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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看她,返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风家古拙的大院,日光淡淡地照射在屋檐的墨绿色斗拱上。
蓁宁捧着水杯走过客厅,书房的门没有关,母亲和大哥在里面交谈。
母亲说:“新年期间酒店里忙得不行,你让她休息一阵子,你找旁人。”
大哥语气颇有难色:“母亲,我自何处能找来精通华文和阿拉伯语,身手又好,还能取得王室信任的女性?”
母亲说:“你去集团的翻译部门调人。”
大哥说:“哈雅公主殿下的秘书不是致电给您,他们都说了欢迎妹妹去——”
蓁宁敲了敲门:“说我?” 母亲温和地道:“没有。” 大哥唤了一声:“妹妹……”
母亲说:“姑娘,成嫂刚刚还找你,新收的菇,煲了汤让你尝。” 大哥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强调一句:
“妈妈,还要精通马术!”
蓁宁笑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是我?” 大哥说:“蓁蓁,求你帮忙。”
蓁宁窥母亲神色一眼。
风母终于无奈道:“禀报你师父,他若是同意,你过来听听大哥怎么说。”
风熔大喜:“谢谢妈妈!”
蓁宁转身去餐厅喝汤,风熔跟在她身后:“约旦王储的最小一位公主,作为约旦青少年体育交流协会王室代表接待华国马术代表,蓁宁, 拜托拜托,竟然有不说英语的公主!”
蓁宁想了想,王储的小女儿是十三岁的法蒂玛哈希姆,陪同小朋友参观马场和马术表演不是太困难的活儿,由于是贴身的翻译,的确是她最合适。
风家跟约旦王室有些因缘,蓁宁在十六岁随父母去过一次约旦,还曾遥遥见过王储殿下夫妇一面。
她冲大哥点点头:“我下午去看师父。”
二月份的最后一日,蓁宁抵达了安曼阿丽亚王后国际机场。
从寒冷的西南冬天进入了气温适宜的约旦安曼,蓁宁下飞机时感觉挺好的,王室的一位秘书官员候在机场,是一位衣着优雅得体的中年 女士。
第二天蓁宁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启了三天的交流会,在最后一天, 蓁宁早上陪同公主殿下和华国来访的小宾客们参加国际联合马术协会的培训课程,随后在姆夏塔王宫内出席了王室招待的午宴,小朋友熙熙攘攘地嬉闹,让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难得地活泼起来。
蓁宁一直跟随在法蒂玛公主殿下的身侧,这位小女孩由官员和保镖陪伴着,小大人似的,面对不同的宾客,微笑着矜持地伸出小手,接收亲吻、寒暄,也许是因为有同龄的小伙伴,几天的行程下来,倒也不显得特别沉闷。
蓁宁在午宴大厅看到秘书官员陪同着一个穿白色套裙、戴钻石项链的女士朝他们走过来。
蓁宁微微屈膝:“妮雅公主殿下。”
妮雅公主是现任阿卜杜拉国王同父异母的妹妹,是法蒂玛的姨母。 妮雅公主拥有举世无双的美貌,热衷体育,尤其是马术和足球,曾
担任国际马术联合协会主席,亦是此次活动最重要的王室代表。
她亲昵地抱起小公主吻了吻:“法蒂玛,亲爱的,你可爱极了。” 妮雅公主随后凑过来吻蓁宁的脸颊:“亲爱的。”
这么亲厚的礼节,蓁宁有些受宠若惊。
妮雅公主说:“我听风先生说,你精通墨撒兰语?” 蓁宁不明就里,只好点了点头。
妮雅公主说:“请蓁宁小姐陪公主参加今晚的丹宫晚宴。”
蓁宁点点头,她的工作时间到今日结束,今晚还是她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妮雅公主朝她笑了笑:“只是普通的社交晚宴,我保证,没有政治,没有商业。”
傍晚蓁宁被车子接往丹宫,拉格丹宫的殿宇坐落在城中,是有着浓厚伊斯兰建筑色彩的宫殿。
车门拉开,就看到大厅内巨大的水晶灯闪闪发亮。
蓁宁提了提衣服的裙摆,从保镖的手中牵过小公主的手,两个人往里走。
在约旦基金会的办公室,蓁宁随着公主觐见了王后。拉妮娅王后褐发黑眼,为人亲切,曾当选过“世界最优雅女性”,亦是王室中令媒体疯狂的人物之一。
拉妮娅王后吻了吻女儿的脸:“宝贝,我们要去你父王那里了。” 长廊铺着奢华的地毯,高跟鞋踏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沿途仆人
只无声地行礼。
蓁宁静静地随着随从走在后面。
她脑中默默思忖着机票是明早十点,明天她要先飞迪拜,从迪拜转机回华国,她要在航班和机场之间度过十五个小时,但这对她来说不是任何问题,她一直喜欢飞行,喜欢待在机场的感觉。只是阿拉伯食物吃了几天了,她好想回家吃一碗热乎乎的米线。
傍晚造型师来给她妆发时,不小心割断了一小缕她头顶的发丝, 那位棕发帅哥连声道歉,蓁宁倒也不计较,笑笑就过,心底却有不祥的 预感。
王室礼节繁缛复杂,不断的寒暄、亲吻、微笑,不同语言在大脑里不停地打转,蓁宁也有点累了。
她牵着公主的手,长长的走廊已经走到了尽头。宴会大厅的门在眼前被徐徐拉开。
宽阔的宴会厅中摆放着一张长桌,杯盏之中有灼灼光芒闪烁,温暖的灯光伴随着绸缎衣料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闪烁的光华混杂着美酒和烟草的气息,浓郁香气和喧闹袭面而来。
场中围桌交谈的男士被声音惊动,交谈声短暂地停了一秒,然后座中男士们纷纷起立,顺手扣上了西服扣子。
杜柏钦捧了杯酒,身侧坐的是约旦国王的次子,哈希姆王子正兴致勃勃地谈起他上周新置的一架EC145。杜柏钦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微 微侧了身以示礼貌,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贯的冷,偶尔客气着回应一句, 连处于礼貌微微牵起的嘴角都带着矜持的冷漠上看到王室的女性成员进 入,两个男士微笑着低声一句,默契地暂停交谈然后站了起来。
杜柏钦礼节性地朝门口望去,衣香鬓影之中数位高贵艳丽的女士步入,礼貌巡视而过的一瞬间,他的视线骤然停顿,瞳孔微微一缩,便再也无法移动。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蓁宁也看到了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骤然交汇。
杜柏钦只看到女子裸露着的肩头微微一抖,她立刻躲开了他的目光。
蓁宁全身有冰凉的寒意袭来,她用意志力强硬地支撑着自己站立, 她真怕自己下一刻就忍不住拔足奔出这个大厅。
四周的水晶茶盏、墙上的黄金壁灯,仿佛都变化成了獠牙怪兽,她觉得背上冷汗正涔涔地落下。
杜柏钦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最初的震动从心头散去,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目光慢慢带出了一丝冰冷的玩味。
男仆恭敬地俯身,伸手拉开凳子,桃木凳子发出轻微的拖动声,动作整齐划一得如同一场表演,男士们依次迎上前来和王后微笑、亲吻。
拉妮娅王后走到国王身侧,亲热地贴了贴丈夫的脸,蓁宁看了一眼,的确是很私人的家庭宴会,并无朝中机要大臣,出席的都是国王的 家庭成员,杜柏钦此行是以王室宗亲的身份来访,随行的只有一位墨国 的亲王王子和几位王室官员。
杜柏钦微微欠身,带了一点得体的矜持,轻声同王后寒暄。
法蒂玛被她母亲牵过来,杜柏钦躬身,执起她的小手,印下轻轻一吻,十足优雅的绅士做派:“晚安,公主殿下。”
拉妮娅王后这时说:“这位是法蒂玛的翻译束小姐,束小姐是华国人,此次陪同法蒂玛接待华国的小朋友,束小姐是位优秀的调香师,能说流利的阿拉伯语和墨撒兰语。”
杜柏钦的视线这时转到她的脸上。
蓁宁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垂了目光,手交叠在身前,轻轻屈膝,低声细语一句:“殿下。”
标准王室礼节,带了一点点陌生的疏离感。
蓁宁听到自己的声音,两个字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又干又涩。
杜柏钦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低着头,温顺乖巧的样子,长睫毛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杜柏钦微微抬手将她扶了一下,低沉磁性的音调没有一丝起伏: “晚安,束小姐。”
蓁宁随后从他跟前退下,转而低着头牵着法蒂玛坐到椅子上。
国王和王后落座在长桌的一前一后的主座上,杜柏钦坐在国王右首,对面是国王的长子。
蓁宁随着法蒂玛坐在左侧的末席。
隔了一桌子宾客,水晶杯盏光华流转,满座都是谈笑晏晏,主客频频举杯,杜柏钦在同身侧客人交谈的间隙,余光轻轻掠过她的方向。
灯光折射出她安静柔和的一张侧脸,她纤细洁白的手指,搁在深紫色天鹅绒的桌布上,柔若无骨一般。
她比以前瘦太多了。
白色丝缎晚礼服裹住了细瘦洁白的肩膀,一抹简洁的蕾丝装饰衬出凛冽的深深锁骨。
她一直微微垂首,保持一个得体的姿态,偶尔低声对法蒂玛说话, 然后抿嘴一笑。
两个人隔得太远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的脸始终没有转向他这一边。
到晚上九点,小公主困倦了,蓁宁如获大赦,随着告辞离去。杜柏钦看着她的身影,细长的身体、苍白的脸和敏感的神情。
曾经星光熠熠的眼睛,如今已经似古井无澜,只有偶然一窥,才可望见深处坠入海面的点点星光。
她整个晚上只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她看他的眼神——凄惶的、惊恐的,实在是太冷了。
礼宾司的酒店大楼,蓁宁打包好了行李,看了一眼已经签发的机票,又看了一眼房中的座机。
她坐上沙发,只沉默地等待着。
蓁宁的直觉如此敏锐,如果事情注定要发生,她已经非常镇定。
她坐在沙发上,房中的光线渐渐暗淡,心底被焦灼烤炙着,房中的冷气开得充足,额角也慢慢地沁出了一层薄汗。
蓁宁咬了咬唇,站起来抓起桌面的机票,抬手要拨电话召车。就在堪堪触到电话机的那一刹那,电话铃响骤然大作。
十分钟之后,她换衣下楼,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如幽灵一般停在楼下。
她又一次毫无抵抗地束手就擒,乘坐他派来的车,去见他。时光穿梭往返,她跟杜柏钦的历史总是一次又一次重演,只是这一次,图穷 匕见。
车子将她送往城中的奢豪酒店,厚厚的地毯,长廊幽深寂静, 四十九层只有一间套房,走廊留了一盏灯,着军装的男人笔直如一杆标 枪一般立在房间门口,军姿神态都是标准的,侍卫长伊奢上尉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酒店套房管家躬身带着她,对侍卫长略微点头,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束小姐,殿下在等您。”
蓁宁缓缓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