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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我去看。别转钱了,又不差那俩钱。问你呢,你啥时候回来?我女朋友追了好久,快上手了,别办婚礼的时候你不在啊。”钱加多道。

“快了,过几天。现在有活儿我抽不开身,别急啊,人不回去礼也回去,放心,没准给你上个大礼,哥现在攒着钱了。”斗十方道。

“那说定了啊。”

“啊,我挂了啊。”

“成……”

通话结束,钱加多把手机扣到桌面上,投影和灯光消失了,灯光再亮起时,在幕布后面的几位现身了,操作电脑的、挂着耳机的,还有向钱加多示意离开的,仿佛桌上那手机是颗定时炸弹一样。钱加多一起身,周修文就小心翼翼地把手机装进了避光的袋子里,嘱咐着一位来人带走了。

“来吧来吧,都快憋坏了,让周组长给你透露点儿,现在到关键时刻了,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

谢经纬叫着门外众人,进了会议室。他忧心忡忡的话像对自己说的。其他人可纳闷了,斗十方走得蹊跷,出现得更蹊跷,缺失了过程,突兀的结果有点离奇。

最后进门的是巫茜,周修文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巫茜拿着电脑,没有投屏,直接在电脑上播放着,这一放可把众人看得心惊肉跳了。斗十方在吆五喝六地嚷着什么,面前是“庄”“闲”,再近一点,是成堆的筹码和现钞,看着这货就像赢红眼的赌徒一样,每搂一把回来,都是那么肆无忌惮地大笑,身边是一群鼓噪捧场的人。

“现在大家总不至于担心他的安危了吧?”巫茜故意问了句。

“地下赌场?”俞骏问。

“南港市,这和江帅胜有关,一定也和江帅胜的哥哥江前胜有关,和这里有关的——沈燕。”向小园思路一下转过来了。

“不对呀,现在都知道他是个警察了,这还怎么玩?”俞骏纳闷了,他强调着,“即便给他的开除通告是故意的,只要从事过警察,在团伙里也立不住脚。”

“呵呵,我曾经也有这样的疑问,知道十方是怎么回答我的吗?”周修文道,看着大伙,没人说话,都期待着他的回答。他解释道:“他说啊,‘都知道电话上来的和钱有关的事是诈骗,可为什么一直还有人上当呢?恰恰被骗的,往往还会再被骗一次。这个原因在于,一个人对未知的领域没有判断力,警务之于诈骗嫌疑人,就是这样的未知领域’。”

“所以,你们就派他打入团伙内部了?不对呀,时间对不上,机会也不可能有。”俞骏不信了。

“准确地讲,不是打入,而是被绑走了。更准确地讲,在网上舆论出现一边倒的时候,十方到政治处报到,我和他长谈过一次。他在那时候预判,可能还要有针对他的后续动作,而始作俑者肯定是逆风或者与逆风相关的人。所以,当时我们就放了条长线。”谢经纬坐着悠悠道。

众人的眼光复杂地投向谢经纬,这是最虐最没有人性的一种,以人为饵,只要出一点儿差池,就是白送人头了。

“他的判断对了一半,确实有人来了,可却不是逆风或者与逆风相关的人,而是与他有仇的一个人。我们也没料到对方会干净利索地绑人,一下子就失去了联络,不得已才把大家圈在这个干部培训中心。”谢经纬说,听得出话里的歉意和浓浓的忧虑。

周修文接过话头,解释:“大家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你们面前的同事、上级。对于警务人员,任何具有危险性的任务除非自愿,否则不可能成行。十方和谢副厅谈话的时候我在场,其实当时谢副厅给了他另一个选择,背个处分,调离原单位,安心做一个普通人。十方当时的情绪很低落,他说啊,从小他爸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致力于把他培养成一个骗子,即便他不想接受这个意愿,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很多。从问题儿童、问题少年,直到成年,还浑身是问题。他自己总是以骗人为乐,甚至在欺骗中寻找成就感和存在感,哪怕其中有不得已的原因,他终究是于心有愧。其实他心里很自卑,生活之于他是奔波、忙碌、逃避现实,以及和那些罪犯为伍。他说,苦不怕,累不怕,活在别人的鄙夷和白眼里都不怕,怕的是一辈子就这么看不到希望地活着,浑浑噩噩的像行尸走肉一样。”

周修文说着,眼见着这些同事的眼神软化了下来,可能谁都没有真正理解过斗十方的内心,现在却让一个外人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听这位外人继续说:“但后来的生活有了变化,自从被俞主任招进反诈骗中心后,他说他在这里收获了友情、关爱、善意,以及最珍贵的信任。也许他还没有这个职业的信仰,可如果有人试图毁掉他最珍贵的东西,他一定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所以他选择更难的一种——背着满身诽谤和恶意中伤,成了被人唾弃的黑警察。”

一室鸦雀无声,他们哪怕是知道其中的蹊跷,也没有想到有如此的艰难选择,和头脑一热变成英雄相比,背着污名成为黑警要更难一些。俞骏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是疑惑道:“这个任务太糙了,目标、方式、过程都不明确,怎么就实施了?”

“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们的脑子都差一根弦。”谢经纬开口了,他指指脑袋道,“普通人只会按部就班照经验办事。而骗子不同,他们最擅长异想天开,然后会按照异想天开的步骤,先下手为强。就像电诈手法一样,还原后非常简单,就是提前做到好的话术、圈套,但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要一步踏进他的设计,就得等着挨宰了。十方设计的就是这样,他认为一定还会有后手,如果想反制,就得让后手出现,否则藏着掖着,根本无法和骗子面对面PK。不管跳出来的人是谁,是逆风的人也罢,是他雇佣的人也好,只要出现,那肯定和逆风有关,线索就浮出水面了。”

“然后呢?”有人颤声道,是向小园,她眼神有点儿胆怯地看着周修文。

“最了解一个人的人,除了他自己,一是最亲近的人,二是敌人。这一次难度比较大,逆风的敌人先跳出来了,不管是什么人,十方的设计是,想办法加入对方的阵营。”周修文道。

“这……居然都能办到?”邹喜男苦着脸道,“那些骗子总不能被骗了一回,再上一回当吧?”

“这就是我们的思维和他的差距。他的说法是,能骗骗子第一回,为什么不能骗第二回?只要有演技,处处都是戏。”周修文笑着道,难得见他有这种表情,他解释道,“其实刚才和多多的通话就是我们约定的暗语,如果提及去看家里,就是没有发现。如果说去happy,就是要有动作了。如果说想家,就是要支援,反之则不是,现在的情况是,他被毛二和宋朝跟得很紧,我们根本无法接触,这才返回来直接让多多通话。”

“他被犯罪团伙看上,我一点儿都不意外,我们都青睐的人犯罪团伙没理由看不上。”俞骏开口了,直接道:“问题是,这好像南辕北辙了,万一被犯罪团伙委以其他重任,我们会不会瞎了?”

本来脸色凝重的众人,开始笑哭不得。能力太强了,确实想低调也难,想想斗十方的水平,怕是在团伙里也得大放异彩,可能这就是真相。谢副厅苦笑道:“可让你说着了,现在谁也看不出他这是伪装还是真实,短短半个月时间,抓他的两个人成了他的跟班,而且他们几个人组织起了地下赌场,据说收益丰厚。江帅胜对这位新人是推崇备至,连自己的奔驰商务车都给他用了。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现在这情况,专案组的人都捏把汗呀。”

为了配合领导的担忧,周修文又挑选了几段视频播放,两段在赌场的、两段酒宴的,还有一段是在奢侈品店挑表的。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曾经艰苦朴素的斗警官,现在已经是西装名牌满身、随从如云的大哥派头。那十足的暴发户架势,把刚才大伙儿心里涌起来的敬意和想念登时给冲得无影无踪。

“这小子行啊!”程一丁笑道。

“这货天生是干这个的。”陆虎评价道。

邹喜男龇牙笑了,小声提醒络卿相道:“好像缺少美女啊。”

话音刚落,画面就出来了,是好几位美女拥着斗十方。周修文解释道,这是江帅胜培养的荷官,专用于地下赌场出千骗赌,不过一个个出落得花枝招展的,还真没人关注出不出千。

娜日丽看到向小园的脸色变煞白了,赶紧拉拉邹喜男,让他别乱说,却不料忘了一直目不转睛看着的钱加多。钱加多以独特的眼光看出了新意,惊呼道:“天呐!奔驰商务、劳力士绿金表、GG男装……这几个女的拿的都是LV包,这种高跟鞋叫莫罗·伯拉尼克,咱中州买不到这个牌子,假货都没有。”

“你想说什么?”巫茜纳闷地问,钱加多的思维不可以常理来推断。

“这得多有钱才这么折腾啊?一身大几十万没了。”钱加多满脸都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他愤愤地说着,“这是每个男人梦想中的生活哪,怪不得连他爸都不管了,玩得这么爽,谁还想得起爹妈来呀。你们咋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突然间画风变了,同组的人围了一圈,把钱加多围在中间,个个眼光如钉、如刺地剜着他,像随时要下手。钱加多护着耳朵,斜眼防备着,不料没防住,后领子被俞骏揪住了,连拎带拖给扔到了门外,然后咣的一声关上门,把他给扔外面去了。

里面的讨论还在进行着,不管承不承认,钱加多对消费更准确的认知把这份担忧又加深了几分。

旧案钩沉,云波诡谲

钱加多被撵出来之后,程一丁、娜日丽等几位组员也陆续出来了,最后出来的络卿相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几个人使着眼色,奔回了宿舍,斗十方的消息就这么意外地出现了,但更意外的是,一组警衔高得吓人的警官不远千里来一趟,就为了让钱加多和斗十方通个电话,到现在为止,那些人估计还在分析通话呢。

憋了这么久,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按常理推测,此次的禁闭集训肯定是要在将来发出雷霆一击。关着的宿舍门里,隐隐地已经听到X小组众人兴奋的声音了。

会议室里留下的几位还在沉默中,警察这个职业或多或少总能培养出点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在座的职位都不算低,所以这种能力都不浅。谢副厅一直就面无表情,周修文倒是有表情,但很少有变化,哪怕资历尚浅的巫茜也显得十足老成,尽管她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也明确地知道,案情不可能像周修文说的这么简单,否则都没必要回来了。

“我觉得这样不好。”俞骏突然开口了,看着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清清嗓子道,“上下齐心,其利断金,不管有什么情况,我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

话是说给周修文的,周修文尴尬地抿抿嘴,看了眼谢经纬,然后解释道:“回避总有回避的理由,您听完再决定是不是可以公之于众。”

“还有什么情况?”俞骏问,他看出来了,这个案情恐怕知情的只有周修文和谢副厅,可能谢副厅都未必知道全部。

“我简要说一下。”周修文从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存储U盘,解密,然后屏幕上显示着一堆照片影印件,似乎是一个凶案现场。他放到了俞骏和向小园面前,两个人看得云里雾里,几次皱眉之后向小园脱口而出:“徐则臣?已经死亡?加拿大警方的信息?这都几个月了?”

“七个多月前的事,按准确的时间算,是在我们端掉丰仪银杏基地、抓到沈曼佳的第二天发生的事。因为两国政治和体制上的差异,没有引渡也没有警务协作渠道,这是通过国际刑警组织传回来的,所以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此人在艾伯塔省埃德蒙顿市的家里被绑架,尸体出现在离市区90公里的布拉佐河畔,多处体表伤,多个脏器衰竭,窒息死亡。”周修文放着资料。

在座的专业人士很快能恢复这样一个过程:被绑架、被连续刑讯,之后因机械窒息死亡,往河里一扔了事。不管在什么地方做这种事,都是很专业的人才下得了手。

理论上一个外籍人士的凶杀案不足道,可这位徐则臣曾经是第一个被判定疑似“逆风”的嫌疑人,几乎在银杏基地事发的同时被灭口,那就疑点更重了。

“详情我们无从得知,加拿大警方提供的其他资料佐证,徐则臣生前有数个账户接收过虚拟货币交易平台的付款,总量有1100多万美元;在对受害人的住处搜查中,同时发现他操纵着不同国家的大量的离岸账户。加拿大警方怀疑他与国际洗钱犯罪相关,这才把案情通知了国际刑警协助调查。目前的进展是,此案丢失的一大部分赃款跨了几个国家到了瑞士,还有一部分进了开曼群岛的跨国公司账户,甚至还有一小部分通过正常贸易付款的方式,回到了国内,就在南港市,接收方是这家叫“则清电子商务公司”的。不过据查实,这是家挂靠注册的皮包公司,连实际的经营场所都不存在。”周修文道。

向小园眉头皱了起来,出声道:“到瑞士,去开曼免税天堂,这都是惯用的手法,但回南港就说不通了,有这个必要吗?这些赃款肯定是历年来徐则臣从国内骗走的财富。”

“这就是接下来的故事了。南港这家电子商务公司向中州的晟辉工贸、长安的凯达国际转了数笔账,最大的260万元,最小的几十万元。奇怪的是,这些到账的钱又被退回了。长安这个账户因为虚似传销案已经处在我们的监视下,登记法人是郑远东的一个亲戚。”周修文用奇也怪哉的表情看着向小园,像在考她。

向小园脱口道:“栽赃,即便退回也会留下电子记录的,南港则清电子商务如果牵涉境外犯罪,那它所有的出入账将来都会进入我们的视线,包括这两家。”

“对,或者可以说,是有人在煞费苦心地提醒我们。”周修文道,他切换屏幕,显示着几层密密麻麻的数据,解释道:“我分析了这些复杂的划转,发现和我们已经掌握的几起跨国电信诈骗案有很多雷同之处,而且这里面的手法暴露了一点。如果是国际玩家,他们大多会进入证券、房地产等行业,只有了解国情的人才会选择这样一个普通、不起眼的方式进入,南港最多的就是这种小型电商,有几万户。”

“沈燕。”俞骏脱口道,“一定是沈燕在玩,这姐妹俩就是洗钱出身,境内外都熟悉,那她转账的指向……是逆风?这是要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吧?”

“暂且可以这样推论,这个账户还给一个个人账户转了100万元。这个个人账户刚刚在南港办理不久。”周修文道。

“那这个就值得关注了,或者是参与作案的凶手,或者是潜入境内的嫌疑人。”俞骏直接道。

周修文没有说话,而是连续放了几屏画面,是斗十方购物、ATM机取现、银行柜台取现的监控画面,一看把俞骏眼睛看直了,他惊讶道:“别告诉我是他的账户啊。”

“这个不用推论,就是。”周修文黯然道。

这就尴尬了,估计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国际犯罪扯上了关系,案情如果查不清,那不用跳黄河,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这也不是坏事啊。”俞骏来了个逆向思维,评判道,“彻头彻尾地黑了,敢说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眼里有几分怒意,直刺着周修文,周修文叹气道:“他的事我负全责,我也赌上了这身警装,可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一点儿赢面。更困惑的是,我都越来越看不清他了,在南港完全有机会和家里直接接触,他却主动切断了联系。”

主动切断联系、大肆消费、经营起了地下赌场……这事办得俞骏不好意思收回目光了。即便化装侦查,有时候也得把控住一个度,执行任务的人是没有免责的,哪怕你是出于一个正确的目的。

气氛又凝重了,巫茜悄悄看看几位,谁也无话可说了,苛责谁也不忍心,可要维护,恐怕谁也说不出口。在犯罪组织里这么放飞自我,担忧恐怕不是任务还行不行的问题,而是这个人还回不回来的问题。

可能这就是周修文中途回归的用意,谢副厅终于开口了,他斟酌道:“情况大致就这些,这个小家伙比想象中出众,但也比想象中出格,这一桩一件的,后台看得是心惊肉跳啊。有句话叫‘人性是不能考验的’,我们每年职务犯罪的都不在少数,去冬一案中的武建利,本案中的宋朝,都曾经是警务人员。面对可以随意挥霍的金钱、可以任取任予的美色、可以随心所欲的环境……我是真担心弄假成真,真变成黑警察了啊!”

谢经纬欠欠身子,脸上浓浓的焦虑。周修文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回来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直接通话确认一下,确认结果还有待分析。二呢,我想听听您二位的意见,您二位毕竟是他的领路人。”

“您不觉得即便我有意见,也会保留吗?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都无可厚非。”俞骏不客气地道。

谢副厅有点愠怒地提醒道:“不要有情绪,正面回答。”

“我回答不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坐在安全的办公室里,对他的所做、所想无法感同身受,你让我怎么回答?而且不管我怎么回答都无济于事,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也得上。”俞骏道。

这是唯一的选择,周修文无非是想从这里获得更确定的判断,可惜碰了一鼻子灰。谢副厅极度不悦地哼了哼,就差把俞骏也撵出去了,俞骏干脆回敬了句:“既然知道我们最了解,为什么还假手他人?我们坐在一个屋子里都缺乏信任,何况他还在敌对犯罪阵营?”

“这个……”周修文伸长脖子要说话,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想想黯然道,“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和逆风的较量比想象中残酷,一点儿麻痹和大意都要不得。”

“是啊,对自己人一点儿也不麻痹,对逆风却一直大意,到现在都没有结果。”俞骏噎了句。

谢副厅瞬间发作了,一指门道:“出去!”

俞骏巴不得了,起身,敬礼道:“是!”

“站住!”谢副厅气得又吼了声,把俞骏吼立定了,气得手指发抖,道,“你看看你还像个指战员吗?简直和无赖一样!事关一个罪行累累的计算机犯罪嫌疑人,你却还在意气用事,知道为什么你坐冷板凳吗?就是因为你遇事毛躁,缺乏冷静!”

“我很冷静,是他们不冷静。我问你,周组长,即便他现在彻底黑化了,你担心有用吗?还有机会补救吗?不可能了,他是个天才的骗子,连那些骗子都能被他骗得团团转,何况我们呢?”俞骏道。

气氛一下子跌进了火药桶里,周修文脸色发红,额上青筋毕现。谢副厅要怒斥,一转眼又唉声叹气。巫茜想劝一句却不知道从何开口。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向小园说话了,她直接针对俞骏驳斥了句:“俞主任,你一直立足阴暗的角度,所以只能得出阴暗的结果。事实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们眼中都只有任务,却是从来没有过执行任务的人。我们都奔着这样或者那样一个目的,却从来没有去了解过执行者的感受,就像我们身着这身鲜亮的警服,谁不是背后各有各的辛酸?”

“你不要夹杂个人情感,会成为笑柄的。”俞骏提醒道,生怕向小园失态。

“警察也是人,如果去掉所有警察的个人情感,都变成冷血的机器,那才是笑柄。谢副厅,我可以说几句吗?可能有助于周组长的判断。”

向小园征询道,谢经纬点头后,就见她若有所思地怔了会儿,然后缓缓开口道:“没错,他是个高明的骗子。在他失踪的当天,其实我找过他。他一身流氓习气,还出言调戏,我当时都气昏了,恨不得杀了他。可现在我明白了,他知道我对他最了解,所以就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拉开我们的距离,他是怕我们担心。”

向小园一念至此,鼻子酸酸的,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假象,在释然之后她似乎又有点失落。对于这份把她排除在外的关心,让作为警察的她觉得有种被羞辱,却又很感动的感觉,就像他所有的行事方式一样,根本不向你解释。

这是他,就是他,那个真实的他,向小园轻声道:“我见过他最难堪的样子,因为付不起父亲的医疗费,在我面前拘谨得像个小学生;我也见过他最凶狠的样子,打人的时候像个恶棍;还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为了攒点钱在市场卖笔,在夜场卖唱,大半夜在车站拉客……从理论上讲,他应该是个很自卑的人。出身、家世、学历,几乎一无所有,从小就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可我在他身上没有看到妥协、没有看到堕落,有的只是一种高傲的倔强。你们觉得,一个连长安抓到杜风头的功劳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一个骨子里骄傲到视骗枭为无物的人,会被那么一点儿小恩小惠改变吗?周组长,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对你不假辞色吗?”

周修文猝然被问,疑惑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他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内心,你的鄙夷只配他表示不屑。我怀疑过他,可后来的事实证明是我很幼稚,根本不了解一个犯罪团伙能有多少种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我无法感受他在经历的那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生活,可我知道,没有人收买得了他,因为他是注定要站在巅峰上的人。”向小园道,心里的话吐出来,整个人都通透了。她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他后来变得越来越冷漠,那是因为,自己的犹豫、矜持和却步早被他洞悉,他在顾及着,所以距离越来越远。

会议室静默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吱声,因为他们看到,有两行清泪自向小园的眼眶溢出,而她像陷在回忆里已经失神一般浑然未觉……

“咝……”一声长长的嗅闻,斗十方眯着眼睛坐直。同车的几位女荷官都在咯咯地笑,有人手拍拍斗十方问:“靓仔,别光顾享受,答案呢?”

“不单纯是香水,似乎还添了什么料,我说不上来。”斗十方诚恳道。

几位妹子咯咯笑着解释说,当然要添点料了。所有的赌场,包括正规的赌场都会添点料,那种可以引起人兴奋的香料,甚至可能是通过环境加氧,提升赌客的亢奋情绪。得让你使劲赌啊,怎么可以说累呢?

“厉害厉害。”斗十方听得直竖大拇指,行行有门道,只是看不到。这些天和这群娘儿们天天演戏,学的本事可不少。闻香味一辨一个准,偷牌换牌堪比专业水平了。那妹子甚至私下暗示他,可以给他介绍庄家或者叠码仔的活儿,那玩意儿可比这小地方来钱快多了。

眼看着斗十方和其中一位胸大的荷官又打情骂俏动手动脚了,前座开车的毛二出声提醒:“嘿,老大,这些妹子负责出千,不出台啊,可别过了啊,帅哥可饶不了你。”

“毛二,你也太煞风景了,多交流才有默契。嘿,小美,瞧啊,有人不喜欢我们走得太近。”斗十方道。

那些荷官的位置可不低,最起码被江帅胜很看重。有人冷嘲热讽,说老板是怕她们抢了小财神,这也太小气了。小财神,这词听得斗十方好奇拉着一位问:“你说小财神,莫非是指我?”

“当然喽,能拉客、会砌牌、能宰客……你好靓个仔,自己都不知道?到新世界分分钟成大佬啊。”那位叫小美的直接用粤语赞道。

“啊呀呀呀……”斗十方尖叫着,拍着座位嚷:“老宋老宋,这卖身卖便宜了咋办?”

“都卖了还能反悔呀?”宋朝笑道。

斗十方在后头嚷:“多少加点钱呗,这营业额快翻番了,瞧这几个妹子都坐不住了。”

宋朝笑而不语,毛二实在,直接回头讲了:“老大,这不是咱们的专业,咱们就客串一下。打现场都是捞一票就跑,你还想长干啊?”

“网上查得也不松啊,别以为我外行啊,那钱洗来洗去一半都留不下,还不如现场呢。”斗十方道。

“打住,停。”宋朝谨慎,叫停了,就快涉及商业机密了,不能乱扯。毛二有点郁闷地坐正了,商务车后座又嬉闹起来了。宋朝从倒视镜里看到斗十方又在玩变红黑的游戏了,那只手摸来摸去,不但摸牌顺溜,捎带着把荷官的脸蛋摸一遍,惹得那几位咯咯直笑。再看看毛二郁闷的样子,他这兄弟,可快成实打实的跟班了。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车辆准时停在一处临江别墅院外。组织的、操盘的、控制现场的各司其职的,荷官也未必知道每天在哪儿开场,而知道地点负责接送的人却从来不进现场。至于斗十方嘛,就是逢场作戏,每场必到。下车的时候已经恢复正人君子的模样,荷官被人从后门带进现场,斗十方要扮“赌客”从前厅进去,作为他现场的跟班,王自光已经恭候多时了,这位光板兄弟自打遇上赌神倒没发财,但好歹改善生活境遇了。穿着一身光鲜的冒牌阿玛尼,点头哈腰地迎上了斗十方。两个人宛如一对兄弟,互相搂着肩,摇摇晃晃地进去了。

宋朝看了看表,启动车缓缓驶离了。车行驶在稍显昏暗的临江路一带,早憋了很久的毛二摁下了车窗透着风,点了根烟,嘟囔地骂着这帮骚娘儿们不知道用了多少香水,把车上整得味儿大。宋朝听笑了,打趣道:“咋,给你找个像你一样浑身烟味的娘儿们,你受得了?”

“一码归一码不是。哎,我说宋哥,难不成真把咱俩搞成跟班啦?”毛二抽着烟,这气憋得着实有点儿不舒服,他吐槽道:“沈老板可是胳膊上跑马的女汉子,总不能看上这小白脸吧?再说他脸也不白啊?”

“那倒不会,不过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啊,场子只要有他在,收的钱总能多几成。我就一直纳闷,这货以前怎么当的警察,总不能警察专门招了这么个骗子吧?你瞧瞧,大帅请的这几个荷官,要不是咱们看得紧,私奔都没问题。”宋朝道,作为坏蛋阵营里的成员,实在接受不了比他们底线更低的。

“嗯,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天,真得私奔。”毛二没好气地道。

宋朝笑了笑,不说话了。停了半晌没见回音,毛二侧头想说话,却不经意间发现行进的路线不对,他好奇地问:“不回市里啊?这三更半夜的,江边风又大。”

“为了预防他私奔,这不想辙吗……来了。”宋朝道。远处的路边,一处废弃的工地,有车灯闪了闪。宋朝驾车驶近,看清了是江帅胜的座驾,两个人跳下车,和江帅胜一起站在黑暗里各点着烟抽。火光明灭间,江帅胜像是思虑不定,看着宋朝问:“是沈总安排的?”

“是啊,这我敢乱说?”宋朝道。

“有点儿损啊?这不等于自己捅自己一刀吗?”江帅胜道。

宋朝小声道:“场子的钱早撤几分钟,至于荷官,大不了关几天就放了,多好呢,都省下中间人的钱了。”

“可是,出一回事可就得好长一段时间没生意,多毁信誉啊。”江帅胜道。

宋朝附耳道:“沈总有大买卖,咱不能因小失大,再说这里能有几个钱?挣得连沈总账户里的零头都不够。人嘛,咱最不缺的还不就是人?”

好像说动了江帅胜,他哼了哼像是拿定了主意,扔了烟头狠狠一踩道:“那可说好了,损失你们得给我补上。自打我哥进去,我这儿也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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