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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挂电话的时候,准确地说,他是这么说的:‘我爱你,法子。’”
我的侦探声音变得尖锐。
“法子这名字,你心里有数吗?”
“没有。”
“一个都没有?这算是常见的名字。”
“我的朋友里也有一个叫法子的,但是她上个月刚结婚。店里的女服务员,以及外子的朋友里,就我所知,没有叫法子的。”
除此之外,早苗补充了一些事,像是家里频繁地接到无声电话、塚田和彦一周大约会晚归一次、和彦的衬衫衣领曾经有和早苗使用的颜色不同的口红印。
“就在最近,有女人打电话问‘和彦在吗’。”
早苗的声音显得疲惫。
“因为是白天,我告诉她和彦在店里,那女人就说:‘这样。那,你就是早苗?’”
“然后呢?”
“我问她是谁,她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我的侦探语气转强:“她的确是说‘你就是早苗’吗?不是‘早苗女士’或‘太太’?”
“没错,她直呼我的名字。那是前天的事。所以我才跑来这里……”
早苗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
“其实,我是想回娘家才出门的。可是……又不想让家人担心。我连站名都没看就下车了,四处徘徊,回过神时,就站在这栋大楼前,才看到了招牌……虽说是偶然,但是我觉得在这里看到侦探事务所的招牌,一定有意义……”
我的侦探发出未曾有过的柔和声音,几乎可以说是温柔。
“到目前为止,你告诉过谁吗,像是家人或朋友?”
早苗似乎摇了摇头。我的侦探问:“一个都没有?”
“是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你竟然能够独自承受这些!”
早苗意外地说:“我很怕。”
许久,事务所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偶尔会一边喘息一边吐冷气。
“我很怕,”早苗重复道,“我怕外子。”语尾微微颤抖。“一开始,我不愿意相信这种事,努力想忘记。明明那么清楚地听到他在电话里那样说,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实在是很蠢。”
我的侦探静静地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愚蠢。”
“可是……已经无法这么想了……”
“为什么?”
早苗打起精神,继续说道:“是蜜月旅行。上个月初,我们去塞班岛待了十天。他说刚结婚时没法休假,所以才晚了一些。”
“这种事常有。”
“在塞班岛,我们一起去水肺潜水。他是老手,可以指导别人。我刚开始玩潜水,很不善于耳压平衡。你知道耳压平衡吗?”
“我没经历过,但知道是怎么回事。是防止水压压迫耳膜吧,闭上嘴巴呼吸?”
“对,没错。要是不那样做,水会流进耳朵,扰乱方向感,以为自己是在上浮,实际上却不断往深处潜去……”
不擅长耳压平衡的早苗,在塞班岛潜水时就遇上了那种情况。
“我陷入恐慌,脑袋一阵眩晕,不知道该怎么办,完全无法控制身体。我向就在旁边潜水的他打手势,让他救我。我一次又一次打手势,可是……”
这次我的侦探没有催促早苗。她不规则的喘息声,连我都听得见。回忆和陈述,让她再度恐慌。
“他明明看着我,却不肯帮我,完全无意救我,只是盯着我,目不转睛地,简直就像在观察。”
附近的潜水员救了早苗,将她引到船上。跟着上船的和彦说他完全没有发现早苗陷入险境。
“他不断说‘对不起’,抱着我,抚摩着我。我无法相信他的话,我忘不了他在海底注视着我见死不救的样子。”
早苗一定全身发抖。
“我好几天都在想是自己多心了,可还是没办法。”
我的侦探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问道:
“你先生在塞班岛想杀你,故意见死不救,你这么认为,是吗?”
心中的不安被他人明白地说出来之后,早苗似乎开始哭泣了。
“对,就是这样。而且不止是那时,从那以后,我一直……一直觉得被监视。我觉得他在等待机会。我一回头,总是发现他一脸凶恶地望着我,但一四目相对,他就急忙露出笑容。”她深吸一口气。“后来,他还好几次找我去潜水。结婚前,我们常常到处去潜水,但是现在我实在没那兴致。”
“除了塞班岛的事之外,你没有遇到其他具体的危险吧?除了潜水之外,平日的生活呢?”
早苗吐出发颤的叹息。
“嗯,现在还没有。但是,我一直提心吊胆的。前天那女人打来的电话让我忍无可忍了。”
我的侦探沉默以对。事情似乎变得不止是单纯的侦探调查了。
“可以吗?我们来整理一下。”我的侦探说,“你怀疑你先生有情妇,对吧?”
“嗯,没错。”
“你认为他曾想对你见死不救。”
“就是见死不救。如果没有潜水员,我早就死了。”
我的侦探并没有被早苗激动的情绪影响。
“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你这么想,丈夫有了别的女人,你成了绊脚石,他想要杀掉你,是吗?”
早苗斩钉截铁地回答:“没错。”
“那,他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刚新婚两个月,不是吗?”
早苗轻声抽泣道:
“我一结婚就保了人寿险。”
一片沉默。
“病故的话是五千万,意外死亡则加倍,是一亿。受益人是外子。”
我的侦探很慎重地问:“他叫你投的吗?”
早苗以哭声回答:“不是。”
“那,是你主动投保的?”
早苗只是抽泣,没有回答。我的侦探微微加重语气:
“是你主动投保的吗?”
“对!”
那是爆发般的叫声,早苗明显乱了分寸,话语有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是他设计让我那样做的!一切都是!全都是!不管是谁,所有人都被他笼络了!就连我的亲人也全被他骗了!不管我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外子只要煞有介事地说‘早苗累了’,所有人就都这么认为,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听我说!”
她最后那句话已接近尖叫。
早苗痛哭失声,事务所里净是她痛苦的哭泣声。我的侦探既没有出声,似乎也没有任何举动。
早苗恢复了平静,等她安静之后,我的侦探慢慢地说:
“你说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是骗人的吧?”
早苗可能是点头了。
“因为没有人相信你,你才想找侦探。”
早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鼻塞。
“我想,如果是侦探,听完我的话之后就不会说我是因为压力而神经衰弱,让我去看医生。”
“在仔细调查、明白你的怀疑是无中生有之前,我不会那样说。”
早苗弱弱地说:“谢谢。”然后,她以哀求般令我许久难忘的声音补了一句:
“求求你,不要让他杀我……”
4
我的侦探紧紧盯了塚田和彦一个星期。
理所当然,我和我的侦探形影不离。话虽如此,他看到了什么、写了什么样的报告,我无从得知,因为跟踪是无言的行动。我听到的,只有马路上的声音,以及汽车引擎的低吼声。
除此之外,我的侦探采取的行动,只是拜托佐佐木靠关系调查塚田和彦有无前科。
“哎,小事一桩。”佐佐木说,“对了,上班的事考虑得怎样了?”
“敬谢不敏。”我的侦探回答。不是暧昧地蒙混过去,而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但是在我看来,佐佐木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高兴。
“怎么了?感觉好像有点恢复生机了。膝盖以下的血液又活络起来了,是吗?”
我的侦探笑了。“你说呢?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我只是被一个有被害妄想的委托人牵着鼻子走。”
“也有可能不是吧?”
“一半一半。”
然而,从我的侦探深夜时分在事务所独处时的模样来看,我不认为他觉得是“一半一半”。
他在房里来回走动,偶尔也翻阅纸张。好久没见他这样神经紧绷的模样了。
在第一次给早苗报告的前一晚,我的侦探与佐佐木碰面。
“塚田和彦,没有前科。”佐佐木说,“不过,三年前曾被吊销驾驶执照,因为酒后驾车,还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