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部美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现在妻子素面朝天,穿着简单的棉质家居服,将柔软的秀发扎起来放在一侧肩上,看起来就像个十八岁的姑娘。她身材修长,有点过瘦,脸色苍白。明亮的眼睛令她看起来很活泼。附带一提,她的视力很好,双眼裸视力都是一点五,所以才能看那么多书吧。富豪的掌上明珠对书店的外售人员比百货公司的外售人员更熟可是罕见之事。瞧我说得好像很了解,其实我和妻子交往后才见识到何谓“外售”。就我和我生长的环境而言,商店是客人自行前往的“场所”,从来不是恭谨造访客人住处的“人”。
“是关于父亲以前的司机梶田的事……”
此人全名叫梶田信夫。之所以说“以前”,是因为他已过世。我看着妻子,猜测她的言外之意,也就是岳父的委托内容。
“他也差不多该纳骨安葬了吧?”
岳父大概想叫我替他出席梶田的纳骨仪式,梶田是他喜欢的司机。可是妻子却略施薄惩般拍了拍我的膝盖。
“纳骨还早呢。现在刚过半个月。”
“他是上个月十五日去世的吧?”
其实我也没忘。八月十五日,就一个人的忌日来说是个令人印象相当深刻的日期。
我们是在轻井泽的度假饭店接获梶田死讯的。打来电话的是岳父的首席秘书,我常常(只是在心里)怀着敬畏之情喊她“冰山女王”。
冰山女王转告我,今多会长希望我能出席梶田的守灵仪式和葬礼。我当下一口答应,收拾随身行李,准备打道回府。妻子担心我连丧服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本要陪我一起回去,但我还是委婉地劝她留下,因为那是会长的命令。
按照冰山女王的说法——“本周东京正值酷暑,气温常高达三十六七度。会长希望至少在这波热浪消退前,大小姐和桃子小姐能留在轻井泽。”
我听从指示。或者该说,就算岳父没这么吩咐,我也打算独自回去。因为我担心菜穗子受不了比体温还高的气温。担心你女儿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哦,岳父大人。
总之不管怎样,对我来说,这只不过是提早几天结束公司给的暑假。妻子和女儿就留在轻井泽,等到幼儿园开学才回东京。
“梶田的葬礼办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我回答:“虽然简单,但挺感伤的。”
出席者意外地少。一方面可能因为正值中元假期,而且梶田不属于负责接送今多财团主管与宾客的车辆部的正式职员,只是岳父的私人司机,这点恐怕多少有点影响。
那场葬礼上,岳父如同死者好友似的以个人名义送了署名并不惹眼的花圈。至于今多财团,只有车辆部来了几个据说和梶田有过点头之交的人。岳父没出席,换言之我算是代理人。
此举的意义,我事后想了老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想必是我所记得的梶田,岳父也同样记忆深刻。
我多少体会到和岳父共享秘密的滋味。
沉浸在半个月前回忆中的我,被妻子的声音拉回现实。
“梶田去世后,父亲的生活大概也起了一点变化。无论何时何地,都得和车辆部的人同进同出。他好像很不自在,并且多少也觉得寂寞,毕竟年纪大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
每次听到妻子如此正式地喊自己的爸爸为“父亲”,我总会有那么一点别扭。听到桃子喊“外祖父”时也一样。就家人彼此间的称呼而言,这两者被收入我词典中的时间都还很短。
“不,难以习惯事物的变化,就表示老了。况且他自己也承认了。”
我的岳父、财界大佬今多嘉亲,今年七十九岁。妻子是他的幺女,上面有两个与她年龄悬殊的哥哥。年长二十岁的大哥现任今多财团社长,年长十八岁的二哥担任专务。两人的头衔不止于此,还兼任旗下许多企业的职衔。我怎么记也记不完。到目前为止,今多财团的组织图在我看来仍只是进化得错综复杂得令人敬畏的系统图,而且是某个外星球的生态系统图。
有段时间我也曾努力试着解读(虽然为期甚短),但终究以失败告终,现在我唯一能明白的,就是那对我来说并无任何不便之处。总之我只要记得,他们站在顶点,能踩在他们头上的只有岳父大人就够了。
还有,记得自己站在最末端。
那么菜穗子又在哪里呢?她在图外。说是幅添加在系统图旁的绝美彩色插图应该最恰当不过。
她的母亲也同样在图外。
只要一说是父亲五十岁才生的孩子,或许任谁都会察觉她的亲生母亲并非岳父的元配。她和两个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