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决战仙脐湖,“鬼骑羊”大破“奔射山形压”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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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瑱命声音很平静:“藏魔海子与我们家的屠龙器有异曲同工之妙?”
漂亮小伙儿下意识地点点头,在这样的目光压慑下,他有种中了魔障的呆滞感觉。
朱瑱命的脸色阴沉得就像夜色中的归界山,眼睛就像阴云飘动中顽强扑闪的星星。线索在他的脑海中串联拼接,于是一些细枝末节合上了拍,一些习惯性的手段对上了号。
一个朱瑱命最担心的结果,这会让他难以面对。如果真是那样,鲁一弃就又一次把坎扣摆在了最前头,摆在自己意识不到的阶段。
往西北方向去的莫天规和易穴脉带着一群雇来的镖师和骑手,招摇着踏险闯恶,其真实的意图不是为了诱朱家人往西北追,而是要朱家人误以为他们是诱饵。
其实真正的饵引子是鲁一弃这群往正西而来的人。他们在落日镇高调显形,不掩见血封喉树皮布包,脱身后不匿迹,而是一路掌握节奏缓速奔逃,所有的一切却是为了把朱瑱命引到这正西方向来,给莫天规和易穴脉留下机会。
一群人直奔西北,其中却没有正主儿,而且行动装束都可以断定是饵引子,另一路正主儿出现,带着众多的高手,还带着见血封喉树皮布包。朱瑱命理所当然认为要追回的宝器在鲁一弃这里。
又是一个局中局、坎中坎。时机和地点都选择得那么合适。屠龙器不在鲁一弃手里,而是在“藏魔海子”里,在逃躲到“藏魔海子”里的人手中。大自然的肃杀之地,一个枯杀绝灭的环境中,屠龙器的杀戮之气可以完全融入,不能凸显。这就导致已经到达“藏魔海子”外的朱瑱命都没能感觉出它的存在。
当一切真相都在朱瑱命心中显现,一团甜腻的血腥浮上他的舌面。他用鼻中透入的一丝清新气息压服胸中的翻腾,强行将这口血腥咽回喉中。
他冲口而出满带血腥气的第一句话就是:“速讯狂沙帮,务必将‘藏魔海子’中的人尽数擒获。”说完这句,他闭紧嘴巴调整了一下,“不能擒获,就尽数见尸。”
话音刚落,一声尖利的啸声由远及近,从远处天空直落下来。
“是信枭!”漂亮小伙以指撮嘴,也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手臂一抬,信枭轻巧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紫色泪斑竹做的信管打开,展开卷起的奶脂密绸信笺,漂亮小伙儿没有马上把信递给朱瑱命,而是自己先细细看了一遍。
“是不是西北方的事?”朱瑱命微闭起眼睛,他感觉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可能已经变成事实。
“对。”小伙儿悄声回道。
“是不是屠龙器显形西北?”朱瑱命用力吸入一口气息。
“是。”听得出来,小伙儿在极力控制语气的平静。
“有没有入凶穴?”这是最后的侥幸和祈盼。
“……”没有回答。
长长的一声叹息,那血气粗重得已经能凝捻成绵长不断的血丝。
“愧对祖先啊!非但未曾得遂祖愿,反倒将祖宝遗落。”朱瑱命情绪出现了少有的激动,黯然神伤间眼角有晶莹渗出。
朱瑱命刚来,鲁一弃就知道了,心说,这个朱门门长果然不那么容易就死了。
其实鲁一弃此时很矛盾,他希望见到朱瑱命,因为他的出现说明自己前一手的坎面已经落牢,另一路顺出,自己从此处大坎中脱身的把握还在。但他又真不愿面对朱瑱命,这样一个厉害对手,谁都不会乐意碰上。
所以鲁一弃在极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躺在柔软的青草甸子上,闻着野花的香味,聆听着湖水轻漾的声息,可以忘却烦恼忧愁,忘却危险和杀戮。他的心窍整个被清空了,每一个连接心窍的神经都变得无比敏锐。
从朱瑱命到来之后,每一丝情绪起伏都没能逃过鲁一弃的感觉。
时机到了!鲁一弃依旧保持着状态,可脸上的微笑却禁不住地展现开来。朱瑱命已经是个快溃塌的堤坝,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再给他来一个决定性的冲击,加速他的崩溃。
鲁一弃缓缓站起身来,整个过程中他依旧聚气凝神,尽量保证自己动作的从容和自如,将心境放到空灵的状态。他非常清楚,自己只要稍有慌乱和错愕,都会被对方瞧出心中别样的企图。
“朱门长,来了。”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是来了,你才知道吗?”答话间已见兵戈纷舞。
朱瑱命与鲁一弃距离很远,但说话根本不用高声。太静,他们两个开了口,就再没人敢出大气了,就连这许多的马匹牲口都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着,连个微弱的鼻鸣都不喷。
“来了好,省得心中总挂着,了一事少一事。”鲁一弃劝解道。
“不是了事,是遂心吧。”虽然朱瑱命也想保持平静,但胸气的起伏却强压不住。
“那也真是没法子,天下无数宝贝,就你那屠龙器千年之间与‘火’宝同存,已经尽染‘火’宝之灵。而且这屠龙器上五音奇窍正合了受气发音的理数,为吸蕴宝气的绝佳圣品。最初‘火’宝为哺,屠龙匕为受,到后来却是两者宝气相恒。这也正是你朱家虽有‘火’宝依仗,仍必须以杀伐得天下的缘由。除去此宝,又有何可替已毁的‘火’宝镇得西北凶穴?”
鲁一弃的话让朱瑱命更多地了解到自家屠龙器是怎样的圣灵之物。如若这宝物不为自己这一脉旁支带出,说不定借它宝气还能多维持朱家皇朝几百年运道呢。而自家带出后,也没能好好利用,现在更无从寻回。想到这里,他心中最伤之处再次遭受重击。
“难得朱门长遵循天道大义,把这宝物舍予我等镇了西北凶穴,这福及世代子孙的好事,只有朱门长这样道深心慈之人才会做,佩服呀!与朱门长这一趟交易我真是所获匪浅。”鲁一弃句句都是犀利的攻击。
朱瑱命此时不但感觉喉中的血气要喷涌而出,就连五脏六腑也都要爆裂开来,而现在唯有杀死对手,才能解恨。
朱瑱命踉跄着往草坡下冲出几步,胸腹间的翻腾再也无法控制,堵住咽喉的血气勃然喷出。他迅速转身撤袍掩面,让那鲜血尽数落在衣袍内侧,然后缓缓放下衣袍,顺势擦去嘴角的血渍。再次转身时,他只是脸色稍显得青白了些。
血气喷出,反倒去掉胸腹间的郁闷,反倒让郁积的气息流转起来,平伏的心境也让思维活跃起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随着鲁一弃的话语去愤怒。
朱瑱命没再看鲁一弃一眼,而是缓缓抬手,示意漂亮小伙子将刚才的信笺拿给自己看。
“朱门长,你且不要激动。这场交易圆满了,也就意味着另一场交易可以开始了。此处往西去,还藏有‘天’宝未启,你助我把那宝贝取了,然后借你重聚爆散的‘火’宝灵相,复你家道……”鲁一弃在继续,但很快就打住了,因为他发现朱瑱命没有在听。
朱瑱命捏住信笺看了许久许久。他有些奇怪,藏在“藏魔海子”里的到底是什么高手?能在短短四日之中逃出“藏魔海子”,穿过数百里沙漠,到达西北凶穴所在的冰封城。
“火”宝爆散,东北、东南所藏天宝都已入凶穴,现在连屠龙器也被骗取镇了西北凶穴,朱家手中无一件依仗之物,鲁一弃现在是唯一寻到下个宝贝的线索。曾几何时,鲁家是被自己朱门追逼剿杀得如同惊雀街鼠,可现在怎么自家会处处受他所制,这又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朱瑱命想到此处,暗黑的脑海中似乎见到了一丝光亮。他的思绪飞速回拉,拉回到起点,拉回到一个自己没有重视的地方:北平的院中院。
“你刚才说什么?”朱瑱命终于开口了。
“我在说下一个交易。”鲁一弃的心也终于放下些。
“先前的交易完了吗?”朱瑱命这话问得很蹊跷。
“怎么?朱门长觉得还有什么尾市儿没扫?”
“你觉得我会轻易相信你的人那么快就能赶到冰封城。”
“噢!”鲁一弃明白了,朱瑱命这是还没死心,看来要想顺利实施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安全脱出眼前杀坎,首先就是要让他彻底对屠龙器死了心。
“从‘藏魔海子’至‘鬼吼滩’为顺风顺沟的沟漠子,用小个子河套马拉沙板橇,应该在一个白天就能赶到。‘鬼吼滩’再往前直到‘狼烟堡’是碎石滩加十九处草滩沼泽,这段路我们预先请了跑长途赶牲口的向导,准备了草皮筏子,还买了两只训练过的沼狐探道。这一段路程虽然走得慢些,还是可以直穿而过的。”
朱瑱命在不停地微微点头,他的江湖阅历让他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狼烟堡’过后,全为崎岖山石路和无人烟的荒原,最要注意的是阴背处的常年积雪,防止发生雪崩。此段路程可以用十数匹维吾尔族特产的‘旱海轻舟’不断替换前行,只要带足水和饲料,一个昼黑,可以抵达克伊卡尔纳山(幻象山)的冰封城。我所委托之人知道凶穴所在,到了这里便可以直奔主题。”
鲁一弃说得轻松,实际上这一路莫天规和易穴脉历尽艰难险阻,没日没夜,累得几度虚脱,坚持到目的地,把要办的事给办了。
“我还是不信,你的帮手有如此道行?”像朱瑱命这样的身份本不该如此没道理地坚持。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嘴角显露出的笑容中有一份阴险存在。
“所有这些是我在他们此行之前授意好的。”鲁一弃说谎了,这一路的走法都是莫天规告诉他的。他现在之所以说谎是希望朱瑱命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同样能将正西的“天”宝启出。
“好了,且不管西北如何,眼下谈到这正西的交易,我想瞧瞧你有没有撑底儿的货色呀。”现在秤杆在朱瑱命手中,所以这生意做不做、怎么做还得他来掂量。
鲁一弃已然感觉出些不对劲来,但他无法判断岔点儿在哪里。
“鲁门长,你磨叽个什么,是不是全靠两张唇子掌着脸,没什么货色拎得出?”那漂亮小伙子也开口了,这是在激鲁一弃。
“一座庙,一张梯,没有修佛向天意,却有登梯启宝心。谁曾想,登天无路,启宝无门,我守千年亦是无知,你探百年亦是无货。”鲁一弃这番话也是莫天规告诉他的。正西藏宝之处,墨家世代有人守护。百年之前此处却建起一座喇嘛庙,虽然庙中喇嘛平时也功课正常,但墨家后人却发现他们暗中在周边到处寻访。因此莫天规断定这是朱家闻到味儿,在此伏下一个暗窝。
“就这点料,那这交易是做不成了,因为你所说的这些我也知道。”没等朱瑱命说话,漂亮小伙儿已经替他否定了鲁一弃。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们,天是颠倒天,上天不用梯,你们觉得这交易能不能做。”鲁一弃这次所说完全是从那块玉牌上的“巅之渊”和“梯起”随意推断出来的。
“我信!可你这又是从何而知?”朱瑱命的回答很干脆,反问也很迅速。
鲁一弃脑海中闪出那块玉牌的影像,闪出玉牌上那些清晰的字体,口中却说:“朱门长,你多问了,只要信了就行。”
朱瑱命身边的漂亮小伙儿眼中异光一闪,随即咯咯地笑出声来。听到他的笑声,朱瑱命也笑了,不过他的笑却含蓄得多。
鲁一弃的心猛然一悬,暗叫一声:“上当了!”
断然杀
是上当了,而且很致命。因为鲁一弃不知道,这漂亮小伙是个识宝灵童。
“识宝灵童”,此类异人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那时的称呼为“识宝候”。他们可以看出宝贝所在,还能知道是何等宝贝。与鲁一弃不同的是,他的的确确是在看,而不是感觉。也正因为是看而不是感觉,所以他看出的宝贝掩藏得不能太深。
这种人的眼力始终是个谜。到底如何看出,真正原因无人知晓。
有人说是看的宝光,宝贝之光是外物很难遮掩得住的,这就是为何有人能在黑夜中见奇怪光泽,翌日前往挖掘,一般都能挖出宝贝。
还有人说他看的是宝动,宝物成灵,是由死返生、由生返圣的过程,成灵后的宝物会动。开始时不是真的动,叫“意动”,但到了一定阶段,就真的动了。所以有人虽然见到宝光,等下手挖时却挖不到。还有就是挖参人发现到大棵宝参后系红绳防止参逃,也是这个道理。
但还有人说他是看的宝相。所谓宝相,分作三层:本相,生相,神相。本相为物之实体,生相敛伏纵跃在实物周围,为本相生色炫彩之现;神相则飞凌与实体之外,是宝物拒妖邪、趋净圣的一种外在表现。宝相中,本相明眼人都可见,生相慧心人可见,神相只有像识宝灵童这样的灵通之人可见。像鲁一弃感觉出的宝贝气相,也只是介乎在生相和神相之间。
“识宝灵童”的本领七分是天成,三分是后天训练的。朱家这个识宝灵童最初是选来做祭坛灵童的,有高人说他是目灵连窍的脉象,可以与异世魂魄交流,但朱瑱命无意中发现了他对宝物的超常目力。对于朱家而言,识别宝物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使用各种手段从这方面刻意培养他,同时亲自传授他技击、坎面之术。严格意义上讲,这识宝灵童算是朱瑱命的亲传弟子,所以他在朱家的地位别人无法相比。
鲁一弃是上当了,正是他一再从最始之处就给朱瑱命下坎套扣,反也提醒了朱瑱命该从哪里寻找回手的先机。朱瑱命想到了北平的院中院,鲁一弃拼死博命杀进杀出,肯定是从里面取出别人找不到的东西。
鲁一弃自作聪明了,他为了让朱瑱命相信自己有能力取到正西“天”宝,不但将莫天规告诉给他的一切侃侃而述,还将西北之功也归于己身。正西、西北宝构都该为墨家所为,这一切让朱瑱命误打误撞地认为鲁一弃手中有指示全部宝构方位的东西在手,而且很大可能就是从北平院中院取出的。
在朱瑱命语扣牵拿之下,鲁一弃下意识地想到了玉牌,而他的超常感觉不可避免地诱导玉牌宝相突涨,神相飞现。这便让识宝灵童一下捕捉到宝物的气息。
识宝灵童的笑声未止,朱瑱命的手臂已果断挥下。“据巅堂”高奔雷将手中的两盏牛皮灯舞动起来,给出的指示只有一个:“杀!”
朱瑱命决定不再给鲁一弃一点机会了,他怕那样会让自己失去最后的机会。
鲁一弃黔驴技穷了。他不知道机会其实就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朱家人如此快速地发动攻击,就是害怕他会以毁灭玉牌作为要挟,换取脱身的机会。
得到指令的“奔射山形压”坎子迅速移动换形,每圈中正对鲁一弃的一部分铁甲骑手驱马突出往前堆拢,这样数道马队堆拢起来的攻击队形就像无数山头。
鲁一弃他们的骡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断打圈嘶鸣,最后甚至屎尿不禁。也许面对死亡的恐惧,所有生灵的反应都差不多。
胖妮儿挡在鲁一弃的身前,背上的长条鹿皮套已经横在手中。其他人也都各自亮出兵刃,准备做最后的拼杀。但面对如此庞大的坎面,他们的心理底线已经彻底崩溃了。
就在这关头,鲁一弃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的惊异,目光也游离到一个难以理解的方向。可那里是无尽的苍穹,是无人的草坡。
铁甲骑手中有人发出一声响亮的吆喝,随即整个山形动了,速度并不快。“奔射山形压”启动后,气势如山而至。
众人在无形与有形的压力之下,尽量往湖边退。鲁一弃没有退,他屹立在原地一动未动,目光依旧朝着草坡的方向。
妮儿微愣一下,随即坚定地站到鲁一弃身边,就像在守护一个前世的信念。
一声尖利的啸声,识宝灵童臂上那只信枭惊飞而起,就像被暗夜中的恶鬼拔落了翎羽。朱瑱命身边的手下瞬间都感觉汗毛倒竖,一股阴寒在后背脊梁游走。
“有鬼邪!阴慌得很!”大个子有过类似经历,立刻左手捏守心指符,右手抽撤腰后横系着的白鳞蛇皮鞘,抖弹出无穗的乌雀飞云宽刃剑。然后左手翻转,指符倒按额头穴门,右手斜下拖剑式,脚下碎步草上飞,直奔斜后方的一座草坡顶而去。
朱瑱命只缓缓地转身,他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但更感到了自己内在的异常。多年苦修的道家心气与杀伐之气此刻到了对冲将毁的地步,自己的身心已然薄弱得如同一张宣笺。为了避免走火入魔,他绝不允许再动一点怒忿之心,此时必须能将心境调整到趋乎于极道的境界。
轰然的爆响声中,耀眼的光华喷薄而出。这巨大的声响,这骤然的光华,在宁静的黑夜里,幽宜的山谷中,震慑了一切,凝固了一切。
正在往草坡顶上冲去的大高个子立时停住脚步,矮下身形,剑护胸前,就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奔射山形压”整个山形还未走出两个马身,就被这一声响、一团光制止了前行的脚步,因为马匹的天性就是怕火怕响的。如此突然的情况出现,这些马匹能够不出现太大慌乱,站立原地静待变化,已经是被训练到了极好的表现。
鲁一弃静静欣赏那团光华的腾起、涨大、飘散,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绚丽光亮持久的烟花。
有人动了,因为这突然出现的情况让他们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几个灵动快速的身形利用草坡顶子覆盖下的阴影和惊躁的骡马为掩护,直扑“奔射山形压”。
这次杨小刀跑在最前面,借助烟花的光亮,他看清了大片林立的粗健马腿……
烟花爆散,耀眼光亮之后的黑暗是人眼一时间无法适应的,那个瞬间将是个最好的攻击时机。杨小刀将速度和计算好的步数对应好,他就是要利用这个时机出击。因为设计好的动作在黑暗中一样可以实施。在杨小刀眼中,这些马腿仿佛已经褪去了皮肉,只有骨骼、关节和筋脉,而且所有马腿关节的位置在他心中形成了一个连贯的图形。现在只要按自己计算好的步数逼到马队前,按自己设计好的动作挥舞小刀,就可以用挑、割、削、刺、刮等各种刀法让这大片的关节筋脉轻而易举地断裂分离开来。
空中的绚丽光团无声地散成点点星火,朝着鲁一弃他们飘洒过来,并渐渐熄灭。之后短时间的极度黑暗是意料之中的,但随之而来的寒冷却是谁都没料到的。几股阴寒的风从草坡顶子上旋刮而下,带来的寒冷直透内腑心脉。风中还掩藏着某种力量,草坡上凝守不动的大高个子被这股力量推动得直往下滑。
朱瑱命身旁手下都抽拿兵刃,一半人以三分兜抄阵形往草坡顶子上冲去,另一半人在朱瑱命身前摆开两组卧虎探爪的防守阵势,谨慎戒备着。
“奔射山形压”坎子后面的队列出现了些骚动,马匹和骑手都感觉到阴风带来的寒冷,也感受到晦涩的压抑之力。骑手顿时魂散心悸,动作反应都滞缓下来。而训练有素的马匹也惊栗颤抖,如果不是有“刀棘链”相连,它们恐怕就要惊跑开了。
鲁一弃在凝神感觉,从那些阴风之中,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脸,鬼脸!可是这些鬼脸绝不是养鬼婢控制的,因为它们的面容更诡异、凶残。面色也不是青白的,而是墨绿的。有好些脸都破损得厉害,缺耳裂口,眼挂眶外。鬼脸的飘移速度极快,看上去更像是冲击。于是鲁一弃想到一个驭鬼能力更高的高手,养鬼娘。养鬼娘是朱家少有的高手,只有朱瑱命这种身份才能驱用。可如果真的是她,那又怎么会对朱家坎面反戈一击的?
“退!”盲爷是在阻止杨小刀,他听到了簧弦的释放声。
杨小刀对盲爷的喊声不太敏感,幸好是他身后有鬼眼三。鬼眼三顺势将杨小刀推倒在一匹健骡的腹下,同时单手挥圆梨形铲拨打掉大片的弩箭。
朱家“据巅堂”是外堂,久经江湖。虽然单人能力不如总堂的高手,但应变能力和实际对敌能力却是高人一筹,所以背后的异常虽然让一些骑手惊疑不定,但同时也是对他们的提醒。自己的职责应该先快速灭杀坎子里的目标,不让他们有丝毫反击突出的可能,然后再转身回攻后面的威胁。于是不用命令,不用带头,“排射管弩”中的三羽短杆箭雨点般射出。
杨小刀倒地后立即一路后滚,即便这样,还是有一支三羽短杆箭钉在他的腿胯上。
鬼眼三边挥动梨形铲,边从背上扯下“雨金刚”。刚才是想快速偷袭,所以使用的是梨形铲,现在要遮挡如雨的弩箭,最好的家伙当然是“雨金刚”了。他原先的“雨金刚”在启东北“金”宝时遗失,现在这把是倪老七的。虽然式样分量相差无几,但使用时还是觉得不够顺手。要不然在展开“雨金刚”的瞬间中,他也不会让一支短箭钉上左肩。
一轮弩射之后,坎子开始继续朝前移动。紧接着,二轮弩射的箭雨也开始了。
“往后退!快往后退!”鬼眼三护在鲁一弃身边高喊,只有他能够看清披盖过来的箭雨。可是身后已经没有可退的地方了,聂小指和年切糕已经站到了湖水之中。
就在此时,草坡顶子上又有烟花飞出。这次不是绽开的一个光团,而是连串光球滚动而来,电闪般飞到坎子的后沿,然后再爆散开,变成星星点点长久不灭的冷光。
“有迷障!屏息,含药!”识宝灵童高叫道。虽然迷药药料的品质很好,味道极轻,摻在烟花的火药中几乎闻不出,但识宝灵童还是辨别出来了。
但是那些穿盔甲的骑手,刚才已经被阴风吹得有些反应迟钝,再加上铁甲装备臃肿,使得他们无法及时取出御毒药丸。
烟花中的药料并不重,吸入迷药的骑手并没有跌落,尚存的意识让他们还能坚持趴在马背上。不过那烟花成串飞入坎面,让吸入迷药的骑手排列呈一个长道形,这就像在铁磨盘般的坎子上切开个缺口。
前面的骑手意识到后面情况危急,他们已经顾不上“山形压”的整体坎形,将停滞的马队迅速催动起来,要赶在情况变得更危急前把目标赶尽杀绝。
一大片白色从草坡顶上铺盖下来,无声地,快速地。
大高个子站位最靠顶子,所以最先看清那片白色是羊群,卓客维长毛羊。这种羊的特别之处是羊毛特长,一般剪毛时都要超过两尺,这么长的羊毛生长中都自然卷曲成团。另一个特别是羊毛质地特别坚韧,用此羊毛结绳可勒奔马。
面前的只是羊群不是狼群,可大高个子还是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看出这羊群和平时的绝不是一回事。首先是这羊跑得太快了,他从没有见过有羊可以跑这样快的。还有就是羊身上在冒着烟,很淡很轻的烟。
后面三分兜抄的阵形停住了,卧虎探爪的防守收得更紧,就连朱瑱命也都勉强提起口气息,提聚精神关注着那些羊。
羊群快速绕开这些静止的人,就像绕开石头。羊群闯入了铁壁铜墙一样的坎子面,就像泼进一桶鲜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