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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案难解,旧缘难分
视线里出现距离董龙湾镇高速出口还有2公里的标志时,钱加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副驾上的斗十方,他正在发呆。说不清是近乡情怯还是寻亲心切,这几天斗十方总是莫名发呆。后面坐着的张英正在看当时审问朱丰的视频,这是本次出行邀到的“客卿”。这位在追逃领域颇有建树的女警察不止一次追到了逃亡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嫌疑人,对各种反侦查隐匿身份的难题经验丰富。
很难想象这位人称张姐的功勋警察,整个一邻居大婶的模样,不但贪嘴爱吃零食,而且说话絮絮叨叨,经常来来回回自言自语,从十九岭村、西沟乡一直到董龙湾这儿,钱加多都快憋不住了。
“嘿,快到了……我说,你俩不能一个嘴不停,一个不吭声啊,先去哪儿?”
钱加多发问了。驶出高速后,他停下车来,点着手机找导航地图。斗十方缓缓摇下车窗,看着一马平川的视线里不远处的城镇,无法倾诉那种故乡就在眼前,而自己没有一点记忆的心情。
钱加多又说了:“别看了,你被拐走的时候顶多3岁多,那年代又没监控啥的,估计给根棒棒糖就被哄走了……哎!张姐,我就听说拐卖妇女严重,那年代拐小孩也很严重?”
“就现在也照样有的。但他这个是反的。”张英道。
“反的?”钱加多不解。
张英解释道:“中原地带重男轻女严重,严格地讲,这里是输入地,而不是输出地。我查过档案,中原市警方二十多年来累计抓获的贩卖人口嫌疑人有423名,有八成是把人口卖到这儿,所以打拐里最重要的一项是解救被拐妇女和儿童……像十方这样被拐走的,在这里还真不多见。当地派出所里时间符合的报案只有一起,报案人李王梅说孙子走失,但可惜的是该报案人已经死亡,而且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当地派出所给我们反馈的消息是,董龙湾镇辖区四乡29个村,撤乡并镇时户口迁移比较频繁。这个李王梅不是镇上的人,而是距本镇17公里的二龙村的村民,孙子是在镇集市上走丢的,之后那老两口就一直在寻亲,直到去世……对了,她老伴叫王文革,后来神经有点不正常,在李王梅去世前也走丢了。”
钱加多郁闷地看了斗十方一眼,不敢评价了。斗十方却像窥到了他的心思似的说道:“连你都无语,说明我这位悲剧的主角太令人伤感了吧?”
“别乱想,不一定是你呢。”钱加多说道。
“十有八九就是了,朱丰一眼就认出我很像他认识的一个熟人王育才,那个丢小孩的爷爷也姓王,没有这么巧。”斗十方道。
说到这里,张英倾身问道:“我看了几遍视频记录,据朱丰讲,王育才是个大车司机,而朱丰其时是个修理厂的修理工,因为王育才经常送货到中州一带,他们才认识的,经常介绍配货、捎货能赚点小钱,这个应该没问题,符合二十多年前那种社会情况,但是……我直说了啊十方,你别介意。但是据他交代,他最早认识那位胡会计也是因为王育才,因为那时候跟车的就是这位胡会计……之后,也就是丝绸诈骗案发前,来招募他的也是这位胡会计。这问题就来了,假设王育才和你有血缘关系,是你父亲,那这位现在在逃的重要嫌疑人胡会计,会不会和你父亲也有什么关系?”
“不会吧,那胡会计不是斗老爷子的相好吗?总不能……”钱加多眨巴着眼睛,下面的没敢说出来。
斗十方却是不介意地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穷疯了的人没必要用什么道德标准去衡量……走吧,先去趟派出所。”
“那儿不是没什么信息吗?”钱加多发牢骚道。
张英提醒道:“二龙村不用去,已经迁村了,可以去趟民政部门碰碰运气。”
“民政部门?”斗十方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过转念一想,又想通了,回头不悦地盯了张英一眼。张英笑道:“要真正认识一个嫌疑人,那你得知道她还没有嫌疑,还是普通人时的样子。但隔了这么久,恐怕找到旧识也描述不出她真正的样子了。”
“啥意思呀?”钱加多没明白。
“没啥意思,就是想找到这个胡会计的真身。”斗十方道。
后座的张英想说什么,又憋回去了。这恐怕是她最尴尬的一次寻访,而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边境,陇北市。
驶近龙川口岸联合检查楼的时候,陆虎驾车缓缓靠边停下。
副驾的巫茜摇下车窗举目四顾,阔叶绿树,花花绿绿不同民族服装的风情环绕着,在视线的远处就是国境线外了。自长南市沿着沈凯达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到此中断了,小组已经滞留陇北数日,每天都隔岸兴叹。
岸……就是不远处那个口岸,进出的人员熙熙攘攘,一岸之隔的另一方通向东南亚骗子的大本营,许多屡屡出现在反电诈公文里的地名,距离这里都不远。
“这里边境线上千公里,最早贩毒都是马帮和背货,偷渡都不叫个事,花几百块钱,骑上摩托就把你送过去了。”陆虎道。这是刚刚打探到的消息。这不是秘密,一岸之隔的地方是个混乱之地,毒品和枪支泛滥,在电信诈骗入驻那里逃避打击之前,那里一直就以毒品闻名于世。
“现在涨价了,偷渡价格已经飙升到1万元了,断卡行动收效还是很明显的。这里光被查封的止付公户就有三千多户,可惜隔着国境线啊,否则我们几个人就能把事办喽。”络卿相道。
“快算了吧。”巫茜看着景色,随意挖苦道,“你不知道跨境执法有多难,或者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知会,或者向地方警察提供协作要求,即便没有官僚和黑幕,可能执行起来也得很长时间。现在电诈在当地都是以公司形式成立,受地方保护的。不客气地讲,可能比毒品收入还高……啧,你要说通过当地警方把人给抓回来,我真不敢期待。”
“那地儿乱啊,当兵的能把总统给抓了……咦?巫老师,当年跨境,咱们摧毁江前胜团伙是怎么干的,那不是有先例吗?”陆虎问。
巫茜眯着眼,忿意十足地看向陆虎,撇嘴斥道:“我要有资格知道那种保密级别的信息,还至于跟你们一起跑腿啊?”
“说不定这次就有资格了。”络卿相神秘猜测着,“这么长时间没消息,而且命令我们原地待命,说不定正酝酿大动作呢。我有种预感啊,越有大事,上面就越讳莫如深。”
“把你能的。”陆虎不屑地说了句,驾车,开始掉头。这时候,巫茜的电话响了,只等巫茜拿起“嗯”了几声就挂了。络卿相有点小激动地问:“啥消息,是不是有行动了?”
“呵,猜错了,再猜。”巫茜百无聊赖地回了句。
答案只有两种,又是继续待命。络卿相长哎一声,直接瘫躺在后座上。
处在一个角度是无法看到全局每个细节缓慢推进的。
此时,中州第一看守所内,邹喜男和程一丁也有点奇怪为什么把他们撤出了在办的案子,要来审一个长途解押归来的嫌疑人,而且是一个垂垂危矣的嫌疑人。
对,杜其安从长安被押解回中州了。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是坐救护车回来的,车上还专配了昂贵的呼吸机。这个尘肺病患者,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书了,可奇怪的是他生命力相当顽强,已经超过了医生对他的判断。他此时正看着处理过的审讯视频,视频看完,程一丁手里又亮着斗本初年轻时候的照片。和朱丰不同的是,这个冲击对他不大,只是让他愣了下,而且表情舒展,都有点像豁然开朗的感觉,只不过很难读懂这种人的表情语言,毕竟是个骗子,交代了一年都没几句真话的骗子。
“说说吧,老杜,你这待遇我们都嫉妒了,好歹给点干货吧。”程一丁道。
杜其安如破风箱似的重重呼吸几声,像笑了声,然后声音空洞地道:“他都说了,基本就是实情。那凳子是我砸的,我和贾一文半夜把他抬走的,朱丰开车,然后我们在镇边把他扔河里了……”
更多细节交代出来了,和朱丰的口供可以相互印证。当天是杜其安和贾一文拎了两瓶酒到斗本初和胡会计姘居的房间,一起祝贺赃款到手,酒里溶了点老鼠药。那时候毕竟年轻,作案手段太低级,敬了一杯,两个人没喝,就被斗本初瞧出不对劲来了,然后杜其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凳子把人砸翻了,然后几个人慌乱地把斗本初拿蛇皮袋裹起来,扔进了河里。
交代了一番,杜其安奇也怪哉地看着两位审问的人。邹喜男问道:“不要避重就轻替人掩饰,说说那位胡会计,她真名叫什么?”
“朱丰都交代不出来,我怎么知道?”杜其安软软回道。
程一丁提醒道:“你俩走得最近,别以为我们还没掌握啊,看看这个。”
再亮出来的是对杜其安外调的资料,包括那一堆捐款的签名。杜其安看到此处,难得地有了点尴尬的表情,像羞赧。邹喜男问道:“我说老杜,你杀人灭口的事说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捐款的好事,反而让你有点难堪了?”
“我要说我良心不安,你们信吗?”杜其安道。
邹喜男扑哧一笑,问:“你有那玩意儿吗?”
“所以,我只能尴尬喽。”杜其安轻声道。可能到这份儿上除非证据确凿,否则他的话已经无法鉴别真伪,包括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那王育才认识吗?”程一丁突然来一句。这个猝不及防有效果了,杜其安的眉毛明显动了一下。程一丁笑了,提醒道:“你算个心理大师,应该知道瞒不住的。”
“呵呵,我分析到的是,我们老板(斗本初)没有死,对吗?”杜其安又一次岔开了话题。
“你问我呀?”邹喜男笑道。
“我在提醒你,该审的是他啊。如果他还没死,如果后面的事还是他做的,那他才当得上“金瘸子”这个名头,我们……离他差远了。”杜其安道。
程一丁和邹喜男愣了下。程一丁直接问:“说明白点,什么意思?”
“找到王育才这个名字,很快就找到真相了,我交代不交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您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吗?”杜其安很客气,看来斗本初是他的一个心结。
邹喜男却不客气地道:“不能。”
“你们的语气……和表情里对他似乎没有憎恶,这让我想起了我见过的一个人……一个很像王育才,我还和人讲起过,你们的人……呵呵,不会贼窝里出官差了吧?呵呵,哈哈……”杜其安奇怪地笑了,而后剧烈地咳嗽。随行的医生赶紧给他挂上呼吸机,良久,他才缓过这口气。医生却示意结束审问。可杜其安一反常态,缓过气来就补充道:“报应啊,报应,这是最恶毒的一种……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我一直称呼他叫金老板,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告诉我,他的姓氏是不是……斗?”
处在审问位置的邹喜男和程一丁愣了,面对这位不知道是惊恐还是悲伤的老骗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对方已经知道真相,可什么样的真相,才能让这位死不悔改的老骗子如此动容呢?
复印机唰声闪过,张英推了钱加多一把,示意他出门和斗十方一起待着。斗十方的情绪有点乱。等这位追出去,张英拿起了复印纸看了眼,上面是结婚证的副本。
男方:王育才。女方:胡冰芳。
这个尘封的存档已经通过远程侦讯问过朱丰、席青山,两个人认出来,就是那位神秘的胡会计。而王育才则和斗十方太像了,两个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便没有科学鉴定,现在张英也能把这个碎片化的情节组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脉络。
斗本初死里逃生,蓄意报复,他想出了最狠的一种,拐走了胡冰芳的儿子,而后试图把他培养成一个张口吃八方的骗子,不管将来让他们亲人成仇,还是失事入狱,都是最好的报复。只不过阴差阳错的是,他与仇人的儿子相处久了,以至于舐犊情深,放下了过往。那个儿子不但没有被他培养成骗子,反而误打误撞成了反骗的警察。
至于男主王育才,已经车祸身亡,按时间推算,是在丝绸诈骗案发十三个月前,张英甚至可以描摹出胡冰芳的犯罪动机:一个失去顶梁柱的家庭,遗孀能走的路无非是找份活扛着,或者找个男人依靠,她选择了前者,进城打工,可能在最拮据和窘迫的时候被斗本初拉了一把,既上了床,又上了路,一条通向诈骗的不归路,从作案后黑吃黑,对斗本初悍然下手能看得出,她虽然和斗本初姘居,却肯定没有任何感情。
“孽缘啊。”张英出神地轻叹了声。所有的犯罪剖到最后,可能都无可名状,恶之狰狞或者善之人性往往同生共长,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她心事重重地出了镇政府的民政部门办公室。门口的钱加多向她招手,她快步走上去。钱加多紧张地指指站在路边、看着河沟蹲着抽烟的斗十方,离沟很近。此情此景,连钱加多都有点担心下一刻斗十方会做傻事,毕竟这个打击搁他这种神经大条的都受不了,朝夕相处二十年的父亲是诈骗嫌疑人,谁承想辛辛苦苦找到的亲生母亲也可能是个诈骗嫌疑人,这让当反骗警察的儿子情何以堪?!
张英轻轻地踱了过去。等她站到斗十方身边时,斗十方头也不回地问道:“您不会认为我会跳下去吧?”
“不会,这儿不够高。”张英道,然后递给了他复印件,“还需要鉴定。”
“要是没有起码的判断和直觉,我们这警察当得就不太合格了。差不多就是真相了。我爸到去世都没有告诉我的真相,应该就是她了。他的心结可能不只我这个警察儿子,应该还有这位让他又恨又爱的女人。”斗十方拿着复印件,看着照片上梳着大辫的女人,恬静而美丽,符合他对母亲这个词曾经所有的憧憬。唯一不符的是,相见没有欢喜,会是悲剧。
“谁都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可有权利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张英道。
斗十方抬头,看了眼慈祥的眼里透着鼓励的前辈,他折起复印件,笑了笑,无语起身。
“别嫌我话多啊,即便我无法感同身受也觉得很难堪,所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身处事中的你。我只是提醒你,你的职业是警察。”张英在背后追着,絮絮叨叨地说道。
“然后呢?”斗十方问。
“或者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或者会风言冷语,以讹传讹;更或者会让同事、上级避之犹恐不及,因为这个职业会让你承受一份多出来的压力……所以……”张英话音越来越轻。
斗十方直接打断了:“所以回避是吗?这和你刚说的是相悖的,你都说了,谁都没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回避?而且,找到她的线索已经出来了。”
“有吗?什么线索可以找到她?”张英奇怪地问,这一点她还没有考虑。
“那条线索是……”斗十方驻足想了想,很肯定地道,“她一定在找我……这二十几年她一定一直在找我,一定留下了足够多的线索。”
言罢,他径直走向车辆。张英一愕,被这个反应惊住了。确实如此,假如一直在寻亲的话,那肯定留下了无数可供溯源的痕迹,只是……她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斗十方的心智并未受到此事的影响,如果遇到这事悲观、失望,甚至自暴自弃她都能理解,现在斗十方的冷静判断她反而接受不了,毕竟大义灭亲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一个词,哪怕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哪怕亲人并不是一个好人。如果一方连哪怕一点感觉和触动都没有,那就让她这位老警察都有点怀疑人性了。
返程时,张英意外地沉默了,回中州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几乎一言未发……
前世今生,一语道尽
这张复印件很快形成电子档案,浏览权限设置到了五级,和一些银行劫案、连环杀人的罪案级别等同。最后一个现身的八大骗成员。也是迄今为止对她的行踪几乎没有任何掌握的嫌疑人,即便在她的同伙朱丰、杜其安眼中,她也像谜一样解释寥寥。
可谜底,竟然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女人,来自一个小城镇的女人。
会议室里透着诡异的气氛,那张复印件简直像把斗十方和嫌疑人P在一起的恶作剧一样,看得同事们张口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噤声不言。俞主任不在,向小园负责这次会议。她看着坐在会议桌末尾显得有点离群的斗十方,又看看复印件上差不多和斗十方一个样子的照片,几次开口,又欲言又止。就连最喜欢多个嘴的钱加多今天也学会沉默是金了,搁座位上无聊地挨个儿瞅着,看样子是不准备说话了。
“从开始接手到现在差不多一年半了,八大骗的谜底,揭开了……既然没人说话,那我来讲这个故事,有兴趣听吗?”斗十方开口了。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他。
他起身,拉过案件板,在上面工整地写了“风马燕雀、金评彩挂”八个字,手点着道:“本行有偈云‘金评彩挂是四家,风马燕雀不分家’。它的意思是,明四门‘金评彩挂’他们是各顾各讨生活,一般不用结伙;而暗四门‘风马燕雀’干的都是些不上台面的活儿,所以他们经常结伙,比如‘仙人跳’,比如骗赌的‘拉黑牛’,比如抓奖的‘宰肥羊’,等等,都是。在此,我要向大家道歉,特别向主任和组长道个歉,在去年你们极力邀我进入反诈骗中心的时候,我其实是非常抗拒的。抗拒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一直就知道,我的父亲前身并不光彩,因为这个不光彩的出身导致我在登阳市公安局入职政审迟迟未过。”
向小园的回忆飞快流转,此时心思洞明,一下子忆起了每每提到“金瘸子”,斗十方都有的反常表现。她沉声问道:“你也一直知道,你父亲就是‘金瘸子’?”
“这恰恰又是我加入反诈骗中心的原因。我从小就知道这个绰号代表着什么,可我从小看到的是背负着这个绰号的人,带着他的儿子走乡串镇,饥一顿,饱一顿,虽然总干些没德没品没出息的骗钱活计,可那是为了生存。我知道他对此并没有负疚之感,之后他回到了老家,干上了活儿多工资少,人还不自由的勤工,生活并没有什么改观,我眼见着他渐渐老去,到去世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突然有一天,躺在这里的档案告诉我,金瘸子如何负案累累,十恶不赦,那我能信吗?所以我就来了。”斗十方道,回身,在“金”字一侧,写上了“斗本初”的名字,继续道,“但我没有想到,那些冒他大名的人不过是他的拥趸,更没有想到,他不声不响不出江湖二十年,也是因为身上背着大案。”
斗十方深深舒了口气,像是平复着情绪。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渐渐被这个故事带入了:
“……他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即便销声匿迹二十年,他仍然是主角。时间回到丝绸诈骗案的前一年多,斗本初在中州物色各地来此打工人员,‘金’字一门是靠铁口断金算卦看相赚钱的。他有那个本事,但还没有那个卖相,一般情况下是到年龄更大一点才靠这个吃饭,而且他很有野心,一直在趁年轻多捞点,在中州置房买地,但那时候已经是江湖之流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刻,随着民智渐开,‘金评彩挂’那一套已经不怎么吃香了,所以他要招募人员,去干大事……第一个人就进来了,杜其安。”
他在“风”字上,标上了杜其安,娜日丽提出异议:“为什么是杜其安?案情里并未见说明。”
“因为他不贪,有点义气,最起码从他收养工友儿子这事看,我想,这肯定会成为斗本初招募他的理由。至于招募过程也很简单,那些穷疯了的人只要给他指明财路,他们一定不顾一切疯狂地扑上去。”斗十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