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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经痛怎么样?”
“好像还和之前一样。”
“新建计划在进行吗?”
“大致上吧,大概有头绪了。关于研究设备的事儿也跟川岛聊了一下。”
“大型设备不行吧。”
“院长也说把治疗放在第一位。”
“我也这么想。”
“将来会不会又不一样呢——”
鸣濑无力地蹦出一句,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
“后面的事我会做。请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听说有两个病人……”
“另一个人只是扭伤,没大碍。”
“那就拜托你了。”
鸣濑对佐仓略躬身点点头致意后离开了。走廊被朦胧的光亮包围,很安静。远远一个转角的黑暗中有一个人目送着微微垂着头缓缓走远的鸣濑的背影。
5
鸣濑专注于医院的新建计划上。他认为这是眼下自己的工作。小川比之前更少跟鸣濑说话了,这鸣濑也很明白。以前感觉小川的态度是对年长者意气风发般的嘲讽,而那之后似乎变成了比那些更为黑暗阴险的东西,鸣濑认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小川对新建医院已经不再提什么要求了。鸣濑时不时会跟佐仓商量,但是佐仓也没对鸣濑的计划提出过反对的意见。他很温厚,看起来像是很支持创始人鸣濑。
佐仓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但是不知为何感觉他站在跟自己相距甚远的地方,这感觉始终挥之不去。鸣濑感到了孤独。川岛依然不怎么来医院。
终于等到跟银行谈妥,承包工程的人也定好了,鸣濑带着承包合同去拜访川岛。
把川岛盖好章的文件收进包里,鸣濑身子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看了川岛一会儿。
“这一来终于走上了正轨,都是多亏了你。”
川岛说完,又让夫人端来了威士忌,给鸣濑劝酒。鸣濑的目光移向窗外,草坪上到处都有嫩芽冒出来,柔和的夕阳落在上面。
“这样我的工作也算结束了。”鸣濑低喃道。
川岛看着鸣濑的脸。
“医院会变得更出色,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同时也觉得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鸣濑说。
“你也会说这些底气不足的话啊,真让人不爱听。”
“我还在怀念医院附近都是田地,春天暖和的日子打开窗户就能闻到肥料味道的时代。医院就我和你两个人,相当忙,找个好的护士过来也费了不少功夫。”
“那时候为了建起医院来也很不容易啊,把乡下的山都卖了——”
川岛微笑起来。
“从车站那边走过来,远远能看到涂成蓝褐色的建筑,总觉得很自豪。到了现在却已经淹没在城市里,又老又旧了。”
鸣濑举起酒杯。
“这次又要变成一栋漂亮的水泥楼了,要麻烦你再大干一场啦。”
鸣濑放下酒杯。
“我对自己是否能胜任医院的负责人一职,感到疑惑——”
“为什么?”
“我看过成千上万的病人,但也仅仅如此。医学在进步,我没有努力追上去。感觉已经晚了。”
“别说傻话了,这一点儿都不像你。医术就是你的手艺,不仅仅是脑子。”
“我啊,说到底没有你就没有我。最近我渐渐明白了这点。”
“别说无聊话了。到此为止。”
川岛给鸣濑的杯子里倒满了威士忌。
“好久没这么喝了,顺便留下来吃饭吧。”
“小川似乎挺恨我。”
鸣濑像是没听见川岛的话一般继续说。
“是之前的事情吗?”
“让患者死亡这件事,越是年轻越是难以承受。那是我不好。”
“但是死亡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吧?”
“看起来是那样,可负责的患者在自己眼前死去是很令人讨厌的事情,那之后小川好像会时不时喝酒。”
“这也挺不好办。”
“我感到自己有责任,可没有开导他的能力。我想身为医院领导层,若做不到这点则不够资格当负责人,作为院长我还是不行——”
“人各有不同,小川自己也会成长的。你别想太多了。”
川岛像是无法应付般苦笑起来。
日头很快偏西,夫人端着摆着下酒菜的托盘进来,点亮了灯。川岛回头看着夫人:
“鸣濑总打不起精神来,今晚请他吃顿丰盛的。”
“哎呀,怎么这么没精神呢。”
穿着朴素,腰身还很挺拔的夫人边在桌子上摆餐具边说。
“我说我不想当院长。”
“哎呀,那可不行。等川岛更无法行动了,只能让你来干啊——”
鸣濑的眼睛里浮现虚弱的微笑,低着头。
“那可是你们两个人打造的医院。”
“还有其他适合的人选。”
“谁?”
“我觉得佐仓就是很出色的一个人物。”
“可他还是太年轻了。”川岛说,“而且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来,喝一杯。我也喝一点儿吧。”
“老伴儿,你意思一下就行了。”
夫人说。
鸣濑在川岛家用过晚饭,九点左右离开,那时他已经醉得很厉害了。他搭乘出租车回到医院,医院正门的铁栅门晚上也没插门闩。鸣濑进了门,沿着楼旁边的碎石路向自己家走去,他脚步踉跄,天色虽黑,但他心里有数。他走到灌木篱笆的木门前,手搭到了木门上。
他一边推开木门,一边直挺挺向前倒了下去。
6
“第四个人了。”
课长从尸体旁边站起来,露出苦涩的表情低语道。这时距国安敏子被杀害已经过了三天。
“使用钝器击打后脑,一击毙命。与之前的手法完全相同。”
黑暗中闪光灯仿佛跳跃般飞舞着。
接到值班医生的通知,佐仓和川岛夫妇都赶到了现场。川岛夫人在屋里陪着鸣濑夫人,一直在她旁边半抱着她。鸣濑夫人似乎无法理解整个事态,一脸仿佛在等待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恐怖事情的表情,她紧张而苍白的脸上还没有泪水。
鸣濑倒下的时候似乎压在了灌木篱笆上的木门,木门上的两处合页中上面那个脱落,门歪斜着,固定脱落合页的两根钉子仍留在门轴的圆木上。物证课的一个人发现那根螺钉上挂着一根细细的红色纤维。课长让他去检查一下,看和最初的受害人户塚的后脑上沾着的纤维是否一样。
“果然全都关联在一起了——被这根红线。”
他一边把红线还给物证科的人一边说。
因为川岛来了,所以到鸣濑被杀为止的行踪全都弄明白了。但是和警察一样,川岛也完全不知道鸣濑为什么会被杀。
鸣濑的尸体被运走的时候,小川来了。单身的他在距离不远能步行上班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他像躲在佐仓身后一样站着,这肯定也是因为害怕,可主要好像还是因为他当时身上带着酒气。
已经发生的三起钝器杀人案的搜查本部已经并案移到了总部。每个被害人各自身上的因缘——那被隐瞒的企图、秘密的感情纠葛、围绕其中的人们的爱憎——这些事情都一点点被查明,但是连接起三起案子的那根线头尚未找到。负责该案的刑警们都觉得,那个线头大概就混在他们已经看到或者听到的事情之中,只是自己没注意到而感到格外焦虑。
这时他们迎来了第四起案件。在川岛医院的调查结束之后,他们收队回到总部召开深夜调查会议。
“川岛医院是大约二十年前由川岛院长和被害人鸣濑博士创立的,现在有大约五十张床位,在那一带是家相当大的医院,名字也广为人知——”
调查了川岛医院内情的老刑警报告说。
“最近医院计划要把老旧的建筑改建成水泥楼,应该是鸣濑博士在为之奔走。但是医院兴盛到如今这个地步,好像是这五六年的事情,那个时候新来的医生也很多。
“这点上不管当事人是否意识到,但是从第三方来看,一直在医院工作的老人和新来的人之间可能有对立,具体来说就是副院长鸣濑博士和外科长佐仓博士之间的对立。这里的问题就是,川岛院长年纪大了,健康情况不太好,几乎没法工作,大家都认为短期内他会退下来。也就是说产生了下一任院长会是谁的问题。正常来说副院长并且还是创始人之一的鸣濑博士当院长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年轻人之中似乎有推举在学会及社会上比较出名,也很有工作能力的佐仓博士的风潮。”
“这些是听谁说的?”
课长插嘴问道。
“值班的护士。那位护士很早以前就在医院工作,对这些事情看来非常了解。”
“但是另一方面也可能因为对那些感兴趣而夸大其词。”“也许有这个可能。不过如果相信这些话,那最推举佐仓博士的好像是一名叫小川的年轻医生。据说他的学位论文是由佐仓博士指导的,佐仓博士跟他大学的教授关系密切。”
“你说的两个人今天晚上都来了啊,那个叫小川的医生好像喝多了。”
“是的,是那位医生。”
“但是他们的对立有多少是公开的呢,特别是与当事人之间?”
“这光听护士说的还不知道,好像没有什么能特别拿出证据的事情。”
“那不在场证明怎么样?”
“佐仓博士从傍晚开始待在家中,一直到接到通知为止。据说正好来东京开会的朋友在他家留宿。”
“去他家确认过了吗?”
“这还没有。”
“那小川医生那边?”
刚才一直在说话的刑警闭上嘴看着四周。课长也在扫视众人。
“他走了。”
过了一会儿,久野这样回答。
“刚才不是在吗?”
“嗯,刚才在。中途过来了一下,好像马上又走了。”
“那是没留意吧。”
“明天马上去查。”
久野答道。
“这是第四个人了。我们要是能更快找到连接起几起案子的线,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害了。”
课长说。
7
久野和田岛第二天早上前往川岛医院。他们把一位年长的护士叫到无人的院长室里问话。
“佐仓医生和鸣濑医生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吧?”
“这个谁知道呢。”
护士平平的脸上露出一个含糊的笑容。
“小川医生怎么样呢?”
“小川医生完全站在佐仓医生一边。”
“好像是呢。对小川医生来说,佐仓医生当上院长在各方面都是最合他心意的吧。”
“那应该是的。”
“你们怎么想呢?”
“我们没什么特别的——”
护士又笑了。
“不好意思,等小川医生有空的时候,能叫他过来一下吗?”
等护士出去了,两名刑警点上烟。
“医生这行真是遭人恨的买卖啊。”
久野说。
“谁知道呢。”
“没救回来的患者近亲会不会想杀掉医生呢?”
“但每次都要绞尽脑汁去追究的话,那可受不了。”
“这两三个月在这家医院死亡的人大概有多少呢。”
“查查看吧。”
“要不要挨个排查一下呢?”
“这一来,跟之前的案子之间的关系又会怎样呢?”
“那根红线吗——昨晚发现的那根线果然跟户塚一案的线是相同的,今天早上物证课出报告了。”
久野边说边绕过桌子,重重坐到椅子上。
“就算是这样的椅子,还是有人想坐上去啊。”
“谁想坐?”
“有人想坐。就跟我们想当上股长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不想坐什么好椅子,只要能稍微涨点工资——”
门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小川医生走了进来。两名刑警的目光马上转过去盯着那张瘦削白净的脸。
“我是小川。有什么——”
他用急匆匆的步伐走到久野面前。久野直起身子。
“不,没什么大事。有点事昨晚忘了问,想了解一下你昨晚的行动。”
“我的行动吗?”
小川脸颊上的皮肤看起来似乎猛地绷紧了。
“并不只针对你。把能排除的快点儿排除掉比较有效率。你昨晚好像喝酒了?”
小川沉默着,但轻轻点了点头。
“我昨天晚上出去喝了一点儿。回来之后,听说医院往我租的房子打过电话,我以为有什么事儿呢就打了回来,那时我才知道出了事。我想我过来看也没什么用,但又觉得当不知道也很怪,就过来了。”
“你好像很快就回去了。”
“嗯。好像也没什么我能干的事情。”
“你在哪儿喝的酒?”
“阿佐谷的一个酒吧。”
“叫什么?”
小川默默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丢到了桌子上。久野拿起来看了看放进了口袋。
“大概几点从那儿出来的?”
“过了十点。”
久野点点头。
“听说你和副院长之间好像不太和睦。你怎么说?”
小川激动起来。他肯定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看样子他费了好大劲才把内心的动摇压了下去。
“说实在的,我不怎么尊敬他。”
“原因呢?”
“作为医生,他身上没有值得我学习的,人格也不值得尊重。”
“你不愿意看到那个人当院长对吧?”
“当然不愿意。但是我想我也没那么幼稚,不至于为此就希望他死。我已经没别的什么好说的了,还有什么——”
久野看见小川垂在身侧紧握的手在颤抖,他似乎已经到了自制的极限。
“没有了,可以了。”
小川医生急匆匆出了房间,久野对田岛使了个眼色,站了起来。
8
“现在就算去酒吧也没开门啊。”
田岛边走边说。久野那张长脸闷闷的,点了点头。到了玄关,久野的目光落在了挂号柜台前的红色电话机上。他拿起话筒,从口袋里取出小川给的火柴。昏暗的大厅里几个门诊患者坐在沙发上等待。电话的另一边铃声一直在响。久野静静地等着,最后终于放弃了,正要把话筒从耳边拿开,这时响铃声忽地停了。
“喂,喂。”
“哎。”
一个冷漠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顺子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