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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下着蒙蒙细雨。
小狄心不在焉地走在马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女人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变化,肯定不是因为漏气,因为她绝对不是充气娃娃——有会对话、会倒水、会讲价、会上楼梯、会脱衣服的充气娃娃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小狄发现前面有几个女人,都穿着白裙子,身材有点瘦,屁股却很大,是她?都是她?小狄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觉得这几个女人有些诡异,他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她们,看一看她们的脸。
这条小巷很窄,只是两个大院之间的缝隙,最多可以容纳两个人并排走。小狄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很刺耳:“嘭!嘭!嘭!嘭!嘭……”
一般来说,在这样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女人听到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一定会回头看一眼,可是她们始终没有回头,该怎么走还怎么走。
小狄追上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女人,看了她几眼,心里的疙瘩反而更大了——她戴了一个很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前面那几个女人同样如此。
小狄呆住了。
胡子追了上来,喘着粗气问:“你跑什么?”
小狄说:“那几个女人有些古怪,我觉得她们是小三儿。”
胡子笑着说:“你说得没错,她们就是小三儿。我见过她们,她们都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洗浴城上班,最大的愿望就是给有钱人当小三儿。”
“我是说她们像美甲店的那个小三儿,咱们摸过她。”
“你看走眼了。”
是这样吗?小狄认为那些女人都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摘下面具之后她们是什么样子。也许,她们的五官都一模一样,就像一个人被复制了好几个……
那几个女人拐个弯,不见了。
他们很快也走出了小巷,到了一条马路上。
不该走这条小巷,小狄想。正在胡思乱想,他感觉有人往后拽了他一把,又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刹车声。他一下子回过神儿来,发现一辆越野车停在身边,距离他不到十厘米,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司机探出脑袋,定定地看着小狄。他三十岁左右,脸色不是很好,眼神阴冷,让人不敢直视。过了几秒钟,他缩回脑袋,开车走了。
“你怎么不看路?”胡子埋怨小狄。
小狄怔忡了半天,说:“我感觉他要撞死我。”
“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胡子没好气地说,“再说了,他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撞死你?”
小狄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火车站,他们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那片灌木林,里面还是那么脏,遍地都是饮料瓶、泡沫饭盒、塑料袋、烟头、旧衣服、破皮鞋,当然了,还有各式各样的包。他们忙活了一阵子,收集了一大堆。
“这里面还有一个失足妇女上岗证。”胡子翻看着一个很精致的女包。
小狄凑过去看了一眼,问:“这不是艺校毕业证吗?”
胡子说:“艺校毕业证就是失足妇女上岗证。”
小狄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回到出租屋,胡子开始给那些包美容,先去污再上油,动作很娴熟。那套工具是他们从一个擦皮鞋的人手里抢过来的,没花一分钱。
小狄躺在床上玩手机,正玩着,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你在哪儿?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必须要见你。
肯定是发错了,小狄想。他心血来潮,随手回了一条短信:我在家,你来。没过一分钟,对方回复了:你等着。
小狄把手机扔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等着就等着。”
“你说什么?”胡子头也不抬地问。
“没什么。”
“你那里还有多少钱?”
小狄把钱掏出来,数了数,说:“山炮拿走三百,就剩七十了。”在这个小团伙中,山炮是老大,胡子是狗头军师,小狄是保管。
“你去买两份盒饭,给我加个鸡腿,再买两瓶啤酒,要冰镇的。”
“山炮说了,吃盒饭可以,但是不能要荤菜,更不能喝啤酒。”
胡子骂了一句脏话,没再说什么。
小狄下了床,出去买盒饭。刚走到胡同口,他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从身形上看,很像是小三儿。小狄吓了一跳,一闪身,躲到了一个垃圾箱后面。
她从垃圾箱旁边走了过去,是小三儿。她拐个弯,不见了。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小狄吃惊不已。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家门口了,你出来。小狄细细一想,头皮一阵发麻——发短信的人就是刚走过去的小三儿!
小狄不敢见她,感觉她身上似乎有一股鬼气。他蹿了出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跑到一家快餐店,要了一份盒饭,加了俩鸡腿,给自己压惊。吃完饭,他给胡子买了一份只有俩素菜的盒饭,提溜着往回走。
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太太挎着篮子去买菜,不见小三儿。这条胡同弯弯曲曲,拐几个弯才能到他的出租屋。他不放心,给胡子打电话。
“你怎么还不回来?”胡子问。
小狄环顾四周,小声地问:“刚才有人找我吗?”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你快回来吧,我都快饿死了。”
小狄松了一口气,心想:也许那根本就不是小三儿,只是一个身形和她有些相似的女人;那几条短信也不是发给他的,是对方发错了。小狄没有把手机号码告诉小三儿,她不可能给他发短信。他吹起了口哨,懒洋洋地往回走。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在哪儿?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必须要见你。
小狄有些烦了,索性拨过去。
响了很久,对方始终不接。
小狄连续拨打了三次,对方都没接。他只好回了一条短信:你发错了,我不认识你。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你摸过我。
是小三儿!小狄的脑袋一下就大了,不知道她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码。想了一会儿,他又给她打电话,但是她一直不接,没办法,他只能给她发短信:你要干什么?
她回复: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必须要见你。
小狄:你肚子疼关我屁事!
她:是你摸的。
小狄:他们也摸了。
她:是你摸的。
这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了,小狄不再回短信。
是你摸的。
是你摸的。
是你摸的。
她一遍遍地发送这条短信,无休无止。
小狄甚至想把手机摔得粉碎,让那些烦人的短信无处容身。他把手机举起来,想了想,没舍得摔,又揣回了裤兜。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害怕拐个弯就看见耷拉着脑袋的小三儿蹲在大门口等他,徘徊了一阵子,他又给胡子打电话,开口就问:“有人找我吗?”
胡子不耐烦地说:“没有!”
“你到大门口看看有没有人。”
等了一会儿,胡子说:“没有!你怎么回事儿?”
小狄挂断电话,往回走。走到拐角处,他伸长脖子,探出半个脑袋往大门口看。还好,大门口没有人。他长出一口气,回去了。刚躺倒床上,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我在你家大门口,你出来。
还是她。
身边有个伴,小狄的胆子大了很多,他拎着凳子蹿到大门口,快速地左看右看。胡同里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
她的言行举止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给小狄留下的印象还算老实,现在他明显地感觉到她不正常,精神肯定有问题。她要干什么?要钱?小狄可以说身无分文、身无长物。要和他结婚?萍水相逢,互不了解,他只是摸了她几下,而且还付了钱,她没理由再要求别的。那她想干什么?小狄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你家大门口,你出来。她不依不饶。
小狄干脆关了机,想起那半个小时的经历,他悔青了肠子。他坐起身,问胡子:“今天你有没有收到陌生人的短信?”
“没有。”胡子低头吃着盒饭。
很明显,她只骚扰小狄一个人。
小狄下了床,关上屋门,小声地说:“那个小三儿老是给我发短信,说她肚子疼,要见我,我都快烦死了。”
“哪个小三儿?”胡子显然还没明白过来。
“那天晚上,咱们摸过她。”
胡子笑了笑,说:“她肯定看上你了。”
“我觉得她有点不正常。”
“对,她有点傻。”
“不是傻,是精神不正常。”
胡子不置可否。
外面有人敲门:“咣!咣!咣!咣!咣!”动静挺大,显得外面的人理直气壮。那是一扇老旧的木门,上面没有猫眼,要想知道外面是谁,必须得打开门。
胡子一下子停下了所有动作,示意小狄别动。
小狄连呼吸都屏住了。
外面那人还在执着地敲门:“咣!咣!咣!咣!咣……”
小狄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立刻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似曾相识。他仔细一想,头皮一阵发麻——是小三儿身上的气味!她找来了!这个城中村大得无边无际,她竟然找来了,还找到了这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子。现在,她和小狄只隔着一层门板。
小狄悄悄地后退了几步,想离她远点。他觉得,他弄不过她。
五分钟过去了,她还在敲门:“咣!咣!咣!咣!咣……”
“干什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壁屋子里的人出来大声地问。那是一个屠夫,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很凶,小混混都不敢惹他。
她没说话。
静默了大约一分钟。
“您忙着,您忙着。”屠夫突然变得客气起来,退回去关上门,再没动静了。
他看见什么了?
小狄更害怕了,神经都快绷断了。他有一种直觉:她是冲他来的,而且不怀好意。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敲门声终于消失了。
外面一片寂静。
小狄和胡子都没动,害怕那是一个陷阱。他们又等了半个多钟头,这才敢把门打开,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已经走了。
“咱们是不是摊上事儿了?”胡子心有余悸地问。
“是我摊上事儿了。”小狄沮丧地说。
胡子没说什么。
小狄说:“你陪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儿?”
“去那家美甲店。”
“干什么?”胡子警惕地问。
“去那附近打听打听小三儿的情况。”
胡子想了想,答应了。
他们乘坐公交车到了那条步行街,很远就看见美甲店门口围着几个人,似乎正在吵架。他们凑过去,不动声色地看。几个人围着一个年轻女人,七嘴八舌地指责她,让她还钱。小狄看了一阵子,明白了:年轻女人的妹妹把其中一人的儿子给砍成了重伤,他们想让年轻女人出医药费。
小狄把胡子拉到一边,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年轻女人,低声说:“小三儿长得和她很像,肯定就是她妹妹。”
“看看再说。”胡子说。
那几个人没要到钱,扔下几句狠话,走了。年轻女人在门口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看样子完全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小狄和胡子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小三儿在吗?”小狄小心翼翼地问,还不时探头往美甲店里看一眼,害怕穿着白裙子的小三儿耷拉着脑袋突然走出来。
她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问:“找她干什么?”
“我们是她的朋友,过来看看她。”胡子撒了一个谎。
“你们是她的朋友?”她突然笑了,“我从没听说过疯子还有朋友。”
“小三儿是疯子?”小狄惊呆了。
她收住笑,冷冷地说:“不用拐弯抹角,有事儿说事儿。”
小狄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小三儿老是给我发短信,说要见我。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你知道吗?”
她盯着小狄看了半天,突然问:“你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
小狄低下头,没说话。他不擅撒谎。
沉默了一会儿,她冷冷地说:“你有大麻烦了。”
“怎么了?”小狄一惊。
“刚才的事儿,你肯定也看见了。那小子趁我不在,调戏小三儿,事儿后扔下一点钱就走了。小三儿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找到了他,砍掉了他的两只手,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小狄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
胡子问:“小三儿去哪儿了?”
“不知道。”
“她真是疯子?”
“当然,她有疯子证。”
“疯子还有证?”胡子吃惊不已。
“就是残疾人证。”她慢吞吞地说。
“你得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出去伤人了。”
“她有暴力倾向,我不敢管她,随她去吧。”说完,她掀起裙子,指着大腿上一条十几厘米长的伤疤,说:“前两年,我说了她几句,她抄起菜刀把我砍成这样,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招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