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婴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司机说:“坏了,我还没修。”
木棉想起包里还有一件外套,就拿出来穿上了。
司机瞥了她一眼,问:“你是新娘子?”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木棉有些伤感地说。
“你这件衣服还挺新。”
“这不是我的衣服。”
“那是谁的?”
“别人送给我的。”
司机又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他盯着前面,神色有点怪。过了一阵子,他接了一个电话,问木棉:“太巧了,有两个人也去扎两目村,我过去接上他们。”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司机拐个弯,面包车驶上了一条简易公路。很快,到了一个村子。周围没有灯光,很黑。路两边的房子都很破旧,有一些高大的白杨树,树干上的疤痕像一只只诡怪的眼珠子。
木棉感到一股寒意,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司机把她拉到这里,不会是想劫财劫色吧?
她惴惴不安。
前方路边站牌下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面包车缓缓地停下了。木棉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王响响的父母,赶紧伸出手,招呼他们上车。人多胆子大,这话没错,尤其是熟人。
他们上了车,坐在后排座上。
面包车抖了两下,开动了。走出去没多远,木棉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借着面包车的灯光,她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是毛尖尖的车。
深更半夜,他怎么会在这里?
木棉想下车问问毛尖尖,犹豫之际,面包车已经跑远了。她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些怪:在一个离家几十里的陌生地方,为什么会碰见这么多熟人?
“叔,婶,你们去哪儿了?”木棉回过头问。
他们同时咧咧嘴,干笑了一声,又同时低下了头。很显然,他们不想说。
木棉有些尴尬,就不再问了。
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司机犹豫了一下,驶向了左边那条路。路上太静了,看不到任何活物,只有两旁高高低低的房子和白晃晃的车灯。
木棉的心一下下地抽搐着,全身冰冷。这种感觉让她惶恐不已。她的丈夫死亡前几小时,她的身体就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她觉得,今天晚上要出事。
前面路上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似乎是一只被车压扁的刺猬。
又驶出一段路,木棉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大货车,车门开着,一个男人站在路边撒尿。发现有灯光,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脸很白,没有胡子,眉毛往下耷拉着,很丧气的样子。他的脑袋一直跟着面包车转动。
木棉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看,他一直那样站着。他似乎察觉到了木棉正在看他,咧开嘴,很僵硬地笑了笑。
木棉的心里一下就空了。她觉得,那个人喝酒了。她开始想象:一辆大货车歪歪扭扭地追了上来,轻轻地一碰,就把面包车撞出去几十米远……
“停车!”她冷不丁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司机猛踩刹车,面包车怪叫两声,停住了。
“我晕车,想下去透透风。”
“车窗不是一直开着吗?”
“不管用,我还是晕车。”
“已经很晚了,把你们送到之后,我还得赶回县城……”
“你们先走吧。”木棉打断了他。
“你怎么办?”
“我先溜达一会儿,再想办法。”
“行,那你把车钱给我吧。”
木棉付了钱,下了车。看着远去的面包车,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王响响的父母还在车上。她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祝他们一路平安。过了一阵子,那辆大货车飞快地从她身边驶了过去,似乎着急去干什么事。
木棉站在路边等了半天,不见毛尖尖的车。其实,她之所以下车,也是想等毛尖尖,问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深了。
也许,毛尖尖走了另外一条路,木棉沮丧地想。天快亮的时候,她搭上了一辆过路车,辗转几次,终于回到了家。她累极了,一头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天黑。
她下床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她打开大门,看见门外放着一个纸花圈。
她吓了一跳。
那花圈挺大,一米多高,五颜六色的,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奠”字,看着很丧气。花圈是送给死人的东西,怎么放到她的家门口了?她家里又没死人。
她探头往外看了看,发现王响响家门口站了不少人,都阴沉着脸,不说话。她过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王响响的父母出车祸死了。
那个花圈肯定是送给王响响父母的,只是有人把它放错了地方。
她呆站了半晌,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那几天,她老是做噩梦。
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在她眼前飘来飘去,缺胳膊少腿,哭着喊她妈妈……
两个像纸片一样单薄的人在她眼前飘来飘去,他们七窍流血,用一种充满怨气的语调问她:你下车怎么不喊我们?你下车怎么不喊我们?你下车怎么不喊我们……
木棉快要崩溃了。
她给毛尖尖打电话,想让他过来陪陪她。
他不来。
他都一年不来了。
那天,毛尖尖突然给她打电话,让她去他家。她以为他想和她再续旧情,就去了。没想到,毛尖尖只是想请她帮忙做饭。吃饭的时候,木棉注意到一个细节:桌子底下,毛尖尖和水纹的脚靠在一起。
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毛尖尖对她已经不感兴趣了。有几分钟,她的情绪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就释怀了——他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
吃完饭,木棉和黄婶一起离开了毛尖尖家。外面很黑,她们都没拿手电筒,走得很慢。木棉走在前面,黄婶跟在后面,无声无息。自始至终,她们都没说一句话,似乎都有极重的心事。
那天晚上,木棉没做噩梦。
她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是毛尖尖发来的短信:有危险,马上离开村子。 她愣了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给毛尖尖打电话,发现他关机了。
她走到外面,看见太阳依然亮亮的。
大门关着,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墙头上没有探出半个脑袋。
角落里也没有罪恶的身影……
危险在哪里呢?
10.模模糊糊的真相
扎两目村多了几处空房子。
王铁钉死了。
毛尖尖走了。
木棉竟然也悄无声息地走了,难道她也看到了什么?或者说,她是不是像王铁钉一样,已经死了?还有毛尖尖,他还活着吗?
王响响为这些假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铁钉、毛尖尖和木棉都与七年前那起失踪事件有关,如今先后出了事,下一个会是谁?虽然王响响不知道自己与那件事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能感觉到危险正在向他逼近。他的心里一直不踏实,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天,王响响给毛尖尖打电话。
毛尖尖要的那幅画他给画好了。
其实,那幅画只是一个借口,王响响想说另外一些事:前些天,毛尖尖给他发送照片的时候,捎带着还有一句话,说他身边有个鬼。他想问问毛尖尖,谁是那个鬼。上次在毛尖尖家,他忘了问。
王响响觉得毛尖尖肯定知道些什么。
毛尖尖的手机还是关机。
王响响已经给他打过七次电话了,都没打通。
晚上,水纹给他打电话,请他过去一趟。
水纹还住在毛尖尖家里,一个人住。
王响响没怎么考虑,就去了。在这样一个恐怖而安静的夜晚,和一个美丽的女人共处一室,这种诱惑他无法拒绝。
他甚至已经开始憧憬一段爱情了。
站在大门口,王响响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开始敲门。大门很快就开了,穿着睡衣的水纹把他拉进去,又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然后迅速关上了大门。
王响响闻到水纹身上有一股很诱人的香味。
“什么事儿?”王响响问。
“进屋说。”水纹拉着他,往屋里走。
屋子里很冷清,电视机关着,沙发椅子都空着。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坐满了人,很热闹。
王响响看着那几把空椅子,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王铁钉、毛尖尖和木棉现在会不会就坐在上面?
“你喝什么?”水纹问。
“随便。”王响响回过神儿说。
水纹给他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说:“你坐。”
王响响在沙发上坐下,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水纹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毛尖尖还没回来?”
“没有。”
“你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
“这几天,你在忙什么?”
“我找到了。”水纹忽然压低了声音。
王响响一怔:“你找到什么了?”
“监控主机。”
“在哪儿?”
“一个杂物间里。”
“你看过了吗?”
水纹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我一个人不敢看。”
王响响一想,明白了:水纹肯定也想到了勒死王铁钉的凶手十分恐怖,她害怕了。他站起身说:“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杂物间在三楼,设计很巧妙,推拉门和周围的墙壁浑然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水纹拉开门,伸手打开了灯。王响响看见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还有几个坛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角落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没开机,上面落满了灰尘。
水纹打开了电脑。
开机需要几十秒钟,王响响觉得犹如几十个世纪那么漫长。一只大手突然冒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那是水波生前最后一张照片,毛尖尖把它当成了电脑桌面。王响响发现他的胆子还不如水纹的胆子大。至少,她没抖。
水纹找到了那天的监控录像,打开了。
毛尖尖家的每一个房间都展现在他们面前,甚至包括卫生间。
他们紧紧盯着屏幕。
很长时间过去了,没发现异常。
“从我离开房间开始看就行。我走的时候,王铁钉还活着,睡得很香。”王响响说。
水纹摇摇头,说:“不行,万一凶手提前埋伏进来,就看不到了。至少要从三个小时前开始看。”
“那好吧。”
监控画面始终没什么变化,就像一张张照片。
王响响打了个哈欠。
水纹很认真地看。
时间走得比蜗牛还慢。
终于,毛尖尖出现了。他从外面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跷着二郎腿,很惬意的样子。不过,他有一个举动很古怪:每隔几分钟,他就回头看一眼,似乎背后有什么东西。他的背后是一堵墙,上面除了一幅油画,什么都没有。
接着,毛尖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应该是请王响响和王铁钉到他家里吃饭,还请木棉来帮厨。
水纹提着一个旅行包进来了,和毛尖尖说着什么。
监控录像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水纹指着监控画面里的自己,解释说:“我刚从家里把东西拿过来,问他住哪个房间。”
王响响点点头。
水纹又说:“下面发生的事儿,你还是别看了。”
“怎么了?”
水纹没说话,脸红了。
王响响看着屏幕,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水纹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澡了。
天色有些暗了,她没开灯。
她的身材实在不错,凹凸有致,皮肤异常白皙。每一次弯腰,她的身体都会呈现出一道诱人的弧线,而黯淡的光线又给这道弧线添加了几处阴影,生动得无可名状。
王响响口干舌燥,蠢蠢欲动。
水纹仰着头,闭上眼睛,任凭水流自上而下冲洗身体。王响响的目光跟着水流,自上而下,自上而下,自上而下……
“我去给你倒杯水。”水纹匆匆离开了。
王响响似乎没听见,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水纹洗完了澡,开始穿衣服。
王响响还没回过神儿。他觉得,不管等会儿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有这一段画面,一切都值了。
“喝杯水吧。”水纹回来了。
王响响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下去,打了个哆嗦。那是一杯冰水。
水纹低着头,很羞涩的样子,一直不说话。
王响响忽然想到一件事:毛尖尖肯定也看过监控录像,也就是说,他也看到了水纹洗澡的画面。一念及此,他顿时火冒三丈,直喘粗气。
“你看黄婶在干什么?”水纹突然说。
王响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儿,仔细看。
黄婶僵僵地站在卫生间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过了一阵子,她对着镜子,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表情十分惊恐。这一幕就像是无声的恐怖剧,看着十分瘆人。
监控画面一秒一秒地往前走——
王铁钉喝醉了。
黄婶和木棉离开了。
王响响把王铁钉扶到了房间,让他躺在床上。
“仔细看,凶手马上就要出现了。”水纹的声音有些发抖。
王响响瞪大了眼睛。
监控录像里,王响响离开了房间。王铁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跟一具尸体差不多,看上去睡得很沉。
王响响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手心出汗,身体微微发抖。他看了一眼水纹,发现她的脸变白了,表情有些僵硬。
王铁钉突然坐了起来,就像诈尸一样。
王响响和水纹同时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外面有一只鸟叫了起来,声音很丧气:“嘎——嘎——嘎——”
王铁钉下了床,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外面的动静。过了一阵子,他轻轻地打开房门,又猛地关上了,还挂上了链条锁。
这时候,房间里除了他,没有任何活物。
王响响诧异了:凶手用什么方法进入了房间?
答案马上揭晓——
王铁钉从腰里抽出一根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头套在了自己的脚上,调整好长度,脚往外一蹬,绳子就勒紧了。因为房门只开了一条缝,王铁钉的脚又在门后面,王响响和毛尖尖都没看穿他的把戏。
没有凶手。
是王铁钉勒死了王铁钉。
王响响和水纹面面相觑,都蒙了。
监控录像里,王铁钉摸到开关,关了灯。他肯定没忘了解开套在脚上的绳子。
“怎么会是这样?”王响响喃喃地说。
水纹说:“怪不得咱们挖好坑之后找不到王铁钉了,原来他是在诈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响响疑惑地问。
水纹想了半天,说:“他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咱们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就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这样一来,他在暗处搞什么鬼,就没有人再怀疑到他了。”
“你是说,王铁钉真要给王绳报仇?”王响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心里如果没有鬼,又何必装鬼。”
“难道毛尖尖也和这件事儿有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他不必跑。”
“什么关系?”
“他纠缠过我姐姐,而我姐姐是王绳的未婚妻,王铁钉肯定对他充满怨恨。”
“那木棉呢?她为什么也走了?”
水纹轻轻地说:“也许,她做过什么事儿,我们不知道。”
王响响陷入了沉思。
“你还没想起你和那件事儿有什么关系?”水纹看着他问。
王响响摇摇头,沮丧地说:“没有。”
水纹叹了口气,不知道为谁,不知道为什么。
静极了,只有电脑主机“嗡嗡”地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也不动,眼睛盯着监控画面,表情很沉重。
“那是谁?”水纹突然说。
这句话把外面那只鸟也吓了一跳,它怪叫两声,飞走了。
王响响回过神,死死地盯着屏幕。
画面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一闪就不见了。
水纹说:“王响响,你把它倒回去,再放一遍。”
她的声音明显有些抖。
王响响把监控录像倒回去,重放。当那张脸再一次出现在画面里的时候,他按下了暂停键。是王铁钉,他躲在门后,不怀好意地盯着王响响和水纹。
王铁钉果然没死。
王响响的心凉了半截。
看完监控录像,已经是下半夜了。水纹的脸色十分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拉着王响响,说:“王响响,你别回家了,行不行?”
“行,我去客厅睡。”
“我害怕,你和我一起睡。”
这句话十分暧昧,王响响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水纹的脸红了,又说:“你睡床,我睡地上。”
“不,你睡床,我睡地上。”
“那委屈你了。”
王响响站起身,和水纹去了卧室。
屏幕上,还是王铁钉那张模模糊糊的脸,眼神缺乏善意。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装修很奢华,有一张真皮双人床,还有一组柚木衣柜,地上铺着很厚的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
水纹关上房门,又拉上了窗帘。那窗帘是紫色的,有一种神秘的美。她的举动让王响响心跳加速,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香艳一幕。
王响响蹲下来,摸着地毯说:“比我家的床还软。”
水纹从衣柜里抱出一套被褥,铺在地毯上,说:“委屈你了。”
“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气。”王响响看着她说。
水纹轻轻地笑了笑,没说话。
关了灯,他们各自躺下了。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卧室里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王响响睡不着,除了因为水纹躺在旁边,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这套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水纹,你说王铁钉……”
“别提他了。”
王响响的心里总不踏实。躺了一阵子,他决定出去看看。他觉得,为了水纹,他有义务排除所有的危险。
水纹没动,也没出声,可能是睡着了。
外面黑乎乎的。
王响响不知道这套房子里有多少个房间,也许是三十个,也许是五十个。也就是说,每推开一扇门,就有三十分之一,或者五十分之一的概率看到王铁钉。前提是王铁钉确实藏在这套房子里。
每一扇门后,都可能有一张模模糊糊的脸……
王响响每推开一扇门,身体都要抖两下。他害怕看见王铁钉木木地站在门后,木木地看着他,手里拎着一根绳子,一根要命的绳子。
月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客厅里不是很黑,却显得有些鬼祟。
维纳斯站在墙角,青青白白的。
它的个子太高了,背后藏一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王响响慢慢地朝它走了过去。
手机突然响了。
他吓了一跳,又抖了几下。他掏出手机,看见收到一条短信,竟然是毛尖尖发过来的:刚才你身边有个鬼。
还是那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王响响想了想,头发一下就奓了——话虽然还是那句话,意思却截然不同:上一次,他的身边有好几个人,不能确定谁是那个鬼。这一次不一样,他的身边只有水纹一个人。难道水纹才是那个鬼?
“看什么呢?”背后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王响响猛地转过了身。
手机屏幕的光照在水纹的脸上,她的脸青青白白的、模模糊糊的。
王响响的心里一下就空了。
11.孤岛惊魂夜
王响响的情绪极其低落。
那天晚上,水纹走了,去向不明。
他开始怀疑她。
这天,他在村子里转悠,想找到水纹,问问是不是她在搞鬼。在路上,他看见黄婶抱着一个小小的纸人走过来。那是一个女纸人,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很逼真,很吓人。
王响响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都说黄婶知道村子里所有人的秘密,她会不会也知道水纹的秘密?
黄婶走得很慢。
王响响也放慢了脚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下了头。他觉得,黄婶今天的眼神十分古怪,明显缺乏善意。走过之后,他没敢回头。不过,他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王响响。”黄婶喊了他一声。
他打了个激灵,回过头,看见黄婶背对着他。那个女纸人在她怀里只露出一双脚,是一对三寸金莲,直直地指向天空,上面描着五颜六色的花纹,异常诡艳。
“什么事儿?”王响响小心地问。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在搞鬼?”
“是谁?”
“你可以去那个岛看看。”
“哪个岛?”
“你应该知道。”说完,黄婶慢慢地走了。她一直没回头。
王响响马上就明白了:是王绳和水波打算去拍照的那个小岛。难道那个小岛上藏着什么秘密?黄婶的话能信吗?
王响响甚至怀疑这是一个圈套,对方想把他骗过去,然后勒死他。
黄婶一直往西走了。那里是一片盐碱地,长满了芦苇,里面有大大小小的水鸟,还有一些怪异生物,十分荒凉。除了电工,很少有人到那里去。前些天,王响响去过一次,然后就遇到了一连串的怪事。
王响响一直在思考黄婶的话。
最后,他决定去那个小岛看看。
他觉得,那个小岛是恐怖的源头。在那里,或许真能找到些什么。
从扎两目村到那个小岛,划船需要一个小时。
问题是,王响响没有船。
他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不是问题:木棉家的那条船还拴在海边的岩石上。它虽然很旧了,但是还能用。
中午,王响响一脸悲痛地出发了,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风,没有任何不祥的征兆。
天地间一片宁静,看不到一个活物。
现在,王响响已经看不到岸边的村子了,那些高高低低的房子,茂密的芦苇荡,绿幽幽的眼珠子,都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海水。
王响响不紧不慢地划着船,一点点地靠近那个小岛。这不是他第一次去那个小岛。小时候,他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偷偷划着船去那里玩。其实,那个小岛没什么好玩的东西,除了怪石,只有蛇。
他一直在回忆最近发生的事。
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他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
他实在想不出他和那起失踪事件有什么关系。
远处,出现了一个黑影,是那个小岛。
王响响加快了速度。距离小岛还有几十米,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岸边的岩石上拴着一艘木船。它大约有五米长,两头尖,中间有一个船舱,用布帘子挡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除了大小有区别,它和王响响之前捡到的那艘船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它很可能就是七年前王绳和水波划的那艘船。
王响响盯着它,惊恐地想:船舱里,会不会也有一个穿红嫁衣的木偶人?它的脸白白的,脸上只有眼睛和嘴巴,没有眉毛和鼻子……
王响响忽然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此时此刻,王绳和水波会不会就在船舱里?
他咬了咬牙,划着船靠了过去。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掀开布帘子之后,会看到王绳和水波。他们靠在一起,拿着一摞照片,一边看一边评论。看到王响响,他们很兴奋,递给他一些照片,让他看。王响响看了几眼,吓得魂飞魄散——那是一张张空白的相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王响响划着船靠了岸。
他站在岸边,并没有急着跳上那艘船,而是来回走动着,仔细打量它。它竟然还不太旧,没有任何腐朽的痕迹,似乎才刷了一遍漆,跟七年前一模一样。
王响响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终于,他跳上了那艘船。
在船舱前站了一会儿,他一咬牙,掀开了布帘子。
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王响响松了一口气,又有几分失落。
起风了。
海面变得很喧闹,那翻腾的波浪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乌云从西边爬了上来,转眼间就遮住了太阳,天地间顿时变暗了。
王响响在怪石群中孤独地走着。
走了半天,他也没看到一个人,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黄婶说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她的话能信吗?
已经是下午了。
王响响决定回去。
回到岸边,他一下子懵了。他的船不见了,岩石上只剩下半截绳子。那绳子已经腐朽,大风一吹,它就断了,船就飘走了。
岸边还有一艘船,那不是他的,应该是王绳和水波的。
王响响如果想离开,只能划着它回去。可是,他不敢。他害怕自己像王绳和水波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乌云越来越厚,天快要黑了。
他摸了摸裤兜,沮丧地发现手机不见了,肯定是划船的时候掉在船上了。
只能在岛上住一夜了,等明天搭路过的渔船回去。
还好,天不太冷。
王响响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等天亮。
天刚黑,天亮遥遥无期。
四周透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那些黑压压的怪石就像是小岛的头发,茂盛而诡秘。十几米之外,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子突然从怪石后面闪了出来,不远离,不靠近。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响响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是喜是悲不知道,是好是坏不知道。
老天扔下几个炸雷,却始终没下雨。
王响响觉得时间走得比蜗牛还慢。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点,在漆黑的夜里十分醒目。那红点左右晃动着,像鬼火一样,显得十分恐怖。
王响响死死地盯着它。
红点出现的方向,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呼喊什么。那声音沙哑而飘忽,有些孤独,有些凄凉,有些瘆人。
红点越来越近。
声音越来越清晰:“响……响响……王响响……王响响……”
有人在喊他!
王响响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对绿幽幽的眼珠子飞快地跑向了那个红点。停留了片刻,他们一起过来了。完了,他们还是一伙的。
“王响响,我喊你半天了,你怎么不答应?”是王铁钉,他提着一盏红灯笼。
如果没看过那段监控录像,王响响肯定会以为是见鬼了。借着红灯笼的光,打量着王铁钉。那张脸没什么变化,五官还是挤在一起,皱纹更多了,头发更少了。
“什么时候来的?”王铁钉又问。
王响响吃了一惊:“你知道我会来?”
王铁钉突然笑了两声:“是我让黄婶把你引来的。”
王响响一下子感觉到了危险。
他之前的怀疑没错,这的确是一个陷阱。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王铁钉转身走了。
王响响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跟着他走。几秒钟之前,王响响发现不远处有个黑影闪了一下,那肯定是王铁钉的同伙。
走过一块块怪石,王铁钉一直没有停下来。那对绿幽幽的眼珠子跟在他身后,不时回头看一眼王响响,似乎是怕他跑了。
对方至少有两个人,还有一条狗,王响响不敢跑。
风更大了,穿过怪石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一首吊诡的曲子。
王响响的心里直发毛:王铁钉不会是像鬼故事里讲的那样,带他去坟地吧?
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没有坟地。
“到了。”王铁钉突然转过了身。
王响响四下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
“你都看见了?”王铁钉问。
王响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没出声。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是我在背后搞鬼?”
“……是。”
“谁告诉你的?”
王响响没说话。
王铁钉冷冷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水纹。”
王响响还是没说话。
沉默了一阵子,王铁钉突然叹了口气,说:“我为了给王绳报仇,要杀掉你们所有人,水纹是不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知道?”王响响脱口而出。
“其实,要报仇的人是她。”
“什么意思?”
停了一下,王铁钉慢慢地说:“我能给王绳报仇,水纹就不能给水波报仇吗?”
王响响的头发一下就奓了。
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王铁钉把红灯笼放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慢吞吞地说:“已经过去七年了,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儿我都还记得……”
王响响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一个字。
王铁钉说:“王绳和水波刚定亲,打算拍结婚照。本来,他们打算去外地,水纹说不如来这个小岛,找一找年少时的乐趣。他们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没想到,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王铁钉说:“七年过去了,我以为那件事儿已经结束了,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开始。看到你捡到那艘船之后,我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搞鬼。”
“你开始怀疑水纹?”
“对。”
“为什么?”
“你捡到那艘船的那天晚上,我在海边看见她了。她穿一身大红衣服,表情很古怪。开始,我信了黄婶的话,以为她被水波上身了,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王响响追问。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我跟踪了水纹几天,没抓住她的把柄。那天晚上在毛尖尖家,我察觉到你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怕水纹对我下毒手,就用诈死逃过了一劫。第二天,我去了市里,找到了水纹工作的那家报社,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她在制造新闻。”王铁钉颤颤地说。
王响响一愣:“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