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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纳德过来了——他从一场梦里醒了过来。“那不对,”他说。“让我们再量一次。”

没有量错。那两个盒子都是九十七厘米长。他抢过软尺,独自一个人量了起来。总有什么法子让这两个数字变得接近一些。

“我们把它塞进去。把它包起来,我们把它塞进去。”

“它进不去。这儿是一根肩胛骨,那一头很厚实。你一定得把它分成两截。”他曾是她的丈夫,她知道。

手臂和腿,甚至那个头颅,它们都是长在外面的肢体,可以被人切割下来。可是要切割别的部分,那可就不行了。他胡乱地思索着一个原则,想用一个关于礼仪的普通说法来支持他那出于直觉的深信不疑的想法。他太累了。他一阖上眼睛,就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地飘了起来似的。现在需要的是一些指导方针,几条基本规则。他听见自己在对葛拉斯和几个高级的军官说,当你正在干一件活儿的时候,你根本就无法进行抽象的思索并且作出普遍的规律。你得在事先就把他们想妥当了,让你得以集中精神来从事眼前的这件工作。

玛丽亚又坐下来了。她那湿透了的衣服在膝头的部位塌陷了下来。“赶快干完,”她说,“我们就可以把身上都清洗干净。”她已经找到了还剩下三支香烟的那包烟。她点了一支,吸了一口,把它递给他。他也不在乎那香烟纸上沾满了血污——他真的毫不在乎。可是当他把它递给她的时候,它却黏在他的手指上了。

“你就留着抽吧,”她说。“让我们动手吧。”

不久他就只好换只手去拿香烟,以免它烫着他的手指。香烟纸却散开了,烟丝都散落下来。他让它落在地板上,再用脚去踩它。他拿起锯子,拉起奥托的衬衫,露出裤腰上面一点的那部分背脊。就在脊椎那儿长着一颗大黑痣,他从这儿下手觉得不忍,就把锯子的锋刃移到它下面一英寸的地方。他现在锯的可是整个背脊的宽度,指点他从何下手的部位的又是那些脊椎骨。他毫无困难就锯断了骨头,可是当他再锯了一英寸左右,就觉得他不是在切割什么东西,而只是在把它们推向一边去。可是他继续干了下去。他锯到了包含着所有他不愿见到的那些东西的那个腹腔里。他一直仰着头,这样他就不会看见那个割破了的地方。他朝玛丽亚那儿望去。她仍还坐着,脸色苍白,神情疲乏,不愿看他正在干着的那件活儿。她的眼睛注视着敞开着的窗户,还有正在天井上空飘过的那些巨大的层积云。

他听见了一种黏黏糊糊的声音,使他想起果子冻从它的模子里让人倒出来的那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移动。有什么东西塌了下来,滚到另外一样东西上面去了。他已经锯到头了。现在他就遇到那个老问题:他没法锯断下面的皮肤而不会锯着那张桌子,而且它是一张很好的桌子——用的是榆木料,做得又很结实。这次他可没有再把手伸进去掏摸。他把尸体竖成九十度,而且抓住前面的那个部分把它拉到前面来一点,使锯子的锋刃和桌子的边缘平行。他本想叫玛丽亚来帮忙。她该预先想到这活儿有多难,所以该主动上前来帮助他解决这困难。他用双手扶持着前半个躯干。后半个还躺在桌子上。这叫他怎么能够用那把刀去把皮肤割断?他太累了,以致他没法歇手,尽管他知道他这是在干一件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他把他的左腿抬起来抵住那部分躯干的重量,一只手伸过去拿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刀。这本来可以办得到的。他本来可以用一个膝盖和一只手扶持着上半个躯干,而他的那只空着的手就可以伸过去把那点皮肤割断。可是他太累了,没法用一条腿来维持身体的平衡。他差一点就要拿到那把刀了,可是这时他却觉得自己快跌倒了。他只好把他的左腿放下来支撑一下。他想要把那只空着的手及时抽回来。可是那玩意已经从他的手里跌落下来。前半个躯干挂在那一点连着的皮肤上扭曲着朝地板上滑下去,暴露出奥托的那一堆色彩鲜艳夺目的消化管道,同时它还把下半截的躯干拖了下来。这两截都翻倒在地板上,把装在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都倾倒了出来。

在他离开那房间以前,伦纳德突然想到了他们经过的旅程的距离——那个把他们两个从那个成功的小小订婚酒会上抛射出来,到了这个境地,而且他也领会到,就在这个过程里面,每一个历程都似乎和下一个阶段之间有着合乎逻辑的关系,这说明它是由前者合理而一致地发展而成的,因此一件喜事、好事竟然会有如此的结局,完全是势所必然,怨不得哪个人。在他跑到浴室以前,那两段躯干里流淌出来的东西使他获得了一个深刻而难以忍受的印象,肝脏似的红色,炫目的奇形怪状的、像是煮过了的鸡蛋那样微微发蓝的白色的肠道和管子,还有一些紫色和黑色的东西——它们全都从原来隐蔽着的处所一下子暴露出来,泄露了秘密,因此而显得格外怒气冲冲,耀人眼目,气势汹汹而森森可畏。尽管窗户敞开,房间里顿时充斥了一股令人闷窒的恶臭,而且它本身就是别的许多气味的媒介:甜滋滋的泥土味,粪便的恶臭,还有泡菜的气味。使他感到屈辱的是:当伦纳德急急忙忙地绕过那两段竖立着、仍然连在一起的躯干的时候,他竟然还来得及想到,他自己的躯体里面也有着这许多劳什子。

好像为了要证明他的这个想法确实无误,他抓着了那个抽水马桶的边缘,吐出了一口绿色的胆汁。他在水池旁漱过了口,这清洁的水的接触使他想起了另外的一种生活。不管他还有什么样的活儿没有完成,他都得把自己洗个干净——现在就洗。他踢掉了脚上的拖鞋,脱去他的衬衫和裤子,把它们都和水池下面的东西堆放在一起,然后他就爬到浴缸里去。他佝偻着身子,在水龙头下面洗。在冰冷的水里面,已经干了的血迹很不容易洗掉。用轻石来擦最为有效。他就专心致志地擦了很久——半个小时,也许比这个更长一倍。等他擦洗完毕,他的手、胳膊和脸都被擦得生痛,而且他在冷得发抖。

他的干净的衣服就在浴室里。他已经把什么都忘了。它在他沐浴的时候离开了他,而现在他又得赤着干净的脚重新返回到那儿,穿过他那尚未完成的工作。

可是当他身上还在滴着水,腰里束着一条毛巾回到起居室里,玛丽亚却正在把最大的那个包扎好的包裹放进一只盒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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