,直接放在这边就行。”

纺织劝道:“就这一会儿工夫,先生已经喝了好几瓶,居然还要再加两坛吗?酒虽然美味,到底伤身子,先生还是要节制些才好。”

刘伶笑道:“你见闻如此广博,没听过我刘伶酒鬼的大名吗?你也不用在这里侍奉了,我还要喝好久呢。”

纺织道:“那么要不要婢子去请王道长、嵇先生他们过来?”刘伶忙摆手道:“不用了。他们都喝不过我,不出一会儿,他们都会全部倒下,还是等于我一个人在喝酒。”

纺织闻言,抿嘴而笑,出去叫仆人搬酒进来,又很贴心地放了暖炉在刘伶身侧,这才退出。

刘伶自斟自饮,起初还能听到琴声、歌声及长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骤然歇止,大约嵇康那些人终于闹得累了,各自散去,东园陷入幽深的静谧中。于大地深沉、夜深人静时饮酒,总有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或者应该说世人皆睡唯我独醉,是一种极为惬意而从容的体验。不必回忆过去,不必计划未来,不为谁而伤心,不为谁等待,只活在虚浮的当下,醉于迷蒙的夜色,亦梦亦幻,亦假亦真。

等到一整坛酒下肚,刘伶身子终于开始轻飘飘起来,酥软的暖流游遍全身。他既略略有了醉意,便如往常一般,先起身去如厕。

到茅房门口时,正好遇到刘宝出来,刘伶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问道:“刘宝君是何时回到洛阳的?”刘宝道:“昨晚。”

刘伶道:“那么……”刚想问镇东将军毌丘俭那边情形,刘宝却“嘘”了一声,大声笑道:“刘伶君,你这浑身酒气,到底喝了多少酒?”刘伶道:“一坛子‘千日醉’而已,我这才刚刚开始呢。”刘宝赞道:“好酒量!”随即附耳过来,低声告道:“今晚客馆住了不少人,我怕隔墙有耳,明日一早去首阳山。”

刘伶问道:“嵇康人呢?”刘宝道:“跟吕安住在隔壁院子呢。在河边折腾了好一阵子,也累了。”

刘伶问道:“王戎和阮咸人呢?”刘宝道:“他二人倒是没住下,各自回家去了。”又拍了拍刘伶肩头,大声道:“好久不见了,明日一道出去逛一逛,如何?”刘伶道:“好啊,老地方,首阳山。”刘宝道:“好主意,把嵇康也叫上吧。”刘伶道:“他忙着学打铁呢,怕是没空。”

刘宝道:“打铁不急这两日,老朋友回来,总该好好聚聚。”刘伶笑道:“那刘宝君自己去跟他说吧。”

两人装模作样地对话一番,会心一笑,拱了拱手,各自走开。刘伶本无尿意,只是习惯性地来解一趟手,一进阴冷的茅房,便立即觉得不该多此一举,便转身退了出来。正好见到一条黑影从花丛后站起来,猫着腰朝院中走来,刘伶当即愣住,一点酒意亦完全惊醒。那黑影走出数步,这才发现茅厕门前的刘伶,吓了一跳,慌忙转身,欲在其呼叫前逃离。

刘伶叫道:“是你!又是你!喂,你站住!再不站住,我可就叫人了!”

那人听了这话,当真立定,缓缓转过身来。虽有灯光月色,然其面上蒙着一块厚实的黑布,看不到半分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锋锐,紧紧盯着刘伶。

刘伶走上前几步,问道:“你就是当日光顾首阳山的黑衣男子,是不是?你在我书房拿了什么东西?”黑衣男子冷冷道:“刘先生心知肚明,还需要再问我吗?”

刘伶不免十分为难,他既知黑衣男子是司马氏心腹下属,当然想问对方为何没有将信函上报,更想问是否可以将信函还回,但话头一旦挑明,就等于坦白自己卷入了谋逆之事,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万一这男子是大将军司马师派来套话的,意图将所有涉入者一网打尽,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想了想,刘伶又问道:“你来东园做什么?”黑衣男子道:“刘先生心知肚明,还需要再问我吗?”语气、腔调跟之前一模一样。

刘伶狐疑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真人?怎么说话这般死板?”那男子不答,转身便走。

刘伶叫道:“喂,站住!”见对方不理,便拔脚急追了上去。他既大概知道了黑衣男子身份,对方又武艺高强,料想即使出声呼叫,东园众人也不能拿其怎样。但对方手中握有机密信函,若任凭他就此离开,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有线索?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花园,黑衣男子忽然停下,转身问道:“想必刘先生已经知道我不是好人,你不出声呼叫,却跟随我来到这僻静之处,不怕我杀了你吗?”

刘伶道:“你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应该还不算太坏。可否请你将从我书房偷走的东西还我?”黑衣男子摇头道:“我不知道刘先生在说什么。”

刘伶咬咬牙,愤然道:“你姓邓,是也不是?”黑衣男子全身一震,目光中立即充满了森森杀意。

刘伶见状,愈发肯定正如张小泉所料,黑衣男子是邓展后人,便道:“奋威将军邓展曾是我大魏军中第一高手,征战沙场多年,奋勇杀敌,军功赫赫,他若是知道他的后人沦为权贵豢养的杀手,用奋威刀法残害无辜,当死不瞑目。”

黑衣男子忽轻吼一声,扬刀出鞘,举刀一划,便朝刘伶斩来。

刘伶喝破黑衣男子姓氏,原只是想确认对方是否真是邓展后人,若是,再以邓展当年军功激励对方,不想黑衣男子忽然发难,要当场杀人灭口,事情大出意料,刘伶只觉得腿脚发软,走不动半步,喉咙也是发干发涩,喊不出半个字来。

然就在死亡逼近的瞬间,世界突然平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妻子的面容,想起未出生的孩子,还有首阳山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柄长剑伸了过来,将刀挑开,当真凶险之极,只要再晚半刻,黑衣男子的刀便会刺入刘伶胸膛。

及时出面救下刘伶的正是那灰衣女子沛娘,她依旧戴着竹笠,挺剑急攻黑衣男子。黑衣男子却有退让之势,不欲与沛娘相斗,只是一时被对方剑网缠住,难以脱身。

恰在此时,客馆亦有呼喝声、喊叫声传来,沛娘微微侧头,黑衣男子趁机格开她手中长剑,掉头往西墙根奔去。

沛娘转头问道:“刘先生没事吧?”刘伶险些成为刀下亡魂,惊魂未定,呆了一呆,才道:“我没事,多谢你救了我。”

沛娘道:“刘先生既然早知道这人是个杀手,为何还要独身跟他来到这里?”刘伶道:“我……我想不到他会杀我。”

沛娘跺脚道:“他就是靠杀人为生的。”刘伶道:“可当日他不是也没杀我妻子吗?”

沛娘听了这不通世故的回答,又好气又好笑,忙道:“先生请先回屋去,我去追他。”

刘伶忙叫道:“沛娘等等,我有话问你。”问道:“你为何要杀马市客栈伙计张亮?沛娘娇娇弱弱,心肠却如此歹毒,手段也未免太狠了些。”

沛娘皱眉道:“怎么这桩命案又算在了我头上?”刘伶怒道:“什么叫又?不是你,还能有谁?除了你,谁还有那种无色无味的迷药?”沛娘踌躇片刻,道:“原来是因为那迷药,那好吧。”

刘伶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杀了张亮了?”沛娘道:“随便吧。”

刘伶见对方漫不经心,愈发怒气冲天,道:“这可不是随便,张亮原本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今死无全尸。还有朱葛恪,算起来,沛娘手上已有了两条人命。听闻娘子是史氏剑法传人,如果史春知道你用她的剑法胡乱害人,想必死也不会瞑目。”

沛娘听闻,立时动了气,喝道:“刘先生怎可以这般说话?我是我,我做的事,无论好事坏事,我均一力承担,为何要没来由地扯我师祖进来?”

刘伶冷笑道:“我说话还是好听的,换了其他人,对沛娘这样的人,怕是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能骂出来。娘子原来也怕辱没师祖名声,那么你师父教你剑法的时候,可有教过正气二字?”

沛娘气极,道:“刘先生坚称是我杀人,可有什么凭据?马市客栈命案,我已略有耳闻,命案当晚,我人一直在首阳山,路遗可以作证,次日我还曾在竹林与他会面。这一夜之间,我如何能往返于洛阳与首阳山,还连杀两人?换作我师祖在世,怕是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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