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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又说:“刚才,我和几个朋友去一家饭店吃饭。吃了一阵子,我出去上厕所,看见一个女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进了一间包厢,很像是吴暮。开始,我以为看错了,就站在门口等。过了几分钟,吴暮出来了。看见我,她掉头就走。我愣了一下,追下去,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我找人问了问,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上班好几天了,从没离开过。去找你的那个女人,她不是吴暮!”
她竟然不是吴暮!
谭什的头发都奓了。
“她是谁?”他呆呆地问。
“我不知道!反正她不是吴暮,你赶紧让她离开!”西太很急促地说。
谭什挂断了电话。他无比震惊,慢慢地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银幕的光照到她的脸上,十分苍白。谭什的脸色一点点地也变白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如果她不是吴暮,那老吴肯定也是假的,他们是一伙的!
童话故事一下变成了恐怖故事。
谭什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就像是突然发现握住的是一条蛇。
“你怎么了?”她扭过头,有些诧异地问。
“没,没什么。”谭什恐惧至极。忽然有一天,你发现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她有另外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这种恐惧极其深邃。
“刚才是谁的电话?”
“西太。”
“西太?”她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
她的狐狸尾巴露出了十分之一。
谭什小心翼翼地说:“就是他介绍咱们认识的,你忘了?”
她恍然大悟地说:“你说的是李西太呀?我一时没想起来。”
前面忘了说,西太姓李,叫李西太。
她又把狐狸尾巴缩回去了。
肯定不是一时没想起来这么简单,谭什认为。他故作平静地说:“刚才西太给我打电话,说他去饭店吃饭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孩,长得很像你,你说奇怪不奇怪?”
吴暮不说话了,直直地看着谭什。
谭什觉得这句话戳中了她的死穴,她无力反击了。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扭过头,继续看电影,淡淡地说了一句:“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得是。”
“我觉得也是。”谭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最近,你见过西太吗?”谭什继续试探她。
“前些日子在我叔叔家见过他。”
“他是不是比我还胖了?”
吴暮突然不说话了,直直地盯着银幕。她肯定没见过西太。也就是说,不管是西太还是谭什,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那她找上门到底要干什么?
恐怖电影还在继续,气氛让人窒息。
谭什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决定先离开她,再作打算。他说:“差点忘了,公司还有事儿,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你去吧。”吴暮很平静地说。
谭什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又安全。走到门口,谭什回头看了一眼。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吴暮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背影看上去十分凄凉。
谭什的心颤了一下,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了出去。
背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来自电影里的女主角。
5.故事的尾巴
谭什开着车,不知道该去哪儿,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的心里一团乱麻。
漫无目的地行驶了半天,他把车停下来,给西太打电话。电话接通了,西太说:“我刚从吴暮家出来,还没找到她。你别着急,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出来,把事情问清楚。”
谭什说:“知道了,你也别着急。”
沉默了一会儿,西太又说:“还有一件事儿,我说出来,你别害怕……”
“你说。”谭什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我听吴暮的继母说,吴暮的父亲老吴去找你了,打算问你要一笔钱。”
“我见过他了。”
“是吗?你没事儿吧?”西太明显吃了一惊。
“没事儿。”
“我听说老吴的脾气很怪,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曾经因为把人打成重伤坐过牢,你小心点。”
“知道了。”
“老吴可能还不知道去找你的女人不是吴暮,你别理他,躲远点就行。”
“他们已经见过面了。不过,老吴没说她不是吴暮。”
“这是怎么回事儿?”西太吃了一惊,又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只有找到吴暮才能知道,我现在就去找她。”
“你别着急,慢慢找。”
停了一下,西太问:“那个女人没伤害你吧?”
“没有。”
“要不我报警吧?”
“别报警。”谭什立刻说。他不想让警察把假吴暮带走,虽然她来历不明,虽然她动机不详,虽然她举止古怪。
西太犹豫了一下,说:“行,我听你的。”
挂断电话,谭什回了家。
她不在家。
她的东西也不见了。
她走了。
餐桌上有一份剁椒鱼头,旁边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而工整。谭什拿起来看:其实,我不会做剁椒鱼头。你吃的那些剁椒鱼头,都是我去咱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湘菜馆买的。愿你能找到一个会做剁椒鱼头的女孩。
谭什的心一下就空了。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家里转了半天,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看了半天,电视里演的是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他不时扭头看一眼厨房,幻想着她能走出来,喊他吃饭……
此时此刻,谭什才明白,那个来历不明、动机不详、举止古怪的女孩,已经在他的心里生了根,挥之不去。
他给她打电话。
她关机了。
谭什又去了她工作的幼儿园。今天是周末,幼儿园关着门。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这个城市里,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能去哪儿?
一连两天,杳无音讯。
一连两天,天天下雨。
天天盼雨停,它不停。
天天盼她回,她不回。
谭什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本地新闻。还不到下午五点,窗外已经暗了下来。没开灯,客厅里光线不好。谭什抬起头,看了一眼防盗门。防盗门关着,严丝合缝。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看一眼防盗门,也许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他开始心神不宁,说不清为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门外有人,是一个女人。
他抬起头,又一次把视线转向防盗门。就像是在配合他一样,敲门声立刻响了起来,声音很轻,响了两下就停住了,显得有些鬼祟。
是她回来了?
谭什立刻站起身,小跑着过去,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低着头,垂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五官,穿一件红色长袖衫,蓝色牛仔裤,裤腿被雨水打湿了,棕色的皮鞋上沾了一些碎屑。
她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定定地看着谭什。
“你找谁?”谭什问。
她沉默了几秒钟,轻轻地说:“我是吴暮。”
谭什一惊,马上就明白了:她是真正的吴暮。
“请进。”谭什说。
吴暮走了进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的头发有些湿了,几缕头发贴在脸上,显得整个人缺乏生气。
谭什泡了一杯茶,轻轻地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动作很慢,无声无息。
谭什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说话。
吴暮喝完一杯茶,脸上红润了一些,终于开口了:“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叫吴檀,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发小儿。”
“她在哪儿?”谭什问。
停了一下,她说:“等我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去找她。我们那个村子很穷,她家又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她家里,除了一盏电灯,什么电器都没有。因为要照顾常年生病的爷爷,到这里之前,她都没去过县城。”
谭什想:怪不得她不会系安全带,怪不得她要看那些说明书,原来她是真的不会用。
吴暮接着说:“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她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她的爷爷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周围村子有红白喜事的时候,他会过去帮厨,挣很少一点钱,维持生计。她没上过几天学……”
“不对,她有毕业证,还会背诵整篇的《三字经》和《弟子规》,而且知道每一句的出处。”谭什打断了她。
她低下头,轻轻地说:“她的身份证和毕业证都是我找人给做的,《三字经》和《弟子规》是跟她爷爷学的,她爷爷小时候读过私塾。前些日子,她的爷爷也去世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一个亲人了。”
谭什心里一阵难过。
她扭头看着窗外的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很孤僻,是扫帚星,克死了父母。其实,她并不孤僻,心里充满了阳光,只是没有人理她,她才逐渐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久前,她告诉我,想离开那个村子,换一个环境。我很想帮她。前些日子,西太把你介绍给了我。我想了很久,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她。”
谭什一切都明白了。
她又说:“她一直想把真相告诉你,又怕你接受不了,就没敢说。其实我知道,她是害怕失去你。”
“她在哪儿?”谭什追问。
“在她同事家里。”
“带我去找她。”
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问:“她没有嫁妆,没有学历,没有亲人,没有漂亮的长相,你确定要把她找回来?”
“确定。”谭什毫不迟疑地说。
“为什么?”
“她没有嫁妆,但是她不贪图物质;她没有学历,但是她知书达理;她没有亲人,但是她知道珍惜眼前人;她没有漂亮的长相,但是她有一颗单纯的心。有这些,就足够了。”
“走吧。”她笑了笑,站起了身。
乌云正在快速地飘走,雨小了很多,零星的雨点掉下来,打在积水上,溅起一个个水泡,转眼即逝。路过六号楼的时候,谭什往楼洞里看了一眼。
吴暮捕捉到了他的眼神,说:“我让他回去了。他没把真相告诉你,就是想从你那里弄点钱。对他来说,是不是他的女儿并不重要,只要能让那个女人开心就行。”
谭什没说什么。
那是一套很小的房子,温暖而干净。那个用鞋盒做的房子摆在茶几上,里面多了一个小孩子,用鸡蛋壳做的,胖乎乎的,很是喜人。她在厨房做菜,是剁椒鱼头。这一次,她没关门。
谭什走过去,闻了闻,说:“味道不错。”
“你来干什么?”她背对着他,轻轻地问。
“吃你亲手做的剁椒鱼头。”
“还有其他事儿吗?”
“有。”
“什么事儿?”
“接你回家。”
她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没说话。
“那个鸡蛋壳小孩儿是男的还是女的?”谭什又问。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我喜欢男孩。”
“那就再做一个。”
“今天不吃西红柿炒鸡蛋,没有鸡蛋壳。”
“不用鸡蛋壳做。”
“那用什么?”
“你说呢?”
她的身体又微微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