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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发现是正走上楼梯的飞鸟井。小出在心里冷笑了起来。果然来了,这个只会说漂亮话的女人。
“哎呀,”小出微笑着说,“没什么。”
小出故意撒了个谎。她在权衡说出哪个信息会比较有趣。
12 发现【距离馆被烧毁还有6小时4分钟】
我们好不容易完成了分配的挖掘任务,回到了玄关处。文男和久我岛都把铁锹丢到了地上,似乎正在聊些什么。他们所负责的隔离带还没完工,我们便加入一起帮忙。文男和久我岛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四个人一起干果然快了许多,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明天肯定会肌肉酸痛的。”
听到我这样发牢骚,葛城无力地点了点头。“就当锻炼身体了。”他回应道。
“背好疼。葛城,我们带膏药了吗?”
“我只带了些必需品……要是带了冷却喷雾就好了。”
“如果明天肌肉痛,就说明你们还年轻。”
我回头一看,文男已拿下捂着嘴的毛巾,露出浅浅的笑容。
“多亏你们两个,帮了大忙。”
“真想洗个澡啊。”久我岛说道。
“很抱歉现在不能洗澡。不过身上全是汗,很容易着凉。屋里还有一些我的旧T恤,大家擦擦汗,换一下衣服吧?”
正好我和葛城都在忍耐对方身上的汗臭味,便接受了他的提议。文男回三楼自己的房间取来T恤,我们接过衣服,各自回房间更衣。脱下已经被汗湿的制服衬衫,我这才有了一种活过来的舒适感。
我突然很想喝水。我们下楼来到客厅,发现飞鸟井在。
“辛苦了。”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我们的想法,她递来两瓶矿泉水。看着汗都没流一滴的她的冷酷神情,我感觉有些愤恨。
“虽然只是临时的,不过总算挖好了隔离带。”
葛城语调冷静地说道。
“真是多谢你们了。”
她礼数周到地低头致意。
“你们这边如何?”
听到我们这么问,她抬起的脸上布满阴云,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时文男和久我岛也来了。文男的表情有些扭曲。
“糟糕啊……”文男呻吟道,“我刚和父亲聊了聊。他去塔上剪树枝时,发现大火又逼近了一些。正烧过河呢……”
“过河了?”葛城叫道,“不过我们已经翻过周围的土了,这里应该还安全吧……”
“河……距离这里只有步行不到三十分钟的距离吧。”
我感到一阵绝望,差点当场倒下。
“火势这么强,一定……”
飞鸟井也露出悲怆的表情。我感到脸上失去了血色。
“真糟糕啊。如果大火现在已经烧到河边了……那恐怕今天晚上就会烧到宅邸。”
“怎么会这样!”久我岛发出惨叫。
“可恶,看来我们得认真寻找密道了。”文男这样说道,“……不过在那之前,先休息十分钟吧。我已经累得受不了了。”
说着他就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我感觉有些不自在,于是也说想回房间休息一下,便离开了客厅。葛城跟着我一起回了房间。
我打开洗手间的灯。供水已完全停止,我进来就只能蹲马桶,但我就是想待在一个封闭空间里。
(……咦?)
这时我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清这不对劲的感觉来自何处。
我回顾自己进入洗手间后的行动。我打开门,打开电灯开关,又关上门,然后将手搭在腰带上——对了,是开关。灯亮着,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出来很搞笑,但事实并不好笑。
我彻底释放了尿意,之后走出洗手间,坐在床上对葛城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啊,葛城。”
“……你先把腰带系好再说。怎么回事啊,慌慌张张的。”
“昨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当时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然后呢?”
“那时,我按了厕所里的电灯开关,但是灯没亮。”
葛城僵住了。
“当时我以为是灯泡坏了,但毕竟是非常时期,又是三更半夜,贵之肯定睡了,不太好找备用灯泡,我就没多说。今天早上应该也没人换过灯泡吧?”
“但是,现在灯是亮着的。”
葛城站起来,看着洗手间里的灯泡。
“也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昨晚停电了。”
我想说的正是这个。
“我记得昨晚打过雷,可能就是那时停电的。”
“当时是深夜,房间里的灯都关着,我们就完全没注意到这回事。可是,如果宅邸里停电了……那么那段时间里,有升降天花板房间的电动门应该也是无法开关的。”
我和葛城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小翼没有从那个房间逃出来。
为什么凶手要将固定用的螺丝卸下来,而不是直接操纵绞车降下天花板。
现在我们得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那么现在问题变成,凶手是如何在停电的状态下,得知被害者被关在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里的……”
解开了一个问题,又生出另一个问题。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产生了推理有了进展的实感。
这时有人敲门。我正准备回应,对方就说“是我,是我”,听起来应该是小出。我正要站起来开门,结果她直接把门推开了。
“干嘛啊,这不是在嘛。”
“请你不要突然打开别人的房门!”
“你们又没回话,我以为人不在呢。”
那你也不能随便开门吧。
“哎呀,你还真不如旁边那位会说话。我有好玩的事情跟你们说,就当作见面礼了。”
她这样说着,将对雄山和小翼房间的调查结果告诉了我们。她说是一个人行动的,也就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人擅自行动的。她说自己很好奇被害者的房间,不过我看到葛城的鼻翼在动,就知道她这是在撒谎。大概她把所有没上锁的房间全都看了个遍吧。
“还有,雄山的房间有他的日记。应该有三十年份的。虽然不知道对于解开小翼被杀的案子是否有帮助,不过还是告诉你们作为参考吧。”
“里面都写了什么啊?”我单纯感兴趣地问道。
听了小出的讲述,我们被彻底打击到了。没想到从小崇拜的作家,内心竟然有这样的阴暗面。我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虽然我也知道是我自作主张对他人产生了期待,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对了,你刚才说的见面礼是什么啊?”
“啊,对了。是这个。”
她说着,取出了手绘的平面图,应该是在小翼的房间拿到的东西。
“这是……”
在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中,标有“宝物”的字样。是说在这个房间下面有藏东西的空间吗?
“宝物……难道说,是密道?”
“不是。”小出满不在乎地说道,“看到这张图之后我想了一下。如果这里真的有密道,昨天小翼应该会跟我们说。所以,我认为这里藏的是别的东西。这东西对小翼非常重要,所以她才藏了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葛城微笑着说道,“现在整理一下情况吧。田所君,你的活儿可要被人抢了啊。”
“你好烦……可是,宝物吗?你的意思是,小翼之所以会去那个房间,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宝物?”
此时葛城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他突然站了起来。
“葛城,怎么了!”
“这个平面图让我想去检查一个地方,你来帮帮忙吧?”
“你解开谜题了?”
“至少解开了一处。”
他拿过平面图。
“这个大房间,是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从这扇门出去的走廊里挂着一幅画。”
他指着走廊里挂着装饰画的位置。碰到那幅画的边缘,画框就会像门一样动起来,现出镜子机关。
“从这里再往走廊深处走,走到头又会碰到一个同样的镜子机关。”
“我记得是从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出来再往左走吧。那里确实有一幅很大的装饰画。”
“是的。还有,走到头往左拐,再继续往走廊里走,中间还有一个镜子机关。也就是说,在同一条走廊里,有三个同样的机关,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
“嗯……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没注意到吗?算了,还是直接去现场看看比较方便。”
我们下到一楼。
来到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前。葛城伸手搭上旁边的画框,画的左侧发出咔嚓一声,动了起来。就像门被打开一般,露出了一个大镜子。
“果然,这样就对了。”
葛城露出满足的表情。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站在这里,就站在有升降天花板房间的门前。这样就能验证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朝着刚才在平面图上指过的位置往走廊里走,接着左手突然搭上墙壁。第二幅画也在他的操作下打开了,露出镜子。这次画是从右侧打开的,里面的镜子与第一面镜子相对,形成了镜中镜的关系。
“角度不好啊。”
葛城自言自语着。他回到第一面镜子那里,将其倾斜的角度调整为四十五度,然后对着第二面镜子进行了同样的操作。
接着他走到走廊尽头左转,不见了踪影。
虽然我早就习惯了他的奇怪行为,但在如此疲劳的情况下——
(嗯?)
我看着眼前的镜子,感觉到了不对劲。本来应该看不到他的身影,此时他却出现在了镜子里。因为我眼前的镜子是自左侧打开,第二面镜子是自右侧打开,所以正好能够进行反射。
而镜子里的他正在操作第三幅画打开镜子。那面镜子则能与第二面镜子相对应。
(啊——!)
“是这么回事啊。”旁边的小出笑着说。
我们眼前的镜子映照出了通往隐藏房间的暗门。
小出摸索着脚底的地毯,找到了那个开关,踩了一下。
葛城背后的门开了。
“就这样,镜之路被打开了。”
伴随着小出开玩笑一般的口吻,我在心中回味着这个发现。凶手可以在隐藏房间里看到是谁进入了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一个谜题解开了。
我们决定暂时对其他人保密发现了“镜之路”的事。
“还早呢。”葛城说道,“虽然解开了一个谜题,但要说服飞鸟井小姐,还需要更多信息。镜子可以制造视线通道,但如果升降天花板房间的门关着,靠镜子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们还得收集更多的信息,才能知道‘镜之路’的意义。”
“你不怕我说出去?”
听到小出这么说,葛城微笑着回答:“你应该会帮我们吧。从你拿着平面图来找我们就知道了。你是我们的‘共犯’。”
“你又回到老样子了啊。那么,想收集更多信息,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来解开谜题吧。首先是那个升降天花板房间里的秘密——所谓的宝物到底是什么。”
我不由得情绪高涨了起来。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比如刚才田所君所说的停电的事情,就要再去打听一下。”
停电的事怎么会和升降天花板房间的秘密有关呢?我心里疑惑。
接着葛城带领我们来到客厅,趁着大家都在,询问起关于停电的事情。此时文男也休息完回来了。
“说起来,”文男说道,“我晚上起床去看祖父的情况时,房间里的灯确实是不亮的。”
“我也是。我去楼下的餐厅取水,也打不开灯。”小出也如此说道。她应该是回忆起了刚才和我们的交易,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
综合大家的证词——虽然并不是警方的搜查,不过现在除了收集证词也没别的事可做了——我们制作了一个时间表。
晚上十一点
田所第一次起床。在宅邸内逛了逛,在塔上与小翼聊天。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田所和小翼分别——田所的证词
凌晨零点十二分
贵之来到客厅与久我岛聊天——贵之和久我岛的证词
这时客厅里的灯打不开。
凌晨零点四十二分
小出为了喝水下楼来到餐厅,目击到贵之和久我岛两个人在客厅。餐厅的灯也打不开——小出的证词(贵之和久我岛并未注意到她)
凌晨零点四十五分
文男为了查看雄山的情况而起床。雄山房间的灯打不开——文男的证词
凌晨零点五十五分
田所第二次起床。发现洗手间的灯打不开——田所的证词
凌晨一点十五分
贵之和久我岛道别,两人离开客厅前灯突然亮了——贵之和久我岛的证词
“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你们没搞错吧?”
“绝对没错。”贵之又看着久我岛说道,“是这样吧?”
“嗯,没错。”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时应该就是重新来电的时间。也就是说,从凌晨零点十二分到凌晨一点十五分这个时间段内,宅邸内一直是停电状态。
我和小翼分别是在晚上十一点半左右,那之后就没人见过小翼了。当然除了凶手以外,如果此案确实有凶手的话。
“所以说,事故是在凌晨零点十二分到凌晨一点十五分这段时间内发生的。小翼之所以没能逃出去,是因为停电导致电动门打不开。你是想这么说吧?”飞鸟井说道。
我有些困惑。的确,停电会导致小翼无法从房间中逃出,凶手很可能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然而,如果把它当作事故发生的原因来考虑,也说得通。
发现了停电的事实之后,我们并没有进一步将推理推向“谋杀说”。
“不。停电能够说明必须切断钢缆的理由。”
“什么意思?”我不由得问道。刚才这个男人明明说“要收集信息”的吧?
“田所君,你放心。拜停电这个事实所赐,我已经准备了足够说服大家的推理了。”
飞鸟井长长地叹了口气,催促着葛城继续。
“小翼小姐并不是因为停电而无法逃出去,倒不如说她是因为来电了才无法逃走……”
我完全无法理解葛城所说的。
不过我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解答”。
“首先请看这里。”
葛城拿出从小出那里得到的平面图。
“这是……”
贵之和文男站了起来,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疑问吗?”
葛城用装糊涂的语气问道。随后将得到这张平面图的经过进行了说明,听完大家都向小出投去了怀疑的视线,她本人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问题是,在这个升降天花板房间的这里,写着‘宝物’两个字。”
“这是写在入口附近啊,”贵之说道,“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吧……”
“是小翼写错地方了吗?”
听我这么问,葛城点了点头。
“当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这张平面图上还画出了很多其他的机关,比如,各位请看这个装饰画镜子机关。”
终于要揭示关于“镜之路”的镜子机关了。
“我实地调查了镜子的位置,确定这张平面图上画的关于镜子机关的位置全部是正确的。不过因为是业余绘制的平面图,我也不敢说位置完全精准。但假定这些机关的位置都是正确的,再从镜子机关来进行反推理,可以证明平面图的准确性还是很高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文男明显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那么,”我趁势说道,“就意味着小翼在平面图上标注的地方,确实有什么秘密吧?”
“没错,田所君。你终于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葛城用拿腔拿调的语气说着,听到这里,飞鸟井的神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升降天花板的房间里还有其他秘密。”
“什么!”
我叫了起来。
“正是因为这个秘密,小翼才被杀害了。是的。不好意思,在座的各位,为了真相,我要再一次主张,这是一起杀人事件。”
葛城向飞鸟井看去。飞鸟井双臂交叠陷在椅子里,沉默地听着。之前曾经努力反驳过葛城的飞鸟井,此时为什么一直保持着沉默呢?她的样子有些吓人。不知是不是看到飞鸟井没有提出异议,葛城恢复了自信,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这个秘密吧。就是小翼小姐在地图上标出‘宝物’的地方……”
贵之先生受托去隐藏房间操纵绞车,其余的所有人都进入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
这道内开的沉重石门最大可以开到直角,这是电动门的设定,只能打开到这个角度。
房间的深度和宽度差不多,接近正方形。现在这里除了开进房间的厚重石门,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那么,你说的‘宝物’是在哪里呢?”文男走进房间说道,脚在地上踢了一下,“按照小翼所画的平面图来看,应该就在这里。在一进门的地方。但是看起来这里只有地面啊。莫非要往下挖一挖,才会有什么发现?”
他的语气因为焦虑而显得有些粗暴。
“不,不需要那样。移动天花板就行了。”
“移动天花板?”小出提高了声调,“那挺危险的,我们还是出去吧。不过不把门关上,天花板也动不了。”
“不,门开着就好。”
“喂,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正如小出所说,门开着,天花板就降不下来——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葛城取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向天花板上照去。
“啊,果然如此。大家请看。”
大家纷纷抬头看,在葛城的头上——他将手电筒的光打在了天花板与有门的那面墙相接的位置。
“天花板那里有影子,看到了吗?”
“啊,真的。”我应道,“能看见。天花板上有线一样的东西在晃。”
“不,好奇怪啊。”文男摇头说道,“这个升降天花板应该是完全贴合墙壁的,就算被光照射,也不该有影子啊。”
“这里有个严重的误解。实际上升降天花板要比这个房间的尺寸略小一点。恐怕是深度短一点吧。但因为天花板是纯白的,再加上远近错视,所以乍看之下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房间没装灯的原因也正是这个。”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葛城没有理会文男的问题,而是走到房间里侧的墙壁边,临时弄出一个类似三脚架的东西支住手机。他操作了一番,又回到了门边。
“安全起见,大家都站在门口附近吧。”
接着他冲着背后的镜子发出了信号。
没过多久,天花板动了起来。
这是通过操纵绞车让天花板慢慢降下来。我能感觉到身体在发抖,且浑身僵硬。不过,就像小出所说的,只要这道向内开的门开着,天花板就是降不下来的。可是那个放在房间深处的手机是做什么的?放在那里不会被压坏吗?
我的脑海中冒出了好几个疑问,好在很快这些问题就都得到了解答。
当天花板降到内开的门上时。
之前一直保持与地面平行徐徐下降的天花板倾斜了起来。
“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扇门太夸张了,门的高度超过两米,因为是石造的,太重了,人是推不动的。这明显是一种过度设计。但反过来说,把门弄得如此坚固,其中应该有什么意义吧。想到这里,我就打开手电筒往天花板上照了一下,就看到了阴影,于是想到天花板实际上是一个凹进去的扇形。这样一来就清楚了,这个石造的大门是用来支撑天花板的,因此才做得如此坚固。”
“非常精彩。这样就都说得通了。”飞鸟井扶着额头,有些吃惊地叹着气,“可是,就算解开了这个游戏般的机关,又有什么用呢?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都要被烧死在这里了吧?”
“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或许这个升降天花板的里侧有密道。我只是想把宅邸里的秘密全部解开,找出密道。就这样。”重新振作起来的葛城说道,“在座的各位——可以相信我吗?”
飞鸟井吞咽了一口唾沫。“……什么意思?”
“正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才更要揭开真相。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我们就更加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飞鸟井没有说话,像是放弃了一般摇了摇头。
天花板以门的上端为支点,向房间里侧倾斜着。
“看起来天花板已经完全降下来了,等一会儿就能拉上去了。”
葛城发出了一个信号,那边的贵之再次操作,天花板又开始往上升了。刚升上去一点时葛城又发信号让贵之停下,然后钻进露出的小小缝隙之中,取回了手机。
“拍得不错。展示出了宝物的位置……也就是这个升降天花板房间中所隐藏的秘密。”
手机录下了天花板降下来的过程。看着屏幕,我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那里面有楼梯。
“这个天花板的里侧有楼梯。在天花板降下来之前,楼梯是塞在天花板里侧的……对了,就像是经常放在便当盒里的塑料叶片一样的形态。而当天花板以大门为‘支点’降下来呈倾斜状态时,就变成了楼梯的形态。升降天花板要比房间的尺寸稍微小一点,也是因为有这个机关。因为天花板有一定的厚度,如果尺寸完全贴合,那么倾斜时就会卡在墙上。”
“这个楼梯可以让人从房间的里侧走到靠门那一侧。也就是说,小翼小姐在平面图上所写的‘宝物’,其实就在……”我抬起头,“我们头上……!也就是门的上面!”
“宝物”两个字写在门附近的位置,这并不是写错了。“宝物”真真正正、确确实实就在这里。
久我岛一脸敬佩的样子。小出看着平面图点头。文男则露出不愉快的神色。飞鸟井低着头。
“那么,现在我和田所君去跟贵之先生说一下我们的发现。”
葛城这么说着,出门进入了走廊。我一走出房间,他就马上回头对我说道:“接下来要冒险了,田所君。刚刚你在视频里看到的楼梯的顶上——所谓的‘宝物’到底是什么,以及小翼进入这个房间的理由,都藏在那里。我们终于要面对真相了。”
我点了点头。这时,他突然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让我意外的话。
“不过啊——让谁去呢?”
“……啊?”
“让谁去楼梯上面呢?”
“大家一起去不行吗?”
“你信任他们吗?在这里的这些人……”
被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对啊,正因为我们都在门边的安全区域内,才能放心地让贵之操纵绞车。如果宅邸里真有杀人犯,又能放心让谁来操纵绞车呢?
“这个发现比你想的还要意义重大。你看,在视频的右边角落,有点不容易看到,在这里……”
我看向葛城指的位置,不由得惊叫出声。我赶忙捂住嘴,希望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是血迹。
“是的……这样一来这起事件中搞不懂的问题就都一举解决了。也就是说,小翼并不是被落下来的天花板砸死的……而是在天花板上,被挤死的。”
葛城的说明让我产生了一阵想要呕吐的冲动。
虽然令人难以相信,但视频画面中的确能看到血迹。至今为止我们进行了无数次推理,关于“小翼为什么不逃出房间”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残酷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摇了摇头,向葛城问道:“天花板完全升上去大概要花一分钟的时间。在这一分钟里,她不能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吗?”
“天花板距离地面大概有两三层楼那么高。跳下来虽然有可能摔骨折,但可以活下来……可是,在这个升降天花板上不行。你看这里。”
葛城又打开手机录像给我看。
“升降天花板上面是真正的天花板……这种说法有点奇怪。总而言之,你应该能看明白这个奇怪的构造。”
仔细一看,的确是很奇怪的构造。
扇形升降天花板的圆弧部分是锯齿状的。类似于便当里放的塑料叶片的下端被按住,上端左右打开的样子。又因为升降天花板本身有厚度,必须与墙壁之间留出一点空间。有了这点“戏法间隙”,天花板倾斜的机关才能成立。
正常情况下天花板应该是平的,但这个房间的天花板设计成了能完全贴合升降天花板的形状。
“可是这样一来,如果仔细看天花板形成的阴影,就能够看出为贴合升降天花板上面的锯齿做的特别设计了。于是在墙壁与升降天花板之间的‘戏法间隙’处,恐怕也做了能完全填满空隙的凸起设计。因为如果不这样,当有人在房间里往天花板上看时,就有可能马上注意到有机关。就是这么回事。”
类似于有个四边形的东西,将比它更小的扇形的弧围起来了。
“这样一来……不就彻底逃不掉了吗?”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天花板升上去大约耗时一分钟。意识到天花板正在上升后,上面的人马上就会想着赶紧逃出去。然而,天花板上升时一定会发生剧烈的晃动,恐怕连站在上面都很困难,搞不好会摔倒。如果摔在锯齿状的楼梯上一定会受伤的,那样可能就更加无法动弹了。
而且,拼上性命好不容易走到天花板的一端,又会发现侧面的墙壁将出口堵住了。
“如果在升降天花板开始上升时就拼命往侧面的墙壁逃,就没有逃生之路了。升降天花板的上端和侧面墙壁接触的时间——根据天花板的移动速度和从手机录像里能看到的纵深来看——恐怕是在四十五秒之后。”
四十五秒。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在晃动的天花板上拼命走到底端,并纵身跳下的话。
就只有……等待迎接死亡了。
在有限的时间内她已经无能为力了。我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我们也许会死在这里吧。
她昨晚的样子仍然残留在我的视野中。那时,我和她都想象不到会发生如此残酷的事情。
“小翼跑到了天花板上面的楼梯上,知道了这一点,凶手就能操纵绞车升起天花板杀害她了。她肯定会死。天花板上面根本无路可逃。哪怕凶手不使用镜子,只要去确认天花板确实斜着降下来了就可以了……
“实际上的行凶顺序应该是这样的。小翼为了拿‘宝物’来到了天花板上,凶手将天花板升上去杀死了小翼。接下来凶手又降下了天花板,由于门这一侧的天花板仍被门顶着,尸体就会向房间里侧滑去。如果这样尸体就会出现在房间的里侧,所以要在天花板再次升起时将尸体放置到更合适的地方。尸体应该就是在这时被移动到靠近房门的地方的。最后,凶手彻底降下天花板,这样就能在升降天花板上沾上血迹,制造出假的案发现场。”
“真是既恐怖又麻烦的杀人方法啊。”
“是啊。我也还没想清楚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我挠了挠脸颊。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葛城催促着问道。
“有几个问题。首先,为什么凶手知道小翼在天花板上面呢?”
“因为小翼让凶手帮忙了。为了进入天花板里侧,她必须拜托其他人操纵绞车。就是这个人杀害了小翼。”
“等一下。一个人不行吗?虽然正如葛城所说,天花板降下后,如果想要恢复原状,就需要有人协助。但还是很奇怪啊。而且小翼为什么要画那张平面图?她是什么时候知道宝物藏在那里的?”
“是啊。你回忆一下,我们拿出平面图时贵之和文男的反应。”
当时两个人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很吃惊……不,那也有可能是“你们怎么会拿着这个”的意思。
“难道说,是那两个人?”
“我认为他们俩应该既知道升降天花板的秘密,也知道有这张平面图。”
“这样的话,他们昨天应该会说出来吧!从昨天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寻找密道啊!”
“你声音太大了,田所君。不过,你的愤怒是合理的。可是平面图上并没有标注密道,他们应该也不知道密道在哪里吧。”
“那也应该公开这些信息嘛。”
“嗯,但他们想尽量隐瞒这件事吧。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宝物所在的地方。他们打的如意算盘是,在不给我们看平面图的前提下,让我们找到密道。”
我还是不能理解。但他催促着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绞车上的螺丝是什么时候卸下来的?按照刚才所说的杀人方法,只要操纵绞车降下天花板就行了吧?为什么还要把螺丝卸掉……”
“因为当时不能靠电力操纵绞车了。”
我不禁“啊”了一声。
“这就是你调查停电一事的原因!”
原来葛城的一言一行都有意义,我深感震惊。
“凶手不想让人知道,天花板上面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我们姑且将天花板的上面,也就是有楼梯的部分称为A面,天花板的下部,也就是能与房间里的地面接触的部分称为B面。实施杀人时,血迹残留在了A面。然而这时凶手发现停电了。恐怕是在凶手将尸体从天花板上放下来,再移动到适当位置时停电的吧。之后凶手来到隐藏房间,启动绞车,却发现停电了。”
“而这时天花板的B面还未沾上血迹……”
“在这种状态下,如果天花板的B面没有沾上血迹,就会显得奇怪。使用A面杀人的真相就有可能暴露。凶手的真正目的应该是想要隐瞒我们接下来就要去看的‘宝物’的存在。”
“可是他并不知道电力什么时候会恢复。”我说道。
“毕竟是非常时期嘛。他也许认为备用电源彻底坏掉了也说不定……如果凶手这么想,他就会认为,要让天花板落下来,就必须切断钢缆才行。而此时小翼已经死了,不管花多少时间切断钢缆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停电前后就是行凶的时间……那么,当时一直在客厅里聊天的久我岛和贵之的不在场证明成立。”
葛城点了好几次头。他好像在看空中的什么东西。
“……总而言之,只有这样才能同时解释小翼为何没有逃走,以及尸体被发现时的状况……既符合逻辑,又有实际的证据……”
“而且,”葛城看着我,继续说道,“我们的说法也终于站得住脚了。天花板有可能因为事故而落下,却绝对不可能因为事故而升起。尸体是从天花板的上面移动到地板上的,那就并非事故导致小翼死亡。我们终于能击溃飞鸟井的说法了。这是杀人事件……而且,凶手……”
“就在那些人之中……”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果然如此,凶手就在对飞鸟井得出的事故结论表示赞同的那些人中间。在表面看上去齐心协力、一团和气的氛围之下,却有人在暗中窃喜。有这样一个人,正自得地作壁上观,看着葛城与飞鸟井的对决。
恐惧最终化为了愤怒。
“葛城。”
“怎么了?”
“我上天花板吧。”
“你想通了?”
“你之前说过,我的缺点就是很容易喜欢上女孩子。”
他眨了眨眼。“我说过。现在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嗯,这次我好好反省了。虽然我看起来还算轻松,但其实我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和她约好要三个人一起出去玩的。”
葛城没有嘲笑我,也并不显得吃惊。虽然他平时总是取笑我,说我很容易对女孩子一见倾心,但当我真的受到伤害时,他却不会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这样啊。”他亲切地说。“我想要完成这个约定。”听到我的低喃,葛城“嗯”了一声。我感觉到胃酸上涌。小翼昨天的笑容还历历在目。突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必须要知道真相的冲动,我必须知道那个破坏了我和她的约定的人是谁。
“我会一直跟着你,不管是以何种形式,我都要亲眼见证这件事了结。我要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而你的推理,能揭露全部真相。”
“……啊,是啊。”
“所以不管多么痛苦,我都必须亲自去她失去生命的地方看看。如果不这样,就无法抚平我的情绪。虽然我并不知道是否该去抚平这份情绪。”
我觉得自己也许想得太多了。
“如果去能让你了却心结,我是不会阻止的。那就交给田所君了。”
“嗯。你把手机借我用一下,我上去后,会尽量把看到的东西都拍下来。葛城你呢,可不要把绞车的操纵权让给别人啊。”
说到这里,我再一次意识到,一旦上到天花板上面,我就会处于和小翼当时同样的危险境地——当天花板上升的时候找不到逃跑的出口,在天花板上升的那一分钟里甚至做不了任何事情。也就是说,绞车掌握在谁的手中,就等于是谁握住了我的生杀大权。
不,要不要再叫上其他人呢?只有我一个人去确认案发现场,这让我十分不安,而且我害怕一个人被丢下。
“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操纵绞车实施的杀人行为,那么负责操纵绞车的人肯定马上就会被怀疑吧?比如现在的贵之先生。那么,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杀人吗?不管是谁操纵绞车,都有一分钟的富余时间。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及时地从凶手手中夺取绞车的主导权,就能让受害者免于被杀。”
“嗯,正常来讲是这样的。”
葛城别有意味地摇了摇头。
“可是,如果是被多个人压制,你还有信心夺取绞车的主导权吗?”
“什么?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凶手有好几个吗?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有几个人。不过我们必须得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再慎重地行动。”
葛城懊恼地摇着头。我想那其中也混有一些对我的同情吧。
“这个宅邸里的人,可以轻易地形成同谋。因为他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利害关系?葛城,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
“算了,差不多也该去贵之那里了,我们出来太久会惹人怀疑的。”
葛城突然中止了话题。我们进入隐藏房间,向贵之说明了天花板里的机关,并且提出希望他来一下升降天花板的房间。至于贵之之前知情不说的事,我们并没有提。
结果到了最后我也没弄清楚葛城的意思,也没有再问他所说的“利害关系一致”是指什么。
我们带着贵之回到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葛城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我要上天花板,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能让我也上去吗?”
首先表态的是财田文男。
“那里是妹妹生前最后看到的地方吧……既然她是特意上去的,那里应该有重要的东西。我也想看看。”
我能理解他。我也有相似的想法。我还是不太敢一个人上去,有其他人愿意同行,也正合我意。
“我也要去。”
令我意外的是,接下来举手的是飞鸟井。
“如果上面有那么一个空间,那里很可能有关于密道的提示。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飞鸟井转向葛城。
“葛城君,不好意思,之前对你多有得罪。我原本以为你是在走弯路,但没想到最快发现有关密道的提示的人,是你。”
她说得直截了当,不带一丝犹豫或懊悔,也不像是在计较什么。她身上已经不存在身为侦探最重要的骄傲了,所以她轻易就认了输。而之前她所说的现在应该齐心协力,也并不只是为了络笼葛城,而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葛城似乎对飞鸟井就这样认输有些不满。他是想证明自己比飞鸟井更加优秀吗?他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吗?可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又觉得我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这样的话,我也去吧。我对财田雄山留下的‘宝物’很感兴趣。”
久我岛这么说,小出却反对。
“不,大叔你还是算了吧。”
久我岛瞬间露出被抓到要害的表情。
“我们都不知道这天花板到底能承受多大的重量啊。”
可真是犀利。
“的确。”飞鸟井说道,“只有我、田所君和文男先生三个人上去的话,因为田所君很瘦,所以应该能承得住。”
“长得瘦真好啊。”
被人这么说,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在被人说不够男人。
不过三个人也是不错的组合。如果只有两个人,万一对方是凶手,我可能还来不及抵抗就被杀死了。虽然我还很在意刚才葛城说的“简单的共谋”这件事,但是葛城并没有对这个三人组合提出异议,他应该是认为飞鸟井是安全的吧。
葛城和财田贵之以及久我岛去隐藏房间,负责操纵升降天花板的绞车。小出留在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待在电动门旁边帮忙传话。
天花板倾斜着降到地面上时,葛城去雄山的房间拿来一支记号笔,在地上画了一道线。
他解释道:“刚才我把手机靠在墙边,是为了确认当倾斜的天花板降下来时,对着天花板那侧的‘安全区域’……计算下来大概有三十厘米宽的空间是安全的,不事先确认会有危险。”
“准备得很到位啊。”飞鸟井有些吃惊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去揭开真相吧。宅邸中最大的机关现在就在我们眼前,”葛城微笑着说道,“说不定密道的入口已经打开了。”
13 “宝物”【距离馆被烧毁还有5小时21分钟】
好大的力量啊,可恶……
我后背紧贴着墙壁,被眼前的光景所震撼。在我眼前移动的天花板现在已经把出路完全封死了,这让我紧张了起来。
“田所君,文男君,你们把脚稍微张开一点站。葛城君没有测量过天花板的厚度,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听了飞鸟井的话,我们两个人便叉开腿。我发现身为女生的飞鸟井也尽量撇开双腿站着,虽然画面颇为怪异,但这毕竟与我们的性命息息相关。
天花板一点点地逼近,实在是非常刺激。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过了一分钟左右,天花板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停了下来。
刚刚在录像里看到的楼梯出现在了眼前。
“这也太壮观了。”
文男吹了声口哨,听声音有些颤抖,应该用了不小的力气。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飞鸟井有些紧张地说道。
我胆怯地向楼梯踏出一步,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葛城之前跟我说过楼梯上应该残留着血迹,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但我身边的两个人并不知道。虽然我并不认为飞鸟井是凶手,但在已经确定小翼是死于某人之手的当下,不得不承认每个人都显得颇为可疑。
飞鸟井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要比录像中的画面更加清晰。水泥制的楼梯上不仅有血迹,还留有开始腐烂的脂肪。我用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内侧的天花板,那里的确沾有血迹。在我脚边甚至还有些毛发,感觉很恶心。
小翼就死在这里。我们的约定就是在这里结束的。
我差点当场吐出来,最终拼命压下了这种冲动。
“原来如此啊……”
飞鸟井说出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她的语气就像是亲眼确认了早已得出的结论一般。
文男则一脸铁青地呢喃着“这好过分……”,他这朴素的反应与飞鸟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道还有一个人在这里被杀了?”
“恐怕并非如此。死在这里的是小翼啊。”
飞鸟井开始向吃惊的文男解释,她的推理总体上与葛城说的差不多。果然,虽然这两个人的立场不同,但思考能力差不多。
“看来我真是得认输了,还是你的福尔摩斯比较厉害。”飞鸟井带着略显恶作剧的微笑对我说道。
“请你自己去跟葛城说吧。”我耸耸肩,如此回应。
我们上到楼梯的最顶端,在那里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书架……”
文男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我们的眼前是一面高高的书架。看上去像是从与真正的天花板相接的侧面墙壁拉出来的。升降天花板向下移动时,侧面的墙壁底部张开,书架降下。若站在房间里往上看,就只能看到普通的天花板,但实际上这里居然装着这样的机关。
书架上不仅有书,还有照片和装裱起来的画作,东西繁多。但最下面的那层什么都没放。
我被堆在书架左侧的稀有书籍吸引了。这些书的初版现在得值多少钱啊,反正大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真相什么的都不管了,先读读这些传说中的书籍吧。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打着转。
然而,在房间里往上看时,是看不到这个书架的……
我用手电筒照着天花板,这才搞清楚那种不协调感是怎么回事。书架的出现是与天花板的移动相关联的。当天花板倾斜着降下来时,原本挡在书架前的薄板就会向上收起,所以之前站在下面往上看时什么都看不到。
“看来这里没有密道啊。”
“我们原路返回吧……”
文男叹了口气,看来他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此时是一脸扫兴的表情。
“啊——”
飞鸟井发出了声音。我看向她,只见她面色潮红,正神情恍惚地抬头看着书架。接着她踉跄着走了几步,脚步沉重,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声音,就像是一瞬间被夺走了活力的病人。
“飞鸟井小姐……”
我试图搭话,她却毫无反应。
她向书架上摆放着的一枚大尺寸画框伸出手去。画框中裱着一幅绘画作品,旁边放着白色的百合花。也许是人造的假花吧。
那是一幅少女漫画风格的水彩画。A3大小的画纸上画着一名少年,正高举着一颗橘色的宝石,露出无畏的微笑。这幅画的画技业余且粗糙,却让我感受到吸引人的迫力。我马上就知道了其中的理由。是一道一道的线条。那线条毫不犹豫,坚定且清楚地刻画出绘者的意志。而背景中所描画的森林,一枝一叶都仿佛可以呼吸一般栩栩如生。
但是,这幅画在书架上却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在父亲的书房里摆放着适合女儿的香氛用品一般——不该存在于这里,让人无法忽视。
不经意间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画框旁边的人造百合花也有极强的存在感,就像是有人刻意放在那儿的。飞鸟井有了反应。她伸出手,想要触碰画框。
手碰到画框的瞬间,她大叫了一声。
“啊……!”
飞鸟井抱住了画框。她头发散乱,像是一直努力忍耐着什么一般。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男疑惑地问道。因为飞鸟井的样子实在是太异常了。
“飞鸟井小姐……”
我看向蹲下的她的脸,感到惊讶。她紧紧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她是在忍耐多么强烈的情感啊。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居然在这种地方。”
看背影她就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狗,微微地颤抖着。她用力地抱着画,似乎很抗拒被我们扶起来。这位我所憧憬的女性,此时就蹲在我面前,表现出歇斯底里的丑态。
我感到一阵恐惧。我们是不是打开了一扇完全不在预料之内的秘密门扉。
看着飞鸟井异常的样子,我和文男决定放弃调查,从天花板上走了下来。小出还留在房间里,我们让她去告诉另一边,可以把天花板升上去了。
看到飞鸟井面色发青的样子,小出吹了声口哨。
“喂,我可真没见过你这副样子啊。到底看见什么了?”
飞鸟井依旧低着头抱着画,一句话也没说。
葛城跑进房间,肩膀颤抖着。“发现了什么!”他叫道。文男说:“我去叫父亲他们。至于飞鸟井小姐,还是先让她去房间里休息吧。”说完他就走了出去。小出没能从飞鸟井的反应中读出什么,便也一脸无趣地出了房间。
升降天花板的房间里只剩下我、葛城和飞鸟井三个人了。
“飞鸟井小姐。”
我感觉喉咙发干。
“那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画?”
葛城疑惑地问道,接着马上瞪大了眼睛。
飞鸟井依旧没有抬头,勉强答道:“这是……你们也知道的那个人……是美登里画的……!”
我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属于谁。然而随后我便像被雷劈中一般大受冲击。
美登里?
甘崎美登里!是那个一直待在飞鸟井身边,担任她的助手角色的天真烂漫的少女啊。
是甘崎美登里画的画?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孩子……那孩子曾经高兴地对我说,她画的画将被用在亲戚写的幻想小说中。但因为是秘密接下的工作,所以她只对我一个人说了这件事……虽然她没给我看过草稿,但我知道,这就是她的画。我一看到这笔触、这脸部的轮廓就知道了。这上面有她的气息。”
她突然回过头,表情阴森地说道:“她就是在去那位亲戚家给对方看画的第二天……被杀的!我没有在她的遗物里找到那幅画!这么说来,持有这幅画的人就是!”
突然,我发现画的边缘有一道黑色的痕迹。是烟灰。在画框内侧左下角的位置,沾着一块带烟灰的塑料碎片。这块塑料碎片是什么时候沾上的?是把画摆在那里的人弄上的吗?还是说,是起火后沾上的?仿如在回应我的疑问一般,画框上那一尘不染的螺丝反射着从走廊射入的光,散发出炫目的光彩。
飞鸟井语气强硬地继续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了!那家伙不会把画交给任何人的。十年前,我们翻遍了所有地方,只有这幅画,只有这幅画,怎么都找不到……”
飞鸟井抓着我的肩,像是要倚靠过来。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重量。我支撑着她,她已经难以独自站立了。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啊。”葛城突然以冰冷的声音揭示道,“十年前,本该被你抓到的连环杀手,就在这个宅邸中……”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终于知道在看到书架上的画的瞬间为什么会产生不祥的预感了。
“可是……可是……难道说是十年前的因缘,注定要带我走到这里……”
要如何精打细算,才能产生现在这样的结果呢?要制造这样的结果,绝非轻而易举。首先需要葛城发现天花板上的机关,并且确信天花板上面藏有证据。接着,为了寻找密道,飞鸟井要提出爬到天花板上。这样才能制造出最具戏剧性的场面,飞鸟井亲眼看到了甘崎的画作。
我刚才对葛城说,我要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但这一切的开始并不是小翼被杀,这一切从十年前就开始了。从飞鸟井还是名侦探那时起。
我因为憧憬飞鸟井而想要成为名侦探。之后我遇到了葛城。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这一切,都源自飞鸟井。
飞鸟井光流,就是这一切的开始。
“飞鸟井小姐,你明白了吗?”
飞鸟井抬头看着葛城。这位前名侦探正瞪着眼睛,表露出激烈的情绪。相对的,葛城则冷静得像块冰。他甚至冷静到让我觉得有些残忍的程度。
“在这个宅邸中有你的宿敌。也就是说,有人正戴着面具撒谎——不,是有一个怪物,混在我们之中。”
“……你已经注意到了?”
“我还不知道小翼被杀的原因。我觉得和你有关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这只是我的空想。刚才你说的也让我很惊讶。”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飞鸟井边说边摇了摇头。
突然,有升降天花板的房间暗了下来,是因为从走廊射入的光被挡住了。
我向入口处看去,发现“他们”正一起走来。
财田文男一脸关切地看着飞鸟井。
财田贵之意味深长地抚着下巴,低头看着因为剧烈的打击而失落的飞鸟井。
小出第一次看到飞鸟井这副样子,毫不掩饰自己正兴致满满。
久我岛敏行不知是不是因为目睹飞鸟井动摇的样子而不安,他捂着嘴,微微摇着头。
由于背对着走廊里的光,所有人的脸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更加深了大家心中的恐惧。在我们之中有一个怪物。一想到这个,我就感觉汗毛直竖,害怕得身子僵硬。
“不过……这样还不算完。”
葛城小声说道。音量小到只有我和飞鸟井能听到。
他晃动着身体,就像个幽灵,仿佛有火在燃烧的双眼看着我。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另一种怪物。他为什么要以那种冰冷的态度对待受伤的飞鸟井呢?是什么促使他那样做吗?
这些我全都无法理解。
“飞鸟井小姐,”名侦探像在念咒一般低语道,“我要将这个宅邸和‘他们’——所有的秘密全部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