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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的错!”女孩突然悲戚地大声喊叫,“它们怎么可能!”
她男朋友示意她安静。司机打开了售货机,一连拿了六到八包总督牌香烟。他把烟放进各个口袋,然后撕开一包。看他脸上饥渴的神情,他好像不是要抽烟,而是要把烟一口吞下肚去。
电唱机里传来另一首歌曲。八点了。
八点三十分,断电了。
电灯全部熄灭的时候,女孩哭喊起来。声音突然停止,好像被她男朋友捂住了嘴巴。这个人肉电唱机发出最后一声低沉的余音,随即哑巴了。
“我的上帝!”司机说。
“服务员!”我高声喊,“有蜡烛吗?”
“大概有吧。等一下……嗯。只有几根了。”
我起身,拿过蜡烛。我们把蜡烛点上,然后分别放在各处。“小心,”我说,“如果这地方着了火,后果不堪设想。”
他苦笑着说:“你什么都知道。”
当我们忙着放置蜡烛的时候,男孩和女孩紧紧抱在一起,那位卡车司机则站在后门口,那边有六七辆卡车在几个水泥加油区之间穿梭。“形势有了变化,不是吗?”我说。
“该死的,没错,如果永远不来电的话。”
“有多糟?”
“汉堡过不了三天就坏了,还有剩余的肉和蛋,很快也会变质。罐头没问题,即食食品问题也不大。可是,还有更糟的。没有水泵,我们根本打不到水。”
“能坚持多久?”
“你是说没有水吗?一个星期。”
“把所有的容器都装上水,一个不剩,装的越多越好。厕所在哪里?水箱里也有干净的水。”
“员工厕所在后面。可是,男厕所和女厕所都在外面。”
“在那边的服务大楼里吗?”我并没有打算去那里,至少现在不行。
“不是,是在侧门外面,路那边。”
“给我两三个水桶。”
他找来两个镀锌桶,男孩朝这边走来。
“你们在干吗?”
“我们得存水。尽量多存。”
“那好,给我一个桶。”
我递给他一个。
“杰里!”女孩大叫,“你……”
他看了看她,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一张餐巾纸,躲到墙角里哭了起来。卡车司机又抽了一支烟,咧嘴看着地板,没有吭声。
我们朝侧门走去,那天下午,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我们站在门边,卡车来来回回,影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现在出去?”男孩问。他的手臂碰到了我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像铁丝,发出一阵嗡嗡声。假如哪辆卡车撞上他,他肯定会直接弹上天。
“别紧张。”我说。
他微微一笑,苦笑,但总比板着脸要好。
“我知道。”
我们悄悄地溜出侧门。
户外,空气凉爽。蟋蟀在草丛里鸣叫,青蛙在排水沟里蹦来跳去,呱呱地叫着。在这里,车轱辘的声音更加响亮,更加恐怖,仿佛野兽的吼声。从里面向外看,还有点像看电影。出来了,一切都是真实的,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我们沿着贴了墙砖的外墙向前走,屋檐投下的阴影为我们提供了掩护。我的科迈罗就在路对面,被挤得贴在隔离栏上,动弹不得。在路边指示牌的微光下,我看见撞断的金属栏杆,还有地上一汪汪的汽油。
“你去女厕所。”我轻声说,“把水箱里的水装进水桶,然后在原地等着。”
柴油发动机持续不断地轰鸣,非常具有欺骗性。你以为它们正冲着你开过来,其实,只是噪声传到建筑物的各个角落发出的回声。厕所距离侧门只有二十英尺,但感觉要更远一些。
他打开女厕所的门,走了进去。我继续往前,进了男厕所。进去之后,我感觉身上的肌肉放松了不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在镜子里瞥见了自己,绷着脸,面无血色,眼神暗淡。
我把陶瓷水箱的盖子拿下来,然后把水桶装满。完事之后,我又往回倒了一点,以免洒出来。随后,我往门口走去:“嘿?”
“嗯。”他气喘吁吁地说。
“好了吗?”
“好了。”
我们从厕所出来,往回走了大概六步,突然,一道强光照在我们脸上。一辆卡车悄悄地凑上来,巨大的车轮几乎脱离了砾石地面。刚才,它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它朝我们扑来,圆形的车头灯发出可怕的光芒,巨型镀铬鬼脸似乎正往外喷气。
男孩愣住了,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情,眼神呆滞,瞳孔先是放大而后又缩小至针眼大小。我使劲推了他一下,他手里的水洒了半桶。
“快跑!”
柴油发动机的突突声越来越响,瞬间变成了尖叫。我伸出手,越过男孩的肩膀,准备把门拽开。可是,我的手还没碰到门,门从里面推开了。男孩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我紧跟在后面。我回过头,发现卡车——一辆大型平头彼得比尔特牌卡车——已经到了墙根下,啃掉了一大块墙砖。卡车的噪声尖厉、刺耳,仿佛有人在用长指甲刮擦着玻璃黑板。接着,汽车的右挡泥板和鬼脸的边框一下子撞进了还没关上的大门,门上的玻璃雪花般飞溅,钢质铰链仿佛纸巾,不堪一击。大门飞了出来,好像什么东西从达利的画里跑了出来。卡车全速冲向前面的停车区,排气管突突突,仿佛机关枪,一个劲地向外喷着废气——一种失望、愤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