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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扔掉它,因为他知道他扔不掉它。

它的背后有人。

7.密室杀人

水纹搬到了毛尖尖家。

为了庆祝这件事,毛尖尖决定请客吃饭。他请了两个人:王响响和王铁钉。

黄婶闻到味儿了,不请自来。

木棉在厨房做菜,毛尖尖花钱请她来的。

其他人在客厅喝茶。

毛尖尖家的客厅很大,摆的都是红木家具,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挂了一幅国画、两幅油画。墙角放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石膏像,是维纳斯。

王响响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王铁钉很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茶,一口都不喝,定定地看着维纳斯,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响响一直期待他主动提起那件红嫁衣,并且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始终不开口。

闲聊了一阵子,毛尖尖突然说:“从今天开始,谁再和水纹作对,就是和我作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王铁钉。

王铁钉毫无反应。

“你家真大。”黄婶插了一句。

“是挺大。”毛尖尖说。

黄婶眯着眼睛,虚虚地说:“这房子太空了,没有人气,到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毛尖尖明显不想理她。

“水波。”

毛尖尖一怔:“水波?她在哪儿?”

黄婶指了指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开了,水纹走了出来,疑惑地说:“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王响响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黄婶来之前,水纹就去化妆了,她怎么会知道水纹在卫生间里?难道水纹身上有鬼气?

毛尖尖有些不耐烦了,硬硬地说:“我再告诉你一次,她是水纹,不是水波。”

黄婶干干地笑了一下。

毛尖尖扫视了一圈,说:“水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停了一下,他看着王铁钉,“水纹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王铁钉还是毫无反应。

静默了一阵子,王响响偷偷地打量王铁钉,发现他的双腿在轻微地发抖。

“水纹,我问你一件事儿。”王响响突然说。

“什么事儿?”

“你那件红嫁衣呢?”王响响在和水纹说话,眼睛却盯着王铁钉。

水纹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排斥的表情,半晌才说:“我打算烧了它。”

“烧了它?”

“对。”

“那我也烧了它。”

“改天咱们一起去海边烧红嫁衣。”

“为什么要去海边烧?”

水纹叹了口气,说:“那是我姐姐的东西,就让它去找我姐姐吧。”

“好,去海边烧。”

王铁钉始终没搭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木棉喊大家吃饭。

月亮闪了出来,冷冷的,白白的,缺乏善意。外面有一些细碎的声音,似乎是风吹过树叶,又似乎是什么鸟在扑棱翅膀。

木棉做了八个菜,大都是海鲜,还有汤。

毛尖尖招呼大家喝酒。

王铁钉一杯接一杯地喝,似乎停不下来了。

“你喝那么快干什么,急着去死?”黄婶怪腔怪调地问。

这句话仿佛触碰到了某种忌讳,王铁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端着酒杯的手僵住了。他的眼神变得很古怪,软软的,虚虚的,盯着酒杯看了半天,突然说:“我可能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你还会算命?”毛尖尖问。

“略懂一二。”

毛尖尖盯着他,似乎是在开玩笑地问:“你算出你是怎么死的了吗?”

“有些事儿,我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王铁钉的眼神在水纹身上停留了两秒钟,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毛尖尖一直盯着他,眼神儿不太友好。

其他人都不说话,埋头吃喝。

王响响注意到一个细节:桌子底下,毛尖尖和水纹的脚靠在一起。他的心一下就酸了,看着满桌子的酒菜,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夜渐渐深了。

王铁钉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毛尖尖说:“让他在我家睡吧。”

“我留下照顾他。”王响响说。其实,他留下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照顾王铁钉,而是想看看水纹和毛尖尖有没有睡到一起。

“那就麻烦你了。”毛尖尖说。

木棉和黄婶离开了。

走出门口,黄婶回头看了一眼水纹,眼神里有一些很深邃的东西。

水纹冲她浅浅地笑了笑。

黄婶立刻掉头就走。

周围静极了,只有王铁钉的鼾声。王响响躺在床上,睡不着。他下了床,悄悄地走了出去,打算看看水纹和毛尖尖是怎么睡的。

客厅里没开灯,只能看见物体的轮廓。维纳斯站在角落里,发出青青白白的光。王响响尽量不弄出声音,踏上了楼梯。他知道,水纹和毛尖尖住在二楼。

一个黑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谁?”他吓了一跳。

“是我。”毛尖尖说。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王响响急中生智地说:“我问你件事儿。”

“你说。”

“你那天发给我的照片为什么是黑白的?”

毛尖尖的语气有几分伤感:“因为水波已经不在了。”

“知道了。”

“王铁钉在干什么?”毛尖尖压低了声音。

“一直没醒。”

“你帮我盯着点他。”

“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王响响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停了一下,毛尖尖又说:“我听水纹说,王铁钉给你寄了一件红嫁衣,对不对?”

“对。”

“有件事儿,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儿?”

“你父母出事儿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他们了。”

“你看见他们了?”王响响一怔。

毛尖尖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对。我看见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人,应该是一个女人,穿一身大红衣服。可惜,款式没看清楚,可能是红嫁衣,也可能不是。”

“你是说,我父母的死和王铁钉有关?”

“至少,红嫁衣和他有关。”

王响响倒吸了一口凉气。

静极了,只有王铁钉的鼾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毛尖尖压低了声音说:“我觉得,他可能根本就没醉,一直在装睡。”

这句话似乎戳穿了什么秘密,王铁钉的鼾声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很远的地方,有个女人在哭,声音苍老而凄凉。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快速地跑过去,可能是老鼠。这些征兆让人感到异常凶险。

王响响忽然觉得今天晚上不会平安过去,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吱呀”一声,有扇门开了。

王响响和毛尖尖同时抖了一下。

“咣当”一声,有扇门关上了。很快,他们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打斗声。声音来自王铁钉的房间。

王响响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到了午夜零点。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时间,很多恐怖的事都发生在这一刻。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走了过去。

房门关着。

毛尖尖伸手推了推门,推开了一条缝,里面挂着链条锁。他透过门缝往里看,只看了一眼,就打了个趔趄,后退了一步。

王响响凑过去看。

他看见了王铁钉的脸。那张脸距离防盗门不到半米,呈土灰色,眼珠子凸出,呆滞地看着王响响。再往下看,是一根绳子,一根要命的绳子,已经勒进了王铁钉的脖子。

有人正在勒死王铁钉!

王响响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他想大声叫,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死亡的过程。

王铁钉不再挣扎了。

那根绳子慢慢地变松了。

门缝太窄,王响响看不到躲在王铁钉背后的凶手。

房间里的灯灭了。

“杀人啦!”毛尖尖首先回过神儿,喊了一嗓子。

水纹听见动静跑了过来,问:“怎么了?”

王响响颤颤地说:“王铁钉被人勒死了。”

水纹的表情一下就冻结了。

“他在哪儿?”水纹问。

王响响指了指房门。

“你们闪开!”毛尖尖大声说。他后退了两步,突然冲上去,一脚踹向房门。“哗啦”一声响,链条锁断了,门开了。

毛尖尖迟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摸到门后墙上的开关,按亮了灯。

王铁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毛尖尖回头看了一眼王响响和水纹,蹲下来,把手伸到王铁钉鼻子底下试了试,迅速地抽回来,惊恐地说:“他死了。”

“凶手去哪儿了?”水纹眼神儿直直地说。

毛尖尖轻轻地走到床边,猛地掀起了床单。

床下空无一人。

他一下子僵住了。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除了床底下,没有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刚才他们一直守在门口,绝对没有人出去过,凶手去哪儿了?

没有答案。

一股寒意弥漫开来。也许,就像黄婶说的那样,这里真有某种不干净的东西。

毛尖尖慢慢地退了出来。

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动。白白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拖在地上,像是几个没有质感的魂儿。

“怎么办?”水纹先开口了。

王响响和毛尖尖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水纹又说:“不能总把他放家里。”

毛尖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王铁钉,说:“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死在我家里,要不然就有麻烦了。”他想了想,“要不,把他埋了?”

“埋哪儿?”

“村子西头那片盐碱地长满了芦苇,把他埋在里面,谁也发现不了。”

“行。”

“先把他抬到车上去。”

王响响站着没动。

“搭把手。”说话间,毛尖尖把王铁钉的身体翻了过来,抬起了他的上半身。

王响响走过去弯下腰,抓住了王铁钉的脚脖子。

月亮不愿意看这一幕,躲了起来。

毛尖尖开着车,一路往西。为了掩人耳目,他没敢开车灯。车后十几米,有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子,可能是野狗,也可能是野猫。它一直跟在后面,不远离,不靠近。

王响响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它一出现,就会有诡怪的事发生,或者说,只要有诡怪的事发生,它就会出现。

它肯定是一个不祥之物,王响响想。

到了配电室,前面没有路了。

毛尖尖熄了火,下了车。

距离芦苇荡还有几十米。

配电室旁边的电线杆上,一个黑影蹲在上面,扯着脖子“嘎嘎”地怪叫,不知道是什么鸟。

几天前,王响响见过它。

8.吓跑了一个

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很远的地方,有一丝微弱的光,那亮光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有些寂寥。

夜静得像一具死尸。

毛尖尖把铁镐和铁锨从车上拿下来,说:“走,挖坑去。”

“王铁钉怎么办?”王响响问。

毛尖尖说:“先放车上,他又不会走。”

水纹说:“我拿手电筒给你们照着。”

他们朝芦苇荡走去。

走了十几步,王响响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已经隐在了黑暗里。钻进芦苇荡,毛茸茸的芦苇叶不时蹭一下他的脸,那感觉就像是被某种东西的爪子摸了一下。四周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还有什么动物的叫声,那叫声很嘶哑,像一个垂死的老男人在咳嗽,极其难听。

王响响感觉他们似乎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前面突然飞起了几只大鸟,它们惊叫着逃走了,诡怪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走了十几分钟,毛尖尖停下来,说:“就在这里吧。”

他们开始挖坑。王响响用铁镐刨土,毛尖尖用铁锨把刨松的土铲出去,水纹负责照明。盐碱地的土质很疏松,他们很快就挖好了一个半米深的长方形土坑。

“差不多了吧?”王响响问。

毛尖尖说:“不行,太浅了,最少得挖一米深。”

王响响继续刨土。

黑夜寂静而漫长,令人沮丧。

芦苇荡里看似荒凉,其实隐藏着无数的故事——

水泡子里,飘着一件红色的棉袄,那是大张媳妇的。大张媳妇前年生了一场怪病,全身哆嗦,翻着白眼看人,没白没黑地怪叫,去年冬天死了。大张把她生前穿的衣服都扔到了芦苇荡。

芦苇荡的最深处趴着一只流浪狗。它很老了,眼珠子绿幽幽的。村子里的狗见着它就咬。它白天不敢露面,只能在晚上到垃圾堆里找点东西吃。它快要死了。

芦苇荡外面,一个黑影正围着毛尖尖的车转圈。黑影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僵硬,扭曲,轻飘飘的。过了一会儿,黑影一闪身,不见了……

黑夜像一床巨大的棉被,盖住了所有的罪恶和恐怖。

王响响和毛尖尖又挖了一个小时,终于把坑挖好了。

他们走出芦苇荡,去抬王铁钉。

王铁钉竟然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不对,他已经死了,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在原地躺着。

三个人呆住了。

不远的地方,有人笑了一下,分不清男女,是那种憋不住迸出来的笑,短促,压抑。过了几秒钟,笑声飘到了另一个方向,还是很短促、很压抑。

王响响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王铁钉!”

毛尖尖和水纹同时抖了一下。

空气里充满了诡怪之气。

笑声消失了。几十米外,芦苇荡剧烈地晃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王响响的脑子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远处飘过来,打开车门,把王铁钉拉出来,扛在肩上,四下看了看,认准一个方向,又飘走了。他的手里拎着一根绳子,一根要命的绳子。

王响响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想了。

那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子又出现了,定定地看着三个人。在它的眼里,他们也许只是三个穿着衣服的肉骨头。

这一夜无比漫长。

下午,水纹约王响响去海边烧红嫁衣。

王响响提前一个小时出了门。

天气还不错,没刮风,有太阳,只是不太明朗,仿佛蒙了一层面纱。

他一边走,一边想。

按理说,王铁钉已经死了,没有人再搞鬼,生活应该恢复平静,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王铁钉是怎么死的?

以前,王响响读过一些侦探小说,密室杀人的那种。

他认为,王铁钉的死就是一起典型的密室杀人事件。

他知道,侦探小说里的密室杀人事件,大都是凶手杀人以后通过各种手段伪造了现场,或是把房间钥匙调了包,或是设置了某种杀人机关,或是先潜伏于密室内,再趁着混乱溜走,这些情节和王铁钉被杀时的情景完全不同——凶手在他们眼前勒死了王铁钉,然后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这是一起有目击者的密室杀人事件。

王响响冥思苦想了半天,得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结论:勒死王铁钉的凶手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王响响不敢再想了。

他换了个思路,开始想水纹,想她的模样,想她的言行举止,想她的一切。

现在,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她了。

种种迹象表明,水纹和毛尖尖好上了。这不奇怪,不论哪一方面,毛尖尖都比王响响强。毛尖尖更有钱、更高大,而王响响只会画画。

会画画似乎并不是什么优势。

王响响到了海边,他和水纹约定在这里见面。

水纹还没来。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大海。天地间一片宁静,偶尔有一只水鸟飞过,不吵也不闹。很远的海面上有一个黑点,静静地漂浮着。

“王响响。”水纹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看见水纹拎着一个袋子站在背后,神情有些黯然。

“你来很久了?”水纹问。

“没多久。”

“那是什么?”水纹指着远处的黑点。

“肯定是一艘小船。”

“多小的船?”

“肯定比我捡到的那艘船大。”

水纹也坐到了石头上,静静地看着那个黑点。

过了半天,那个黑点始终没动。

水纹打开袋子,拿出红嫁衣,抖开,它迎着风飘了起来,有一种妖艳的美。她盯着它看了一阵子,喃喃地说:“烧吧。”

“行。”王响响也拿出了他的那件红嫁衣。

水纹拿出打火机,打了几下,没打着。王响响拿过来,打着火,点燃了红嫁衣。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还有一股黑烟。

他们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它死去。很快,两件红嫁衣变成了一堆灰烬。风一吹,灰烬也没了。

希望一切恐怖都随风飘逝,王响响暗自祈祷。

水纹坐在他对面,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天,她轻轻地问:“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不相信。”王响响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那你说是谁杀死了王铁钉?”

王响响想了想,有些沮丧地说:“我不知道。”

水纹扭头看着大海,没说话。

王响响说:“不管怎么说,王铁钉已经死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人装神弄鬼了。”

沉默了几秒钟,水纹轻轻地说:“但愿如此。”

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

很远的海面上,那个黑点依旧静静地漂浮着,不远离,不靠近。

水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王响响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开始恨毛尖尖了。薄薄的阳光柔和地照着她雪白的脖子和白皙的脸,美到了极致,王响响舍不得把视线移开。

“你看什么?”水纹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儿。

“没,没什么。”王响响赶紧把脑袋转向别处。

水纹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王响响鼓起勇气问:“你觉得,毛尖尖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

“你是不是跟他……”

水纹看穿了他的心思,打断他说:“我只是暂住在他家里,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王响响一震。

水纹看着他,笑着问:“你是不是想追我?”

“我听说毛尖尖在追你。”

“对。”

王响响强笑了一下,说:“我不如他。”

水纹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哪里不如他?”

“他在县城里有两套房子。”王响响觉得自己有些阴险——扎两目村人都知道毛尖尖在县城有两套房子,每套房子里都有一个女人,而且不固定,经常换人。他这句话,戳中了毛尖尖的死穴。

水纹面色一冷,没说什么。

王响响又说:“其实,男人都很花心,结婚之后可能就老实了。”他用了“可能”这个词。

“你就不花心。”

“我是因为没有花心的机会。”王响响自嘲地说。

水纹抬头四下看了看,突然说:“毛尖尖家里有监控,每个房间都有。”

“什么意思?”王响响一怔。

“今天上午,我无意间发现一张发票,上面显示毛尖尖购买了一套很贵的监控设备。我按照上面的公司电话号码打过去,拐弯抹角地问了问,才知道每个房间里都安装了监控探头。”

“我怎么没发现?”

“我也没发现,一定是藏在了很隐蔽的地方。”

王响响忽然想到了什么,吃惊地说:“也就是说,毛尖尖应该已经从监控录像里看到了是谁杀死了王铁钉。”

“对。”

“他有没有告诉你?”

“没有。他说有急事儿,一大早就开车去了县城。”

“什么急事儿?”

“他没说。”

王响响猜测有两种可能:第一,毛尖尖确实有急事去了县城;第二,他看到了凶手的模样,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他不能说,或者是不敢说,于是选择了逃避。

王响响感觉到一股寒意。

毛尖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什么样的凶手能把他吓跑?

扎两目村一直很安宁,夜不闭户是常态。

如今,它变得阴森起来。

王响响画了三幅画——

第一幅画是一个幽灵,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五官,穿一身白衣服,手里拎着一根绳子,僵僵地站着。幽灵的面前,是毛尖尖的家,孤独地矗立在月光下。

第二幅画是一个分不清男女的背影,耷拉着脑袋行走在窄仄的胡同里,两边是毫无生气的荒宅,残垣断壁,杂草丛生。

第三幅画是一艘木船,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新娘子穿一件红嫁衣,端端正正地坐在船头。在她的背后,水面下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关节粗大的手,似乎是在垂死挣扎,又似乎是想把她拉下水。

王响响认为,真相就藏在这三幅画里。或者说,这三幅画是真相的一部分,只是缺少一条线把它们串起来。

他开始寻找那条线。

外面阳光明媚,让人心里很踏实。

到目前为止,扎两目村一切正常:大家照常出海捕鱼,照常吃饭喝酒,照常说笑吵架,照常打牌下棋……

他们都还蒙在鼓里。

他们都还不知道王铁钉已经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

王响响很羡慕他们。

9.另一件红嫁衣

天特别蓝。

王响响的心情却无比灰暗。

木棉从远处走了过来,提着一个篮子。她跟王响响打招呼:“没画画呀?”

王响响说:“没画。你忙什么了?”

“老周出殡,我去帮厨了。”她走到王响响面前,“你吃了吗?我带回来一些酒菜,你没吃的话,我请你吃饭。”

“我吃过了。”

木棉点点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王响响又往前走。

“王响响。”木棉在背后喊了一声。

“什么事儿?”他回过头问。

“你说,结婚的时候穿白婚纱好看,还是穿红嫁衣好看?”木棉很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回答。

又是红嫁衣,王响响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着木棉,觉得她的神情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你觉得呢?”他怔怔地问。

“我不知道。你是画家,肯定比我会审美,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是白婚纱好看。”

“红嫁衣不好看吗?”木棉的神情有些落寞。

王响响想了想,说:“我觉得,红嫁衣属于一个已经死去的时代。”

木棉怔忡了一会儿,走了。

王响响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结婚的时候,穿的就是一件红嫁衣。

该说说木棉了。

她有一个情人,就是毛尖尖。

丈夫死了之后,木棉时常感到很寂寞。

毛尖尖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他很有钱。他有不止一套房子,对付女人的手段他也不止一套。时间长了,就像很多俗套的故事一样,木棉和毛尖尖睡了。

木棉很谨慎,每次和毛尖尖幽会,时间都选在下半夜。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道理她懂。她还明白一件事:毛尖尖不可能娶她。他们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

他们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一年前,木棉意外怀孕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第一次怀孕。她给毛尖尖打电话,问他怎么办。毛尖尖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让她把孩子打掉。他还说他很忙,让她自己去医院。

木棉的心一下就凉了。

第二天,她一个人去了医院。

为了避人耳目,她没去县城,而是去了市里。

躺在手术台上,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身体疼,心也疼。手术做完了,护士端着一个盘子让她看,里面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她还未成形的孩子。

木棉没敢看。

那天晚上,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直流泪。

病房里还有一个女人,面朝里躺着,身体缩在被子底下,只露出长长的头发。她一直没动,也没出声。她的床头搭着一件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绸布外套,上面绣着喜字,应该是新娘子穿的衣服。

木棉也有一件那样的衣服。丈夫死后,她再没穿过。

半夜,她起床去卫生间。

病房里没开灯。走廊里的光射进来,那件衣服泛着红荧荧的光。木棉看了它两眼,走了出去。等她回来,发现那件衣服不见了。也不是不见了,是被那个女人藏到了被子底下,袖子还露在外面。

她醒了?她为什么把衣服藏起来?

木棉故意弄出了一些声音,对方无动于衷,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木棉躺在床上,侧着身子,一直盯着她。她不翻身、不打呼噜、不磨牙,看上去睡得很死。不过,木棉确信她是醒着的。

看了一阵子,木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医生过来查房。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很胖,慈眉善目。她检查了一番,告诉木棉中午就可以出院,然后去了别的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检查另一个女人。

吃过早饭,木棉坐在床上看电视。

那个女人还是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她没吃早饭,甚至都没起床去卫生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她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躺着,这有点古怪。

中午,木棉去办出院手续。

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似乎动了一下。等她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发现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那件红色的绸布外套静静地躺在她的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护士过来收拾病床。

“那个女人呢?”木棉问。

“出院了。”护士没抬头。

“她的衣服忘拿了,在我床上。”

“她说送给你了。”

木棉一怔:“送给我?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

木棉摇摇头,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你去住院部问问吧。”

木棉收拾完东西,想了想,把那件衣服也装进了包里,又去了住院部。一个女医生在值班,板着脸,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木棉说明了来意。女医生在电脑上鼓捣了一阵子,头也不抬地说:“她没留名字。”

“住院不都得留名字吗?”

“她不说,我们也没办法。”

“她为什么住院?”

女医生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说:“你为什么住院,她就为什么住院。”

木棉避开她的眼神,走了。

一个小时以后,她坐上了去县城的客车。

天快黑的时候,她到了县城。

在一个小饭店吃了点东西,她去找宾馆,打算住下。转了半天,问了大大小小十几家宾馆,竟然都没有空房。她一打听,才知道有几个明星在县城开演唱会,歌迷们把宾馆都挤满了。

只能打车回家了。

木棉在街上慢慢地走。

夜已经深了。

一辆灰色的面包车驶过来,司机放慢了车速,探出脑袋问:“打车吗?”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睛很小,脸很黑,表情有些僵硬。

“你这是出租车吗?”木棉警惕地问。

“肯定不是灵车。”司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晦气。

“去扎两目村多少钱?”

“多远?”

“四十公里。”

“一百五十块钱。”

“太贵了。”

“这么晚了,很难打到车。”

木棉四下看了看,没有别的出租车,就上了那辆面包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司机一踩油门,面包车蹿了出去。出了县城,路两边就没有路灯了,路上很黑,很冷清。

车窗开着,风吹进来,有点冷。

木棉转了转把手,没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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