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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不太清楚。

泰平超市昨天和前天都忙着准备联合赞助的七夕祭,同时还要设置七夕祭当天的店头促销。因此,超市动员了比平时更多的兼职员工,每个人都在收银台、卖场和准备七夕祭的空间忙忙碌碌地穿行。换言之,就算有个人中途偷跑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泰平超市位于南北延伸的商店街中央,弓子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班。

她究竟与案件有没有关系?隈岛的疑心就像罹患了失眠症,一直在他脑子里抛出种种疑问,迟迟没有停歇。

今天是星期六,弓子没有上班。方才竹梨联系过他,弓子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公寓。目前也没有人上门去找过她。

隈岛从裤子后口袋里掏出地图。那是这一带的自行车环游图,上面还标注了市政机关、自行车租车店和警察署的位置。虽然看着简陋,不过道路和海岸线的形状都挺精确。他在地图上手动添加了弓狩庄的位置。此时,他用目光一点点审视弓狩庄通往白虾蟆海岸公路的纵向道路,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仿佛在描绘心中的疑惑。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一个身穿印徽短褂,赤裸着两腿的男人走了过来,大声催促隈岛和周围的人让开一些。男人背后跟着一座巨大的花车。那上面已经设置好了演奏祭典音乐的高台,但是空无一人,还没有演奏者上去。正式表演六点半开始,届时演奏者就会上台,或是吹竹笛,或是敲太鼓,演奏热闹的音乐,花上整整一个小时从商店街北端缓缓移动到南端。

他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出市内的号码。

“我是隈岛。”

“你是警察先生吧?我是青木汽车的青木。”

“啊,今天早晨打扰您了。”

今天上午,隈岛在超市完成调查后,又转遍了市内的汽车修理厂。青木汽车便是其中一家。

“那件事我查到了,你说得果然没错。”

他感到肋骨内侧“咚”地响了一声。

“那就是说,我今天上午询问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我找厂里的年轻人问过了,有一个人说他记得。好像是五月中旬接到的电话,说要订购一套白色系的转向灯灯罩,送到客人家里去。”

“那你们后来送了吗?”

“是的,说是送过去了。”

“那个客人有多大?外貌特征呢?”

“基本上跟你说的一样。”

隈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可是警察先生,这该不会跟什么奇怪的案件有关系吧?厂里的年轻人有点担心—”

隈岛再三保证不会给修理厂添麻烦,然后结束了通话。周围的嘈杂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热浪包裹了全身。

应该没错了。

“不,还不行。”

隈岛故意说出声音来,重新握紧了手机。他还要确认一件事。

他给署里打电话,转接到了代田的分机上。问到昨天拿过去的毛发时,对方慢悠悠地说:

“哦,你说那个啊,刚刚出结果。”

代田向他汇报了工作成果,内容十分简单。隈岛提供的样本与两天前在杀人现场提取的其中一根毛发检验结果一致。听到那句话的瞬间,隈岛心中的疑惑变成了确信。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在公寓垃圾桶里捡来的云雀香烟。

他站在人群中,久久凝视着那包香烟。

(十四)

同日,晚上七时七分。

“八月前准能拿下。”

宫下志穗坐在货车后座,勾起了嘴角。

“您是说安见弓子女士吗?”

司机名叫吉住,是她在侍奉部的下属,此时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宫下点点头,扫掉了紧身裙上的黄色菊花花瓣。她刚刚在白虾蟆海岸线的隧道口供上了新的花束。

“对,就是她。等到新盆<a id="jzyy_1_76" href="#jz_1_76"><sup>(4)</sup></a>的日子,来做法事的和尚就会对她说多余的话,所以要在此之前让她入会。”

“那些花有效果吗?”

“按照昨天的感觉,应该成功了。”

昨天,宫下说今后每天都会到事故现场献花,当时安见弓子对她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应该是混合着困惑与高兴吧。以她在十王还命会侍奉部常年从事传教工作的经验来判断,安见弓子不久之后很可能入会。遗属面对向死者表示追悼的外人,态度通常会两极分化,要么很高兴,要么很不高兴。弓子无疑是前者。

“公寓就在前面,今天要去吗?”

货车正在白虾蟆海岸线分支出来的道路上向南行驶,再往前开一段就能看见左侧的弓狩庄。

“今天不去了,直接回支部吧。连续三天拜访往往会导致反效果。保持拜、拜、不拜这个节奏最好。”

拜访、拜访、等待反应。拜访、拜访、等待反应。宫下想必认为这是最有效率的节奏。

“你快到公寓的时候尽量加速通过。要是被她看见,就变成拜、拜、拜了。”

“只是被看见的话,应该算拜、拜、‘拜拜’吧?”

“是啊,应该算‘拜拜’,没错。”

两人笑了起来,此时已经能透过前方的夜色看见弓狩庄的外墙。吉住踩下油门,货车开始提速。引擎发出轰鸣,周围的景色迅速向后流走。宫下双腿交叠,悠闲地靠在座椅上。可是,就在货车经过弓狩庄门前的那一刻,前窗右侧突然冒出人影,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人影在黑暗中飞了出去。吉住死死踩住刹车,轮胎发出尖叫,身体冲向前方,被安全带紧紧勒住。那个扭曲的人影在空中飞快地转了几圈,一个东西从手上松脱出来落到一旁。就在货车轰然停下的那一刻,那东西也无声地落在了昏暗的地面上。

时间是晚上七时八分。

(十五)

森野雅也走在虾蟆仓中央商店街上,目光不断扫视周围。

他恨不得把这些满脸傻笑,沉浸在祭典欢乐中的人全都杀掉,一个不留。

昨天晚上他打倒医生逃出医院,到现在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可他丝毫感觉不到饥饿,因为身体已经被冰冷的不安塞满了。

他在城里逃窜时碰到过好几次疑似刑警的人。他们肯定倾巢出动在找他。森野雅也认为混在人群中最不容易被发现,便在大约两小时前走进了这条商店街。

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是六时五十八分。祭典乐声又吵又闹,森野雅也又一次拨打了弟弟的号码。

“浑蛋……”

还是打不通。他好像关机了。

—绝对没错,就是我们杀掉的那个人的老婆干的。

HIRO十分敬仰被杀死的NAO。

—我要报仇。我现在就去那座公寓,把那个人的老婆弄死。

昨天下午,HIRO冲出了房间。他的双眼因为狂怒而向上吊起,面容宛如被人拉扯了皮肤一般扭曲。他当时没有阻止弟弟,因为他想放任弟弟自己行动。但老实说,他很害怕。因为去年两兄弟曾经大吵一架,他已经被揍得站不起来了,弟弟还是浑然不觉,对他又踢又打。从此,他就很害怕这个弟弟,也很害怕事后看着血肉模糊的哥哥,大吃一惊的弟弟。昨天HIRO跑出去之后,他在地上呆坐了好久。他应该追过去,应该阻止他。不过,HIRO可能不是真的想弄死那个人的老婆。他可能只是想威胁她,朝她大吼大叫,逼她承认用石头砸死了NAO,让她下跪罢了。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警察找上门来,把他带到了警署。

“HIRO,你在搞什么啊……”

很难想象弟弟还没到那栋公寓去。HIRO生气的时候总是想到什么就马上动手。那家伙昨天跑出房间,应该径直去了弓狩庄。绝对去了。他很清楚。正因为很清楚,所以他昨晚逃出医院后,立刻拼尽全力跑向了弓狩庄。两地之间距离有点远,但他一次都没停下。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靠近那里。因为巷子里停着一辆车,里面还坐着个人。那人可能也是刑警。那个叫隈岛的刑警已经知道HIRO要去公寓,所以警署肯定派了别的刑警去监视。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弟弟肯定去了公寓,但是那里有刑警监视,好像HIRO压根儿没出现过。要是他还没去公寓,为什么不接电话,连发信息过去也不显示已读?

“难道被干掉了?”

HIRO会不会被反杀了?对方虽然是个女的,要是手上有凶器,倒也并非不可能。弟弟会不会被那个男人的老婆打伤了动弹不得,现在还被关在公寓里?监视公寓的刑警会不会还不知道这个情况?的确有可能。不,可能性还很高。森野雅也越想越觉得只可能是这样。

“去看看就好了……”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好站在商店街中央。隔着一群身穿浴衣,嘻嘻哈哈的人,他看见了泰平超市虾蟆仓店的招牌。

“去看看就好了。”

他撞开行人的肩膀,向超市走过去。门口的促销摊位一角摆着厨卫五金。

“欢迎光临!”

他从摊位上拿了一把带包装的菜刀,一言不发地递给负责销售的中年女人。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把菜刀装进了塑料袋。他付了钱转身离开,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不小心跟那个售货员对上了目光,慌忙把头转开。他又往前走了一段,再回头看,发现她正对一个貌似上司的人快速说着什么。两人同时看向他,那个男上司还绕过摊位朝他走来。

“浑蛋……!”

森野雅也推开旁边的情侣拔腿就跑。高亢的竹笛声近在咫尺,巨大的花车在祭典乐声中缓缓通过超市门前。他超了过去,闷头向前跑,来到商店街南端,再向左拐就是通往公寓的小巷。

“HIRO—”

要是你被抓住了,我这就去救你。他把塑料袋和菜刀包装扔到地上,握住菜刀把手藏在短袖衫底下。随后,他或是左右躲避,或是推开挡路的行人向前飞奔,一边气愤双腿不听使唤,一边难以抑制心中的焦虑,耳边仿佛听到HIRO的声音。

—我要报仇。我现在就去那栋公寓,把那人老婆弄死。

—绝对是那个人的老婆杀了尚人(NAOTO)哥。

—我要给尚人哥报仇。

刑警的话与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那是在审讯室突然揪住他的领口,最后把他推倒的隈岛刑警说的话。

—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吧。

刑警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他,这样说道。

—你们有个很大的误解。

我太蠢了。我们太蠢了。

—那辆车的司机压根儿没有死。

因为我们不看报纸,因为我们不看新闻。

—去世的是坐在旁边的直哉君,他们四岁的儿子。

那辆车的副驾驶席严重变形,从外面无法看见遗体。因为使用了儿童安全座椅,若是尽快叫救护车,孩子或许还有救。

—你们试图杀害的那个人,现在双目失明,一直在家中养病。

一切都晚了。他现在只能先找到弟弟。森野雅也一边呜咽,一边拼命奔跑,奋力迈动双腿。

藏在短袖衫底下的手,依旧紧紧握着菜刀。

(十六)

隈岛呆站在商店街中央。

竹笛与太鼓的声音越来越大,搭载了祭典乐队的花车缓缓接近。他究竟在干什么?他要在这里转悠到什么时候?他早已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应该马上返回弓狩庄,质问安见邦夫。

他盯着手上的云雀香烟。

他从弓子房间的垃圾桶捡起这盒香烟,实际是为了拿到里面的毛发。因为他看见香烟盒旁边有根沾着灰尘的毛发。它又短又粗,不是弓子的毛发,而是安见邦夫的毛发。

他提取的样本与案发现场附近提取的样本结果一致。

不会有错了。

可是隈岛就是迈不开腿。他无法敲开弓狩庄的门,要求安见邦夫解释这件事。他已经干了十几年刑警,可是他做人的时间更长。

安见邦夫最后看见的东西,好像是几个年轻人的脸。休闲汽车的所有者梶原尚人,还有森野雅也与森野浩之兄弟,四月五日晚上,由于梶原尚人的失误,安见邦夫驾驶的车辆发生了事故。梶原尚人为了隐瞒事故原因,残忍地试图杀害当时一息尚存的安见邦夫,将他的脑袋不断砸向方向盘。同行的森野兄弟既没有阻止梶原尚人,也没有发现被夹在副驾驶座位上奄奄一息的安见直哉(NAOYA)小小的身体。

如果他站在安见邦夫的立场上,或许会做同样的事情。隈岛无法否定这个想法。且不谈论手段,他对那几个年轻人肯定会怀有足以焚尽一切的杀意。

他在脑海中按顺序描绘了安见邦夫的行动。

他给青木汽车这个汽车修理厂打电话,订购了送货上门的白色转向灯灯罩。时间是五月中旬。他之所以选择青木汽车,可能只是打电话给查号台,请那边随便提供一家市内汽修厂的电话。于是查号台就给他提供了青木汽车的号码。他已经查证过,这家汽修厂的号码的确排在电话簿前方。

安见邦夫买到转向灯灯罩后,设下了一个陷阱。这个陷阱对他自己来说也十分危险。他可能已经做好了不惜同归于尽的觉悟。由于双目失明,他每天摸索着走到隧道,将灯罩碎片放在事故现场,并等待对方出现。或许他就躲在那片高高的芒草和黄莺草丛里。他一定没有去想这个行动的成功率有多低,只想用自己能够施行的手段向对方报仇。从弓狩庄到隧道只有一条路,安见邦夫纵使双目失明,要来往于两地也并非不可能。

最后,对方终于上钩了。梶原尚人驾驶休闲车经过时,想到路边的碎片可能来自自己那辆车,便停车将它捡了起来。当他准备回到车上时,就被安见邦夫杀害了。用作凶器的石头可能一直被他装在袋子里随身携带。而安见邦夫之所以能一击命中天灵盖,很可能因为年轻人头上散发的发胶气味。双目失明之后,安见邦夫的嗅觉应该会变得更加敏锐。即使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击就将对方杀死,但肯定嗅到了对方脑袋的位置。

他难道没有考虑过认错人的可能吗?这是隈岛心中的疑问之一。他仅凭气味就判断对方是梶原尚人,并将对方杀害。如果那个人只是碰巧用了同款发胶呢?

“莫非他,说了什么……”

遭到杀害前,梶原尚人可能说过话。假设他在那个地方说了一句话,安见邦夫听到声音,确信那就是自己要将其推入地狱的人,举起石头砸了下去。

他想起昨天在弓狩庄目睹的光景。放在外廊的花盆、没有盖子的箭筒、凌乱的箭羽。弓道用的箭矢虽然不太锐利,但是凭男人的力量完全有可能刺穿人体。昨天下午,森野雅也的弟弟森野浩之来到了弓狩庄,试图对弓子进行错误的报复。而她当时正好不在公寓。隈岛不知道当时安见邦夫是否马上开了门。不管怎么说,房门极可能挂着链锁。鉴于室内没有搏斗痕迹,森野浩之应该没能进屋。安见邦夫得知门外就是他深恶痛绝的三个人之一,便从房间角落的箭筒里拿出一支箭矢,走到了玄关。他挂着链锁打开门,从缝隙中刺出箭矢。确认对方毙命后,他又把门敞开,将尸体拖进了屋里。

然后,就是卧室那张床。

昨天安见邦夫躺的那张床。明明是夏天,床上却铺着厚厚的羽绒被,被子还高高隆起。如果说那只是一个人躺在里面的隆起,那显得很不自然。隈岛只看到了安见邦夫的脸,但是那床羽绒被底下盖着体积很大的东西。那是森野浩之的身体,是被碳钢箭矢刺穿的尸体。把尸体藏在床上的人可能是弓子,也可能是二人合力。昨天隈岛上门拜访,提出要进屋说话时,弓子声称要收拾洗好的衣服,关上门让他等了一会儿。她可能是趁那段时间把尸体搬到了床上。

其实,隈岛昨天才对安见邦夫产生怀疑。就是他在公寓房间里看到酱油瓶的时候。那个酱油瓶即使倒下了也不会漏出来,而且刚买没多久。酱油瓶本来就不是经常换新的东西,这种时候真的有必要买新的吗?想到这里,他意识到那是为双目失明的安见邦夫购买的酱油瓶。随后他又意识到,即使是双目失明的人,很多事情也能一个人完成。

所以,隈岛才问清楚了弓子平时不在家的时间段。她周一至周五从早晨到傍晚都在超市工作。换言之,她并不知道丈夫在这段时间里的行动。不知道安见邦夫每天都去隧道出口设下陷阱,也不知道安见邦夫杀死了落入陷阱的梶原尚人。昨天森野浩之找上门的时候,她也还在超市上班。

隈岛站在热闹的祭典人群中,紧紧闭上了眼。他手头的信息尚未与调查本部共享,目前只有他察觉到安见邦夫作案的可能性。他很想一直保持沉默,一直假装不知道。但是身为刑警,他无法容忍这种行为。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过干脆辞掉这份工作。

不一会儿,隈岛得出了结论。

向调查本部汇报之前,他要先单独与安见邦夫交谈,确认事实的真伪。他要看看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如若正确,再与本部联系。如果一切都是他的妄想,那就算了。他将继续绞尽脑汁展开调查。

为了防止自己改变想法,隈岛当即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商店街,可就在这时—

“那人怎么回事?”

他听见一个声音。

还有别的声音。

“那家伙是不是拿着菜刀啊?”

“骗人吧,别吓我。”

瞬间,周围的嘈杂消失了,隈岛脑海中突然涌出一片唐突的空白,森野雅也的面孔很快从中浮现出来。他从医院逃离之后,若是无法联系上弟弟,是否会前往弓狩庄?他环视周围。祭典的花车挡住了视线。隈岛分开人群走了起来。花车另一头是泰平超市的招牌。从这里到弓狩庄,只要穿出商店街南端向左拐即可,跑过去大概要十分钟。可是考虑到当下的人群,时间恐怕要加倍。可能先离开商店街,沿着小路跑更快。即使距离增加了,但可能缩短时间。想到这里,隈岛迅速穿过花车背后,跑进了小巷。

一只手上还紧紧握着云雀香烟。

(十七)

“十九时,四分。”

合成的女声轻轻响起。

邦夫刚刚用盲人手表查了时间。

“我到警署去,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邦夫坐在床边,弓子跪坐在丈夫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衣服。他们昨晚把年轻男子的遗体抬下床,放到房间一角凝视着天花板。

昨夜,邦夫对弓子坦白了所有事情。自从那起该死的车祸发生,两人还是头一次好好交谈。那些年轻人残忍的行为,导致丈夫双目失明。而他们唯一的儿子直哉—刚刚上中班的直哉也夭折了。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邦夫就像变了个人,变成了空有她丈夫外表,内心却无法窥见的某种东西。无论弓子怎么呼唤他,他都只说让他一个人待着。他必须独立适应失明的生活。这是邦夫对弓子的说辞。对现在的他来说,独立生活非常重要。

弓子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从邦夫。她非常担心失明的丈夫,但还是决定周一至周五每天从早晨一直工作到傍晚,并且跟超市申请修改了排班。只是她没想到,邦夫想一个人待着,并不是为了适应生活。

“如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陪在你身边,就不会—”

“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丈夫闭着双眼回答道。他微微抬起头,把脸朝向屋顶的照明灯,声音宛如楼间风,没有质感,也没有感情和温度。

“这是我独自决定、独自实施的行动,所以我要独自做到最后。”

弓子感到全身血液倒流,倒吸了一口气,紧紧拉住丈夫的上衣。

“做到最后……”

邦夫对着亮光,勾起了还有点痉挛的上唇。

“在这里结束就没有意义了。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直哉。那三个人夺走了直哉的性命,现在,还有一个人活着。”

“邦夫,不要—”

“我正在思考用什么方法。肯定能想到好主意。”

她颤抖着抬头看向丈夫,只见邦夫缓缓抿起嘴唇,收紧了下巴,整张脸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

“对了,花。”

“你在说什么?……”

“那个宗教团体不是说要给直哉献花吗?我刚才想了想,突然有主意了。我只要在同样的地方等着就好。剩下那个人可能会到那里去给朋友献花。因为他朋友就是在那里被杀的。”

邦夫推开弓子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到那里等最后一个人。要是有人出现,我就上去搭话,跟每个人搭话,一直等到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回应我。”

邦夫举起双手,摸索着要走出卧室。弓子从背后抱住他,他头也不回地把妻子推开了。他就那样走出卧室,走向起居室一角,从角柜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矢。

“你又要—”

弓子再次试图抱住邦夫,但是邦夫抢先一步转过身,挥落手中的箭矢。一阵破空之音,弓子感到右肩遭到重击,跪倒在地。

“你要是再阻止我,我就不饶你了。”

邦夫转身走向玄关。弓子想站起来,但是双腿发软,刚撑起身子又倒了下去。邦夫走到门外。弓子呼吸急促地拼命向前爬行,好不容易爬到门口,伸手抓住门把手,将自己拽了起来。

“邦夫—”

她踉跄着倒向门外,双手撑住外廊的栏杆。

“邦夫!”

弓子探出上半身,朝昏暗的小巷大喊一声。底下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沉重的闷响,一个人影落在暮色笼罩的地面上,他手中的东西也无声地掉落下来。

那具扭曲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

远处传来祭典的乐声。

<a id="jz_1_10" href="#jzyy_1_10">(1)</a> 日本车辆为右舵,靠道路左侧行驶。(译者注,以下皆同)

<a id="jz_1_18" href="#jzyy_1_18">(2)</a> 日本的县相当于中国的省。

<a id="jz_1_22" href="#jzyy_1_22">(3)</a> 隈岛日语发音为“kumajima”,第一个字与“熊”(kuma)同音。

<a id="jz_1_76" href="#jzyy_1_76">(4)</a> 指家中有人去世,并过完尾七后迎来的第一个盂兰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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