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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把我们争论的可能都考虑进去了。”程一丁道。娜日丽开玩笑道:“十方,别这么表现得优秀行不?给他们留点空间,要不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呵呵,我留着了啊。”斗十方笑道。
“有吗?又逗我!”邹喜男想想,看向程一丁。老程摇头,坚定地道:“不可能有了,除非是解决方案。”
“哎,对了,有个解决途径,当务之急应该把他钉在原地让他动不了。”斗十方道。
钱加多终于憋不住了,做了个厌恶难耐的表情喷道:“我现在发现你不吭声的时候挺可爱,咋办啊?”
“骗子隔着千万里,凭着思维就能掏走别人口袋里的钱,这依仗的是异想天开,我也想一个异想天开的办法……组长,逆风归案的消息还捂着吧?”斗十方问。
向小园点点头道:“当然,他的事估计没一年半载结不了案。”
“他是唯一漏网的,谁都知道逆风富得流油,如果……如果有途径让那拨扎堆的骗子知道,石金山身上可能揣着逆风的财富,那是不是就好玩了?哪怕是可能,也会有故事发生了。”斗十方两眼放光,成功把研判带偏了。
“对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会陷入无休止的麻烦里。”娜日丽附和道。
程一丁一拍桌,道:“这次五亿诈骗案肯定是他从当地借刀了,有这个成功案例衬托,要说这个我觉得还真有人信。”
“顶多能争取一段时间,可不顶用啊。”邹喜男道。
“静静,静静,派谁去传这个谣言呢?”钱加多问。
这句话恰击中要害,把在座的给打蔫了。斗十方一摊手,道:“所以啊,我们想和说都不顶什么用,这任务恐怕不会砸到我们头上。”
“也未必。”向小园道,一摁电脑键盘,屏幕上换了一张红色通缉令,发布时间是几分钟前,被通缉人石金山,案由为参与涉众类诈骗,非法获取公民信息,并携赃款出逃。众人咂摸着通缉令里的字眼,总觉得怪怪的,而且出现的时间点也不对。关于石金山的通缉令已经发过了,正常情况下,具体案情都是一笔带过的,而不会出现这样描述性的语言。
向小园解释道:“这是发给国际刑警的协查,看来总局是下了决心了……我刚才觉得怪怪的,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似乎有点像你说的这种用意。”
“不是像,这就是……石金山根本没有机会带走大量非法资金,而且这种侵犯公民信息的罪名,让骗子们去理解,那就是黑产,带着这个无疑等于带着金矿,他就算走到那个骗子窝也会被扣下的……这是阳谋,也算得上骗的一种,最光明正大的那种。给骗子们的丧钟敲响了。”
斗十方如是道,他有点兴奋,这种兴奋感染着在座的同事,大家继续着这一场热烈而荒唐的讨论,甚至连一贯理性的向小园也开始上头了。讨论的结果是,以中州市反诈骗中心X小组全体人员的名义向省厅递交申请,申请极短,两个字即可说明:
请战!
千里之外,利刃出鞘
木桥,佛塔,掩映在郁郁苍苍的林间,晚霞在水面上映起了一片耀眼的光,乘着轻舟的渔民悠然归来,侧耳倾听,似风声,似人声,又似梵音,说不清那种并不寂静,却让人心中宁静的感觉。
这就是石金山体会到的异域风情。他此时身处一间会客室,窗外是数个荷枪实弹的岗哨在巡逻,屋内是窗明几净,正中供着佛龛,什么菩萨,他不认识;一套镶着翡翠雕花的沙发客椅,他知道绝对价值不菲。墙上还挂着字画,他勉强认得出是“心若莲花万般禅”,肯定是这样,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主人信佛。
这片未开化的土地上除了穷人,基本就只剩两种人,非富即贵,或既富且贵。如果非要再找一种人,那就是除了富和贵,还得有点文化,懂点雅趣和有点品位,这里的主人明显就是了。虽然石金山阅人无数,从贩夫走卒到官商痞黑都接触过,但在这种环境里,居然让他显得有点局促。
能让一个骗子折服的,肯定不是富和贵,更不会是雅趣和品位什么的,答案只有一种……比他更成功的骗子!
这里的主人就是了。瞧人家这阵势,国内的骗子顶多有车、有房、有公司,瞧瞧人家,都有自己的军队了。那些持枪的一个个面色黝黑、目光邪冷,石金山瞟一眼就猜得出这些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他一直在寻思自己这步棋到底走对了没有,可别为他人作嫁衣裳。
会给钱吗?
他们这么强势,要来硬的我该怎么办?
这次能做成,全靠我手里的信息,他们不至于吧?
如果用强的话,我只要死不妥协,他们肯定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心里来回揣度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伸头又看了眼院里巡逻的那些军人,目光在那枪尖上停留了几秒。他在想,如果枪口真顶着自己脑袋,他能不能撑得住。
“撑不住也硬撑。”
他下了这么个决心。虽说要钱不要命是贬义,但在境外没钱了基本和没命差不多,他不能拿下半辈子冒险。从荆汉出逃没带出多少身家来,怎么着也得搏一回。
两声汽笛声打断了他的纠结,他一惊,心里一喜。苦等了几个小时终于要见真正的主人了。他快步下楼,等出楼口,脸上已经挂上了习惯性的笑容,谦卑地伸着两手要和车上下来的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人握手。那个身着浅色衬衫、戴着眼镜的男子同样很客气,握着手不迭地道歉:
“对不起,石哥,公司那边出了点事,实在抽不开身,怠慢您了。”
“不客气,不客气,咱们这行实力为尊,我可不敢当您石哥,这不折我寿吗?就叫老石……我得称您龙哥。”石金山谦卑地道。对方的客气让他很舒服,心里安定了一半。
“那不行,绝对不行。都听着啊,这位是石哥,以后是我大哥,也是你们大哥……石哥,您就叫我兄弟,就这么定了,来,请。”龙哥大气地一吩咐,两位随从加上一众军人齐声喊石哥,可把石金山给紧张了一头汗,不得已只得客随主便,就这么被龙哥揽着进楼。踱进楼门,他手一示意,两位随从自动站在门口,知趣地掩上了门。龙哥随即揽着石金山往楼下走,笑道:“石哥,您刚才心里一定在紧张,担心我黑了您的钱吧?”
“没有,没有,那哪能呢。”石金山尴尬一笑。
“我得给您交个底,您给的这法子,这趟一共捞了四个多亿,这是两年多来缅北玩骗最大的一笔,厉害,太厉害了!但这个后遗症真不少,上游供料的、卖卡的,还有下游的‘水房’可被端了不少,内地搞‘断卡’什么的,光被雷子劫走的就有两成多,而且钱洗得太艰难,以前都是一联系一窝蜂就来了,现在倒好,一听数额都吓得不敢接了。”龙哥苦着脸道。
这是实情,石金山附和道:“这个我了解,内地抓得越来越狠,要不我也不至于跑出来。没事,龙兄弟,按回来的给我一成就行,再少点也无所谓。”
“按咱们约定的,这就到分账时间了,钱是实在还没洗回多少来,但我不能亏着您……您这一份实打实说,也得上千万了,这样,您这一份先提,我可等着后续的合作呢,头单就失了信誉那可不成。”龙哥到了地下一层,摁着密码锁,识别着虹膜,手一搬,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他吃力地推门。石金山奇怪问道:“龙兄弟,您这是?”
“基本是我的家底了,石哥,您见过大世面的,别见笑啊。”龙哥客气地一请,这个密闭的房间灯亮了。石金山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成捆的钱,都是人民币,红通通映入眼帘,把人的眼珠子都染成红色的了,还有成摞的金条、玉石、翡翠,四面墙上还挂着各式枪支等武器,一下子把石金山看呆了。他失魂似的踱了几步,摸摸成扎的摞成小山的钱,成块的摞成堆的金条,差一点就泪崩了。
人家这才叫成功,把骗都做成这么大事业,哪像咱呀,搞了一辈子,老了变成丧家之犬了。
“这是十万一扎,这一捆是100扎,家底不厚啊,也就这么点,顶多也就石哥您出把手的水平。”龙哥在石金山耳边轻声道,语气低调,不过更像炫耀。
从臆想中跌回现实,石金山看着那100扎,足足有两个人粗细,而且摞起来比他还高。这问题就来了,石金山苦着脸回看龙哥,道:“龙兄弟,这钱就这么分啊?这么多我拉得走吗?再说,就算拉得走,搁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我不是找死吗?”
“大哥,这儿的银行您敢信吗?当地人都只要人民币。”龙哥正色道。
“可这……”石金山傻眼了。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在缺失法制和规则的环境里,财富和实力必须对等,否则你不配拥有。
龙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知心地道:“石哥,兄弟我可是一片诚意啊,绝对不是做做样子。您带几个人,直接通知来拉走,头回合作,我得让您看到诚意。”
“不不,龙兄弟,这……现金,我是说,不能搞成……”石金山为难了。龙哥客气地告诉他:“石哥,我懂您的意思,但您得给我个身份啊,要不给您存其他地方银行您咋取啊?马来西亚、中国台湾、瑞士、开曼群岛,都能想办法给您办喽。但这个真需要时间,我联系过几个朋友,一说需要时间,我就怕您不放心啊,总不能该着您的这份放在我这儿,这……不落袋不安啊。”
龙哥摊手道,很诚恳。不过石金山心里清楚,那诚恳里埋的是极度奸诈,这是知道他是逃亡身份,撂一摞现金为难他,即便真扛得走,恐怕也走不出这个地界。
“这样吧,我先少取点,犒赏下我那几个兄弟,剩下的洗回来再说,而且,我得托龙兄弟您给我办个身份。”石金山退一步道。
“没问题,您自己拿。”龙哥找着一个黑袋子,帮着石金山往袋子里一扎一扎扔。那成摞的不过去了一角,袋子就满了。石金山提着袋子道:“行,就这吧……谢了啊,龙兄弟。”
“石哥,我派几个人送您……这样,我干脆给您几个人,到哪儿您也方便,您要使唤着不合适,随时打发他们回来就行。忙完这一两天我请您,就到木姐凯旋门。等您的事全办妥,咱们再说商量好的那事,成不?”龙哥看来也很满意,关着门,还殷勤地替石金山提着钱袋子。
“没问题,客随主便……哎,对了,还得托您给我找辆车,我这老租车不合适。”石金山随口提了句。
“疏忽了……直接开我的,送你一辆。”龙哥道。
门开了,两个随从听了龙哥吩咐,请着石金山上车。这一眨眼鸟枪换炮了,两辆大陆巡随行几个武装人员,在龙哥依依不舍的作别中,石金山先行一步了。
车影渐行渐小,身旁一直很没存在感的随从小声道:“龙哥,有必要这么客气吗?”
“当然有。这一单就几个亿。当初他找上门推销,要不是说出逆风供料的联系方式,我还真以为他疯了。这事要在以前,就从一个人手里骗几个亿,你信吗?”龙哥掩饰不住地惊讶,毕竟一个杀猪大盘收入可能都达不到这么多。
助理小声道:“那也不用客气啊,活儿都是咱们干的。我查了几遍了,他们就三个人。”
“不不不,那种低级手段没意思,不情不愿的,成不了事。”龙哥摇头道。
“那还真给他分一成啊?这趟咱们折的人不少,上线、下线都有被端的,我算着,能出来一半就不错了。现在内地是全境‘断卡’,太可怕了。”随从道,可能眼见着这几个丧家之犬分成上千万心疼了,又道,“咱们的开支太大。”
“呵呵……我刚才就准备给他两千万。”龙哥道。随从一愣,龙哥吐出两个字:“现金。”
随从愕然间,笑了,直向老板竖大拇指。另一个随从道:“对呀,不是咱们不给他,是他自己拿不走啊……哎,龙哥,那他身上的料?”
“别的地方是发愁没钱,这鬼地方发愁的可是有钱。你安排人,带他们浪几圈,人留住,钱和料还不什么就都留下了?多跟他们接触,想办法淘点逆风的消息。少了这个供料商,这生意太难干了。”龙哥说完,踱步回楼了。
在他回身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拿起来,是有人发送的几张图片。那图片是通缉令。他看到刚刚从这里离开的石金山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手机上,而且通缉令里所述之事明显勾起了他的兴趣,让他玩味地笑得更开心了……
中州市局保密处,24小时值守的专线传真在临下班的时间滋滋响了起来,一页来自总局的专线传真慢慢喷吐成文。撕下传真的保密员按制度登记,通知接传单位,然后迅速传送。
这一纸传真有点意外,接传单位是反诈骗中心。俞骏口头通知X小组全体动员。他刚出了省厅,又驾车急速赶回去,不出所料,这里已经知道信息了。他几乎跑步上了楼,到谢副厅办公室时,周修文正在跟谁通着话。刚进门,后面陈颢元局长也匆匆赶来了,没头没脑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总局直接调X小组了?”
虽然有点兴奋,但实在是一头雾水。理论上,指挥不可能下达到那种基层单位。俞骏还蒙着,谢副厅看着刚收到的传真纳闷道:“我不也正奇怪?您看,命令赵少刚带队,除了粤东省两个行动组,就是咱们的X小组了,咱们这个小组还排在前面。咦,这个赵少刚怎么有点耳熟?”
俞骏解释道:“就是‘6·12跨国电信诈骗案’抓捕行动的总指挥,粤东省一个总队长。”
“理论上应该总指挥挑队伍,但没理由千里迢迢到中州调人啊。”陈局长拿着传真,纳闷了。这个命令来得太急,又属保密事宜,打听都没法打听。
这时候周修文进来了,几人都看向他。周修文道:“我认识赵总队长,刚刚问了下情况,现在各地情况已经向总局汇总了,我以为是总队长给这个人情呢,一打听才知道不是。俞主任,你们中心下午通过内网给专案组传输了一份有关石金山的情况研判,不但判断石金山要拿黑产信息交易,而且判断石金山要跑,这个判断吓了赵总队长一跳,正好他们也请战,然后赵总队长直接朝总局要了你们X小组。”
两位领导大眼瞪小眼,然后哈哈一笑。陈颢元局长笑着手指点点俞骏,道:“瞧瞧,你还没人家一个女同志有出息,这不行,那不可能,结果人家在家里就把任务给接了。”
俞骏哭笑不得地挠挠腮边。谢副厅笑着,突然脸色一正,好奇问道:“等等,修文,你说人情?什么人情?”
“哦,这个……有纪律,我不能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赵总队长认识斗十方,荆汉一案妮可落网正是他们追踪抓捕的。”周修文含混回了句。
同行一点即明,但这一点,又点到了尴尬之处。陈局长小心翼翼地问道:“俞主任,十方这情况,能上案子吗?”
“他个人,我想没问题。但是,周领导,你说吧。”俞骏不阴不阳地道。
“我只有一句话,服从总局命令。”周修文道。
三人对视几眼,片刻后俞骏敬礼离开,再无赘言……
邹喜男和程一丁是扔下饭碗直接往机场赶的,娜日丽是在去钱加多家里见多多父母时半路折向机场的。小组人员陆续赶到机场公安的会客室时,俞骏和向小园已经在场了。来得太突然,连出差必备的洗漱用品都没来得及带,而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俞骏正要宣布时,连钱加多也气喘吁吁地奔来了。
“这是不把辅警当警察是吧?我这千辛万苦刚走到要见父母的这一刻,你们一个电话就搅黄了。”进门的钱加多怒气冲冲道,其他人捂着嘴笑了。娜日丽尴尬地嚷了声:“闭嘴!有任务。”
“那你说一声啊,我妈以为又吹了。”钱加多道。
“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不能说。”娜日丽瞪眼了。
钱加多拍着巴掌诉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骗我妈次数太多,她不信啊,她肯定认为你嫌我傻,把我抛弃了。”
大伙再也憋不住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向小园本来端着架子,可不料被多多给逗得一下子笑崩了。俞骏哭笑不得地吼了声:“入列!”
吓退了钱加多,俞骏拿着架子道:“别笑了,一个小时前接到总局命令,指派我们X小组人员急速赶赴陇北参与特殊任务,参案人员将在两个小时后乘机前往,然后乘车,约在明晨和陆虎、小络他们会合,接受行动组的指挥……我和向组长合计了一下,考虑到中心事务以及可能突发的其他案情,决定分头行动,大邹、老程、十方,跟我走。”
三人出列,领着机票。娜日丽一下子上火了,直接嚷道:“报告俞主任,为什么没有我?”
“服从命令。”俞骏吼了声,直接带人走了。
这不解释就容易出误会,娜日丽气无可泄,瞪上了钱加多。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钱加多紧张侧身,求救似的看着向小园道:“组长,我看我今天得牺牲,能派我上前线吗?”
“不上前线,叫你们来干什么……别误会,我们有其他任务。”向小园把机票一递,钱加多和娜日丽一下子阴霾见晴,可一看机票上的目的地是首都,这就不解了。钱加多没心没肺地乐道:“哟,正好旅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