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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难道没有感情比较好的棋友会来家里跟他下棋吗?”

“没有,而且父亲也几乎从不出门。”

“我听说你父亲和今井胜男的父亲会在居酒屋一起喝酒。他们不会聊些下棋的事吗?”

“应该不会吧。”诚子回答,“说是一起喝酒,其实也没有那么亲近。本来我父亲就很难得上居酒屋,顶多一个月才两次。”

“下班后会跟谁一起去喝酒吗?”

“从来都没有过。”

他是那种除了迎新送旧、忘年会等活动外,通常一下班就直接回家的人。

“甚至直美她妈妈看到我父亲下班准时回家,还开玩笑说简直就像对过时一样。”

假日时,土井崎元总是将报纸的日本象棋版面和日本象棋杂志在身边摊开,一个人对着棋盘自娱。

“所以说有了下棋的对象,他一定很高兴。”敏子说。

达夫立刻嘿嘿嘿地笑说:“我岳父的棋艺很厉害,我想少说也有业余初段的功力吧。我老是输给他。”

“所以才更有意思呀。”

常常达夫到土井崎家玩,一进门却发现向子和诚子出门买东西,只留下土井崎元一人在家。

“我心里当然就急了,想说该不会诚子忘了跟我有约吧?可是岳父却很热情地说诚子只是去附近超市,马上就回来,我们先下一局棋吧。”

接着没多久向子和诚子就回家了,偶尔会有这种状况。

“怎么又在下棋?我有时也会觉得很不高兴,父亲简直是一个人霸占了达夫。”

“后来……”达夫重新面对着滋子说,“正式下聘后不久,还是之前呢,总之我跟土井崎家已经很熟了。”

那一天向子因为区公所的活动外出,家里只有土井崎元和诚子在。土井崎元立刻和达夫开盘对弈。

“我当时正在忙着做蛋糕。”

捉对厮杀之际,土井崎元的香烟抽光了,于是站起来说,我出去买个烟就回来。

“我说要去帮他买,岳父却说不用了,我自己去。达夫你留下来长考吧。你知道什么是长考吗?”

“那个不重要啦,达夫。”

土井崎元穿上拖鞋出门,过了不久诚子大呼小叫地过来。

“香草精用完了。”

她也赶紧出门,只剩下达夫一个人看家。

“这时岳母从外面回来了。”

达夫打招呼说:“回来啦,我又来打扰了。”

“她一听到我说岳父和诚子出去买东西……”

向子的脸色突然大变。

“达夫,你一个人看家吗?只有你一个人吗?你一直都在这里吗?都做了些什么事?简直就像在逼问我一样。我坐在棋盘前,上面排满了棋子。由于岳母直逼向前,不知道是上衣的衣摆还是裙子碰到棋子,把棋子给扫落在地上。”

吓了一跳的达夫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向子看到他狼狈仓皇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试图装出笑脸想缓和气氛。

“岳母不停地道歉,说了些诚子怎么这么冒失,随便丢下客人跑出去之类的话。可是我却注意到当时她的手抖个不停。”

这一段小插曲,达夫当时并没有跟诚子说过,因为实在难以启齿。倒是婚后他们要招待朋友来新居玩,诚子提到自己的父母很不喜欢外人来家里,达夫才头一次说出:“这么说起来,以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是我太厚脸皮了吗?是不是岳母不喜欢婚前我一个人留在诚子娘家呢?”达夫很老实地询问诚子。

诚子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后,对滋子说:“有关姐姐离家出走音讯全无的事,我和达夫刚开始交往没多久就跟他说了,不过这个话题当时也就结束了。”

“嗯,有关姐姐的事……我总觉得好像是个禁忌的话题。”达夫说。

不能碰、不能问、不能谈论,说了也没用。

滋子心中浮现“失踪者”存在于这个家中的景象。

“于是那个时候我重新提起姐姐的事,以我的方式加以解释。我说我的父母相信总有一天姐姐会突然回家,所以他们不能让家里空着没人。达夫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母亲会有那种态度,是担心万一姐姐回家,若不敢出声而偷偷地探头探脑,却看见不认识的人在家,心想原来爸爸妈妈已经搬家了,又悄悄地离去,岂不是很糟糕。”

达夫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抬高下巴,半眯着眼睛。

“我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还深深感到岳父岳母真是用心良苦。”说完后叹了一口气,“然而事到如今……才知道竟是……”

就算只留下达夫一个人看家,女儿的尸体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几近于零,其实不需要戒心那么重,反而是做出了那种激动的反应更令人起疑。

偏偏人的身体就是会自然起反应。充满罪恶感的人,就算没有人追捕还是会拼命想要逃跑。

既然是诚子的男朋友,就该让他进家门,但是他们一开始连这个也做不到。当土井崎元发现和达夫之间有着下棋的共同兴趣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多安心呀,彼此也因而得以共处。通过和达夫两人热情地围着棋盘、聊日本象棋,土井崎元找到了和未来女婿之间的距离定位,照这样下去就没问题……

但是另一方面……滋子不禁又想,土井崎元只是很单纯地高兴吗?他们夫妻俩联手隐瞒了杀死女儿的秘密,将女儿的尸体埋在脚下,从不让外人来家里,也不跟邻居亲密往来,没有亲戚朋友,过着放弃人际关系往来的人生。

这时达夫出现了。一个诚恳温和的好青年,不仅以诚子为重,凡事也会为土井崎夫妇着想,尤其是他也喜欢下棋。

土井崎元甚至不顾女儿埋怨,也要邀请达夫“再来一盘!再下一局!”可见得达夫或许是投射在他过去孤独人生中的一线曙光吧?同时,对看着丈夫的笑脸听着两人愉快对话的向子而言,也是一种救赎吧?

只是……

以前滋子就曾被一起合作过的编辑提醒过,身为一个以事实为本的文字报道工作者,你的想象力太过丰富。其他写作朋友也曾提出过类似的指摘。

那种旺盛的想象力此刻正在滋子的脑海中描绘出一幕景象。

一个人坐在土井崎家棋盘前长考的达夫,他可能会抓乱自己的头发,说不定还自言自语。也可能绕到棋盘对面研究土井崎元的棋局,嘴里说着:“果然还是诚子的爸爸比较厉害。”

而有一双眼睛正在观察达夫。

不知在何时壁柜的门悄悄地开了,打开约一个手掌的宽度。壁橱里面一片黑暗,黑暗中浮现出一张苍白的少女的脸,光滑的膝盖靠在一起。少女身穿初中制服,胸前打着松垮的蝴蝶结。她的头发染成红褐色,五官端正,目光却很黯淡。

少女在观察着达夫,始终盯着达夫的背影。达夫完全没察觉有人在看着他,更不知道少女为什么会坐在那里,因为他想都没有想过。

少女开口叫他。

“喂!你是谁?是诚子的男朋友吗?”

然后幽幽地从壁橱里出来。

这不就是会让土井崎向子激动害怕到忘了基本礼数的恐怖情景吗?这是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发生的事,但对土井崎夫妇来说却是有可能的,因为他们一直都跟土井崎茜的尸体住在一起。

“我是土井崎茜,住在这里。”

声音甜腻诱人。

“我一直都死在这个家里面。”

“前畑小姐?”

滋子听见呼唤,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啊,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出神了。”

滋子差点冒出冷汗,赶紧起身说:“我去泡壶茶来。”

假如留意的话,会发现滋子将茶壶装满冷水时手正在发抖,一如被土井崎向子传染了一样。

“仔细想想,我连诚子娘家是怎么样的隔间都不清楚,”达夫对敏子说,“每次去都被带到起居室,也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看电视的地方,另外就是厕所,顶多还有诚子的房间。”

说得也是,诚子在一旁点头。

“可是我去岳父岳母家玩,总不能老是和诚子两人关在房间里,因此多半是待在起居室里,他们也没让我进过其他房间。”

“一般人不都是这样子吗?”敏子沉稳地笑说,“有些人跟父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老是跟男女朋友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反而觉得那才不像话呢。”

“你说得没错。”达夫仍极力主张,“可是现在的小鬼却都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人实行房间内同居呢。”

诚子若无其事地起身来到厨房内滋子的身边,轻轻地跟她说:“姐姐是被埋在起居室后面的和室,也就是我父母寝室的地板下面。”

不是起居室。

滋子看着诚子,诚子以安慰的眼神对着她微笑。看来诚子似乎已经察觉到滋子刚才失态的原因。或者她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吧?

“诚子,在事情爆发之前,你曾梦见过姐姐吗?”

“没有。”诚子摇摇头,突然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是问姐姐有没有托梦给我的话,那也没有。”

“那最近呢?”

“有过两次吧。”

梦中出现一个很像姐姐的少女,穿着制服。不是站得很远就是背对着自己,始终看不见她的长相。

“我其实不记得姐姐长什么样子。今井洗衣店的老板娘和直美她妈妈都说我和姐姐长得不太像。”

接着她的眼神又变得很淘气。

“好像出现过哟。”诚子说。

“出现?”

“姐姐的鬼魂,在空地上。听说附近有人看见过,是直美告诉我的。”

直美还很气愤地说简直是鬼扯。

“知道那里埋过尸体才说鬼魂出现,那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嘛。”诚子嘟着嘴说完后,拿起装有茶杯的托盘回到客厅桌前。

喝过茶暂停一下后,滋子再次检查饼干盒里的东西。

又翻出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几个装有布料和纽扣的塑料袋,根据布料的花色判断,应该都是女装。没有经过护士处理的挂号卡,“橘耳鼻喉科”诊所,姓名栏上写着“土井崎茜”的名字。登记日期是一九八六年七月一日(应该是初诊),已经相当破旧了。

“橘医生是我们家常去看病的医生。因为我很容易罹患过敏性鼻窦炎,从小学起就一直在那里看病。”

一九八六年的话,土井崎茜十二岁、诚子六岁。

“你姐姐也有鼻窦炎吗?”

“我好像有些印象……”诚子微侧着头,“大概是中耳炎,好像很痛,还发烧躺在床上休息。”

“原来如此,这个橘医生……”

“现在也还在开业看病。”

既然这样,也可以试着和他聊一下。

一组三个的墙壁挂钩,用了两个,只剩下一个挂钩黏在贴纸上。两节三号电池、用了一半的黑色绝缘胶带。购买JR对号座的申购单、邮局划拨单,都是空白的,纸张都泛黄了。金属制的旧顶针、圆珠笔帽。小袋的化妆品试用装,使用期限是“1985.05.31”。两张报纸家庭版的食谱剪报,都很旧了,没有标上日期,菜名是“热炒五彩蔬菜”、“豆腐汉堡”。

“用豆腐增加黏性的汉堡,我母亲倒是常做。”

“诚子也会做,跟岳母学的。很好吃哟。”达夫一脸得意地说。

“你母亲常会参考这种食谱吗?”

诚子苦笑说:“她做事没什么定性,而且真的很不会做菜,常常会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力图振作而突然去买本书回来,或是热心收集报纸上的食谱,可惜热度很快就会冷却,唯一成为我们家家常料理的就只有这道豆腐汉堡吧。”

一沓宽三厘米、长二十厘米的细长打印纸条,一角用订书钉固定着,滋子数了一下,共有六张。现在已经很少看到这么简单的形式了,上面只印着片假名和数字。

“DOIZAKI KOKO(土井崎向子)。”滋子出声念道,“这应该是薪水单吧?”

“我也认为应该是。我母亲在许多地方打过工,这应该是其中几家店给的薪水单吧。”

仔细辨认上面已经模糊褪色的细小数字,发现时间从一九八五年三月起到同年八月为止,每个月的薪水都在六万元上下。

“回到前面说的,”诚子说,“父亲其实反对母亲出去工作,母亲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她不想家里空着没有人在。”

也尽量减少出门次数。

“可是家里经济一旦吃紧,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她还是得出去工作,但是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服务太久,从没有在一家店做过一年以上。”

上班后,只要家庭经济获得改善便辞职,家计有困难了便又出去打工。这种工作态度,雇用她的老板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因此才会每次都找不同的差事。

不过土井崎向子不在意,总之她就是不想让家里空着。

滋子的想象力又开始作怪了。土井崎夫妇不想只留诚子和小茜两个人在家,绝对不允许放学后一个人在家的诚子遇到小茜的鬼魂出现。

小茜的鬼魂会悄悄地从地板下窜出来。

其他还有一些商品标签、没有被收回的特急车票(热海到东京)和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型烤箱广告。最后一个是……

“校徽?”

一枚装在小袋子里的徽章。旧旧的袋子显得白浊,里面的徽章则跟新的没有两样。这枚直径一厘米半的深蓝色圆形徽章,在两道金色外环的内侧有着设计成圆形字体的“千住南”。

“区立千住南中学。”诚子说,“姐姐就读的学校,也是我的母校。不过这是姐姐的,我的校徽自己收着。”

一九七四年出生的土井崎茜上中学是在一九八七年的四月。既然这徽章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入学时发的吧?

“你姐姐上学的时候都不别上徽章?”

难道一直都像这样子收着吗?

“我们都会别,因为校规有规定。”

“我想也是……”

“可是姐姐一向品行不好,”诚子缩了一下脖子,“可能故意反抗而不肯别吧。”

“一开始就那样吗?才刚入学呢。应该还不至于吧?”滋子将徽章放在手掌心上思考。

“总之得去学校问问看。当时的班主任老师应该已经不在了吧?假如诚子能够同行,应该会比我一个人硬闯要容易得多。”

饼干盒到此完全清空了。滋子将盒子拿到垃圾桶前,拍了几下盒底,让里面的灰尘掉进垃圾桶里。

“这里面的东西大概都是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九年的。”

名片和火柴盒则不在此限。

“这些名片……”敏子摊开三张名片说,“一个好像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吧,这一张则是燃气公司营业所的人。”

至于第三张——

“上面印着加藤纸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加藤宣夫,感觉跟前面两张的类型很不一样,老师你觉得呢?”

敏子说得没错。前面两张可能是业务员到土井崎家推销产品时留下的,或是土井崎夫妇有事找燃气公司的人来而拿到的,总之拿到名片的方式不难想象,但是加藤纸业加藤宣夫这张就不尽相同了。

“会是你父亲工作中认识的人吗?”敏子问诚子。诚子微侧着头思索。

“假如是的话,就不应该放在这种饼干盒里了吧……”

“哦,说得也有道理。”

加藤纸业的地址是在荒川区的宫地町。翻开东京二十三区地图一看,离北千住不远,但也不是敦亲睦邻的范围。

“看来也有拜访这里的必要。”

首先得将这些东西列个清单才行。

“老师,像这种铁盒、罐子之类的东西,我们家也有。”

什么意思?滋子看着敏子。

“像这些用过的,可能已经没用了可是舍不得马上丢掉的东西,总会先收在盒子里,这些东西多半属于这一类吧?”

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没错,所以才会显得杂七杂八。

“就拿她的挂号卡来说吧,在治疗中耳炎期间是必要的,但治好以后就没有用了,感觉之后也都没有再用,一直收在这里面。我也有过类似的情形,比方说在朋友介绍的推拿诊所办的挂号卡。”

后来因为身体无法适应,敏子就没有再去。

“可是一下子又舍不得丢掉,总是心想万一下次要去还用得上。”

“是呀,我能理解。”

前畑家装杂物用的不是饼干盒或铁罐,而是电视柜旁边的小抽屉。昭二和滋子每次找东西,只要原本放置的地方找不到就会跑去翻那个抽屉。他们常常把东西暂时先放在那里,之后就忘了物归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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