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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了关于“唐研”的疑惑,萧安的心思终于回到了费家怪病上。唐研很早就看到了那些人骨照片,翻了几下,萧安说:“这些是在费辰的墓里拍的,是费辰的骨头。”他看着唐研惊讶的眼神,脸上红了红,说:“我……我是一个变形……变形人。”如果是面对别人,他肯定没有勇气坦白,但既然“唐研”自己就是个匪夷所思的异种,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变形人也没什么了。
唐研微微一笑,果然并不惊讶,只是问了一句:“费辰?”唐研并不了解,萧安醒悟,他并不是信纸上那个“唐研”,那个“唐研”很可能还没死,或者死了,但记忆并没有融合到眼前这个小二的身上去,所以他不知道费辰是谁。萧安很快把费家陵园的格局解释了一遍,说明费辰应该就是费然的亲戚,而他的头骨内侧是浓黑的。
唐研很仔细地看着萧安拍回来的照片,表情略有凝重:“这种黑色,看起来像一种分泌物,有浸润的痕迹,像一种浓黑的东西分泌出液体,在骨头上留下由浅到深的痕迹,你看这骨头的内侧不都是全黑的,黑色也是不均匀的。”
萧安这才有时间好好地看一看自己拍回来的照片,他曾在各个角度拍摄过费辰的头骨,骨头内侧的情况在闪光灯下十分清晰,那层浓墨一样的黑的确是深浅不均的,但是那最黑的部分……他有点发寒,头骨内侧最深的部分像曾经盘过一团形状诡异的东西,那活动过的痕迹还活灵活现地留在颅骨深处,晕染出一道道水墨般的痕迹。
“你的记忆这么长久,你的先辈那么多,难道就没有对这种东西的记忆?”萧安很奇怪,“难道这又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
唐研看了他一眼,不太经心地说:“我有许多记忆已经模糊了,大概因为我是个记性不好的个体吧。”
“不记得,其实比较好吧。”萧安脱口而出。
“谢谢。”唐研手里的热茶已经喝了一半,他把茶杯放下,指着桌上的照片,“像这样的痕迹,表示在这个大脑中曾经有异种寄生过,而这个寄生的异种又到哪里去了?”
萧安面对着一张张白骨的照片,无从下手。唐研倒是看了一眼被他叠好的报纸说:“听你说,当年费家死了满门,我虽然不知道在这里的同类当年经历过什么,但这封信和黑伞出现以后,芸城又死了满门。”他指了指报纸,“相爱一生咖啡馆,七条人命。”
萧安一震,说:“你是说,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
“有。”唐研微笑,“我的记性虽然不好,但第六感却是好的。”他看了看时钟,“老陈要到六点才来,你找他有事?”
萧安点头:“我找老陈,是为了学校敬舶会的事,听说六十几年前,学校里曾经有一个学生被认定是妖怪,在学校里被害,敬舶会一直在寻找他的尸体,但不知道为什么连坟墓都没找到。我本来以为,这个被当作妖怪的人,说不定和费家怪病有关,但,但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找不到的坟墓?”唐研沉吟,“会火化了吗?”
“如果已经火化了,敬舶会为什么穷追不舍?”萧安精神振奋了起来,“也许找一个现在的敬舶会会员问问,就能知道细节。”
7
萧安没有想过,在如今的大学里,找一个敬舶会的会员居然有这么难。学校里的社团很多,除了人多势众的动漫社、文学社、青年社之外,翡翠鉴赏、达·芬奇研究、UFO爱好者协会、减肥兴趣小组等社团也欣欣向荣,但就是没有打听到有人自称是敬舶会的会员。
唐研和陈茶轮班轮得很自然,他仿佛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萧安不知道这种物种是不是特别喜欢做保安,也许冷眼旁观,花漫长的时间来看别人的来来往往、悲欢喜乐,是这个物种特有的闲情逸致。他觉得有点痛苦,他查到了奇怪的费辰的头骨,查到了芸城大学里流传的妖怪传闻,发现了一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坟墓,可是这些片段却不能拼在一起。唐研说费家怪病和咖啡馆命案是有联系的,会有什么联系呢?如果说咖啡馆的女孩们都得了和费家人一样的怪病,那怪病是怎么传染的?她们又为什么没有“重瞳而诡行,夜游欲杀人”?
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烦恼,唐研居然平静地过他的日子,一点也不着急。
就在萧安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人找上门来。
“812房吗?”门外有人敲门,“萧安在吗?”
萧安开门,门外站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矮个子,脸倒是长得不错,就是太过瘦小,就算他把头发吹得全都冲天竖起来了,也不能替他增高多少。那矮个子指着萧安的鼻子:“是你在找敬舶会的人吗?”
萧安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个子,问:“你是谁?”
“老师。”小矮子回答,“吕老师。”
“女老师?”萧安咳嗽一声,这分明是个男的,他仍然有礼貌地问,“女……女老师知道我在打听敬舶会的事?”
自称姓吕的老师一摆手,果断地说:“敬舶会成立的时候你小子连根渣都还没有呢!现在学校里已经没有这个社团了,你找敬舶会干什么?”
“为了一些……传说……”萧安小声地说,“我对学校里的传闻很好奇,比如说曾经有发现妖怪之类的……”
“妖怪?”姓吕的老师冷冷地看着他,“不想死的话,闭上你的嘴,管好你的脑袋,别再问七问八了。”
“为什么?”萧安仍然忍不住想问。
姓吕的老师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他突然放低声音,阴森森地说:“因为当年敬舶会折磨过那妖怪的人,后来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萧安很是意外,“怎么死的?”
姓吕的老师伸出手指,两根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睛,阴森森地说:“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流血过多死的。”他冰冷地看着萧安,说:“我劝你放弃吧,看见那具尸体的人都会死。”
“那具尸体?”萧安眼睛一亮,“吕老师,你的意思是说——当年那具尸体并没有火化,它被土葬了,是不是?”
吕老师一呆,皱起了眉头,萧安的眼睛闪闪发亮,说:“谢谢老师。”
“你——”这位自称吕老师的人十分懊恼,“萧安,我警告过你,你不要惹是生非,到最后出了大事谁也救不了你,你要好好想想你爸妈把你抚养长大、送进大学,那容易吗?”
“我知道,谢谢老师。”萧安对着吕老师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先走啦!”他从桌上抱起个本子,急急忙忙从宿舍里冲了出去。吕老师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而萧安第一个想到的,是他要去找唐研。
那具尸体并没有被火化,它还在的!
萧安想到如果当年有人把尸体埋进了土里,那肯定是一块不会被人翻整的土地,而学校里只有图书馆后面的那块半坡是从来不绿化的,也许,尸体就埋在那里。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兴奋,也许是有一种同类的微妙感觉,让他分外热衷这件事。
当他赶到保安室,唐研正拿着一本非常陈旧的绿色硬皮笔记本,刚打算要翻看,萧安冲了进来,说:“小二,那个怪物没有被火化,尸体还在的!我猜如果是埋了,肯定被埋在图书馆后面的半坡上!”他赶得气喘吁吁,兴奋地看着唐研,“我们晚上要不要去挖挖看?”
唐研抬起头来,微笑着摇了摇那本笔记本:“我刚从图书馆回来。”
“那是什么?”萧安好奇地问。
“敬舶会的资料,会员的清单。”唐研坦然说,“我刚刚看到目录,敬舶会成立的时间不长,会员也不多,一共十三个,到一九五二年它就结束了。”他翻开会员清单那一页,“清单在这里。”
萧安凑过来看,只见发黄的笔记本上用钢笔工整地写着:“……许红昌、周燕慧、陈宛若、吕归琼、王芬、李丽、唐研……”他不可思议地挑起了眉毛:“唐研?”
唐研看着那页清单,谈起他的同类,他的语气仍很从容:“唐研。这就很清楚了,以前有个同类在这所学校里生活,费然和他是同学,费家出事以后,费然把他认为可疑的东西寄给了‘唐研’,可是‘唐研’却没有收到。”微微一顿,他说:“不但没有收到,甚至连‘唐研’本身也都消失不见了,那包可疑的东西一直到几十年以后,才又被神秘人用快递寄到学校来,大概就是这样吧!”
“对!在‘唐研’消失的同时,学校里开始流传有一个妖怪的传说,并且隐藏了他的尸体。”萧安咳嗽了一声,“这难道是——难道是——”
唐研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学校里传说的那具妖怪的尸体,就是我的同类。”他又轻松地笑了笑,“而费家怪病发作,费然把一把雨伞寄给了唐研,伞还没有收到,唐研却死了,这看起来有点像——”
“灭口。”萧安低声接口。唐研点了点头,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但像我们这样的生物,死,是很困难的。”萧安想问究竟要怎么样他们才会死,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除非是找到我们体内的‘核’,并暴力摧毁,否则我们不会死。”唐研指着自己眼下那道浅浅的犹如泪痕的伤痕,“我的‘核’现在在这里,但其他成体的‘核’可以在任何地方,只要‘核’没有受伤,就不会致命,所以除了融合之外,单纯的死亡对我们来说,极其少见。”
萧安看着他脸颊上那浅浅的伤痕,有些心惊肉跳,问:“你告诉我你的核在哪里,那不是很危险?”
唐研斯文地微笑着说:“核的位置是可以转移的。”
“要杀死你们相当不容易,所以你的同类一定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折磨。”萧安低声说,“晚上我们去图书馆后面试试看,也许能找到‘唐研’的尸体。”
唐研却摇头说:“你看这个。”他摊开了今天的报纸,只见报纸上头版硕大的血红标题写着“燕尾街惨遭诅咒?灭门之后再灭门!”原来就在昨天深夜,燕尾街又有一户商家全户惨死,横尸店铺里面。
报纸上的描述是:“昨夜燕尾街再次发生灭门惨案,一家三口凌晨惨死……疑是屋主工作压力过大,精神失常,砍死妻子,摔死不满三岁的幼儿,并挖出自己的双眼……”萧安“咦”了一声,说:“那个老师说,凡是见过那具尸体的人,都挖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流血而死,这个新闻怎么也写到了这种死法?”
唐研摇头说:“我们身体的结构基本和人类一样,始祖本身就是从人类演化来的,尸体和人类的一样,不会导致别人疯狂或者眼瞎,如果有人因为看了尸体发狂或眼瞎,那不是唐研的原因。”他斯文地笑了笑,“要么,那不是唐研的尸体,要么,是别的东西在作怪。”
萧安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觉得如果不尽快找到那个‘别的东西’,费家的怪病也许要在整个芸城上演,到时候说不定会死很多无辜的人。”唐研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动容。萧安看了他几眼,忍不住问:“你有没有见过整个城市有很多很多人死?”
唐研笑了笑,答道:“有。”
萧安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也许这个唐研或者之前许许多多的唐研曾经见过更多更残酷冷漠的事,导致他有一点过分的从容,也可以说,是冷漠。
也许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样亲切和正常,萧安暗地里想,其实他根本不了解唐研。
萧安和唐研在保安室里讨论那具尸体的时候,吕老师回了宿舍。
他对于谈论那具尸体的话题,还是十分忌讳的,即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他姓吕,叫吕恩,他的爷爷姓吕,叫吕归琼。
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在家里的相册上见过一张照片,是爷爷和一群人的合照,他们一堆人围着另一个人,在一座山上很开心地合照。他们中间的那个人面目模糊,横躺在地上,照片周围的空地上有许多墓碑模样的东西,爷爷的身边是一个刚刚挖开的大坑,坑旁边丢着许多东西。
吕归琼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根本没有见过爷爷,听说爷爷是在和奶奶成婚没多久的时候,自挖了眼睛,突然死去的。那张照片是爷爷读书时候的旧照,听说和他合照的都是他的同学,但可怕的是,一个个都相继死了。和吕归琼一模一样,他们也都是挖了自己的眼睛,血流了满身,突然死亡的。
吕恩牢牢记着那张古怪的照片,他对芸城大学的传说研究已久,早已断定,吕归琼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看见了那具尸体——那张照片中间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个横躺在众人中间的人体,或许就是那具尸体。
那是敬舶会的人要把妖怪的尸体埋下的时候拍的照片。
可既然是他们埋的尸体,为什么后来他们又一直要找妖怪的尸体,要找妖怪的坟呢?为什么他们后来一个个都死了?吕恩认为,那就是因为照片里这个模糊的人影根本没有死,它后来一一进行报复。好不容易这个妖怪沉寂了这么多年,萧安居然不自量力地想把它翻出来,那么年轻的普通学生,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吕恩年纪也不小了,已经过了激情澎湃的时候,坐在宿舍的大床上追忆了半天往日,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觉得身心俱疲,他决定去喝杯咖啡。
他在教师宿舍里新买了个美式咖啡机,装上咖啡粉,按下按钮,很快就可以喝到纯正的美式咖啡。“啪”的一声按下按键,电流接通,咖啡机开始运作,一阵浓郁的咖啡香自咖啡机里散发了出来。
吕恩心不在焉地用白色咖啡杯接住了从咖啡机里流出来的浓郁黑咖啡。
咖啡杯很白,黑咖啡黑得浓稠发亮。
吕恩喝了一口,他满足地吐了口气,突然一怔,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咖啡杯。
咖啡杯里的咖啡纯黑发亮,可这未免太黑了……他的思维自此终止。
“啪”的一声,吕恩直挺挺地往前栽倒了,手里的咖啡杯撞在地上,应声碎裂,咖啡溅了一地。
过了一会儿,浓郁的血水从他圆睁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再过一会儿,他的两颗眼珠诡异地动了起来,一抽一动,慢慢地,两颗眼珠被什么东西从眼眶里顶了出来,慢慢地滚在脸颊两侧,两条手指粗细、纯黑发亮仿佛蠕虫一样的东西,从他的眼眶里慢慢地爬了出来,蜿蜒过地面的时候,留下两条浓黑的印迹。
就像蜗牛一样。
爬着爬着,那两条古怪而肥硕的蠕虫慢慢地缠绕到一起,很快它们互相融合,变成了一条更大更宽的虫状物,慢慢地向前爬行。
它也没爬去什么别的地方,而是沿着柜子慢慢往上爬,它慢慢消失在吕恩买来的那台咖啡机的出水口里。
8
虽然唐研对夜里去图书馆后面的半坡挖坟这项提议不置可否,但萧安却依然去了。他相信他的判断,如果学校里曾经埋过尸体,除了图书馆后面的半坡,再没有其他地方是安全的。
夜半时分,萧安蜕下皮肤,像上次一样,慢慢钻进泥土之中,搜寻泥土中可能存在的遗骨。他苍白的皮肤在草丛中被微风吹着,轻轻地颤动。
今天唐研并不是晚班,但陈茶和他换了班,所以到了深夜时分,他还坐在保安室里,眯着眼睛看下午送来的晚报。
晚报对燕尾街再次发生的惨案作了更加详尽的描述,说自挖双眼的凶手是燕尾街CE百货卖场的销售人员,在杀死妻儿的那一天,曾经在卖场和人发生争执和拉扯,仿佛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情绪就不稳定,可能是这最后一件事压垮了他的神经,成为引发惨案的导火索。
报纸上还附带了一张卖场的监控录像截图,图片上显示,那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在争夺什么东西。
唐研轻轻展开报纸,在报纸折起来的中缝里,他看见了两个人争夺的东西,是一把黑色的雨伞。
和凶手争夺黑色雨伞的人在监控下面目模糊。
芸城大学,相爱一生咖啡馆,CE百货卖场,费家古宅。
唐研伸出手指,慢慢地在桌上画出一条直线,一直画到他刚才在喝的茶杯前。
“唐研!唐研!”窗外有人压低声音叫,一个人悄悄推门进来,“你果然在这里,你到底住在哪里?不用回家吗?”是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