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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一到下个星期,我的侦探便前往北海道。我也和他同行。
回溯一个人的过去,这种工作靠的全是耐性,而找出塚田和彦前妻的住处正是这种差事。
我的侦探走得很勤,他与许多人交谈,口吻有时像是在请求,但也有强硬的时候。他似乎有朋友在北海道的侦探事务所和调查事务所,他也请他们送资料来。
大约到了星期三,他暂时回到东京,打电话给早苗。
早苗说她平安无事,过得很好。丈夫没什么动静。我的侦探劝她最好继续待在娘家,便挂了电话。
就在这周五,我的侦探找到了塚田和彦前妻的住处,但是无法见到她本人。
若问为什么,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叫太田逸子。太田是她与塚田结婚之前的本姓,换言之,她和塚田离婚之后没有再婚。
我的侦探见到了她的父亲,那是个声音听起来既沙哑又消沉的老人。或许孩子早死的人都会变成这样。
“令爱和塚田结婚不到一年就分手了,是吗?”
逸子和塚田和彦也是在东京结婚的,婚后就住在那里。逸子离婚之后回到了北海道。
“和彦有了别的女人。”
逸子的父亲唾弃道。从我的侦探一开始便告知“我是来调查有关塚田和彦的事”时,他就非常配合。但是一提到和彦的名字,他就仿佛嫌脏似的,语气变得充满攻击性。
“和彦好像察觉到有人在调查他。”
“你的意思是……”
“昨天他打电话来,用肉麻的声音说:‘我想有人会去问我的事,不要跟别人说些有的没的。’”
我的侦探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我也吃了一惊。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又是早苗,大概是她说出去的。
这种委托人也是有的。对这种一时忍不住说出口的冲动之人真是无奈。
我已经在好好调查了,我都知道了。我也找人去见你前妻了,就算你想隐瞒也没用,想骗也骗不成了。
我的侦探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你知道塚田的女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详细身份,但当时和彦叫那女人‘法子’。”
我的侦探肩膀一抖,待在衬衫口袋里的我也感觉到了。
“你认得她吗?”
“认得。我到东京找逸子谈的时候,她让我看了那女人的照片。逸子跟那女人以前在同一个地方上班。那女人让我女儿不幸,我不会忘记她的脸。而且……”
逸子的父亲变得更加激动。
“令人生气的是,去年十一月,小女去世时,她竟然跑来参加葬礼,还装模作样地包了奠仪。”
“逸子女士是怎么死的?”
“意外。”孤零零的老父回答。他语调急促,仿佛想尽可能减少说出那句话带来的痛苦。“不,是杀人,肇事逃逸。逸子在走夜路时被车撞死了。”
“肇事者……”
“没抓到。”接着他愤然道,“太过分了。逸子被撞得血肉模糊,连大衣的扣子都掉了。”
我的侦探稍作思忖,然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你手边……有那个叫‘法子’的照片吗?”
父亲回过神来。“照片没有,但有录像带。”
“什么?”
“我请人拍摄了逸子的葬礼,也拍到了‘法子’。”
6
由于逸子父亲的好意,我的侦探得以当场看到录像。
“就是这女人。”逸子的父亲指出“法子”。
“奇怪,”我的侦探说,“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认识她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是在电视上,或杂志上见过她的照片。你最近有没有在什么媒体上见过她?”
逸子的父亲说:“我不怎么看电视或报纸杂志,从逸子过世之后就这样了。坏消息光是自己的就够多了。”
我的侦探向逸子的父亲借了录像带,离开之后,他立刻搭上出租车。
“这附近有没有大图书馆?”
“有,在车站附近。”
我的侦探前往图书馆,出租车的收音机里传来机场飞往东京的飞机起飞失败,二十多名乘客不同程度受伤的新闻。
我的侦探在图书馆翻阅了许多报纸、杂志。大约三十分钟后,他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大事不妙!”
接着他快步离开去打电话。可能是对方没接,他用力甩下话筒,紧接着又打。
这次接通了。
“佐佐木吗?把你手边的事放下来,照我说的做。我告诉你地址,请你跑一趟塚田早苗的娘家。她没接电话。请你确认她是否平安,直到我回去之前你都看着她。啊?”
佐佐木说了什么。我的侦探好像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塚田和彦的情妇法子是谁了,确有其人。你听好了,那人就是森元法子!”
佐佐木又说了什么。
“没错,就是那个森元法子。去年年底,她丈夫森元隆一遇害,她也被侦讯,就是那个法子。死了丈夫,领了八千万保险金的女人。我在电视里看过她太多次了,这才记得她的长相。那个案子,凶手还没抓到吧?传说森元法子有情夫,是这样吧?”
佐佐木在话筒另一头的吼叫,连我都听见了。
“你赶快回来!”
我的侦探回到东京之后,等着他的却是塚田早苗失踪的消息。
第三天晚上,早苗被发现弃尸在羽田机场附近的仓库停车场。是被殴打致死。据说她遭人以钝器猛烈殴打头部。手表及手提包里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很明显并非劫匪所为。然而奇怪的是,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据早苗告诉我的侦探,那只是冒充婚戒的戒指,被拿走了。
据她姐姐的说法,早苗前天,也就是我的侦探发现法子真面目那天,就在我的侦探联络她之前,被人用电话叫了出去。
“我妹妹说,帮她办事的人遇上了北海道机场发生的意外,受了重伤。”
那人好像得住院一阵子,可是他说有资料想马上交给我……
早苗,你打算怎么办?
打电话来的是那人的同事,他说会帮那人拿给我,叫我去羽田拿。
“然后就完全没有消息了。”
被骗了。她中了别人的圈套……
“被耍了。”佐佐木说。
这里是我的侦探的事务所。我似乎可以看见他们两人抱头懊恼不已的模样。
“被利用了。你的行动似乎被看穿了。”佐佐木说道,他的语调变得柔和,“你没想到早苗口风竟会那样不紧?”
“我应该料想到的。”我的侦探低声说道。
“敌人手脚够快,毫无破绽。就算知道你去了北海道,竟能利用机场的突发事故把早苗叫出去……”
关于我的侦探,早苗到底告诉了和彦多少?说不定她一雇用就马上告诉他了。
我请人调查你了……
那么和彦反过来跟踪早苗,要法子跟踪早苗,找出这家事务所,也易如反掌。一定是这样。
不能责备早苗。她非常害怕。她可能忍不住告诉丈夫:我也是有同伴的,我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被你杀掉。
但是,和彦和法子比她棋高一招。
“不过,这也太铤而走险了。”
“对方也急了。”
“早苗遇害时,和彦有不在场证明。他跟畠中去了伊豆。两天一夜。”佐佐木说,接着他安抚道,“但是,这次警方不会那么轻易罢手。虽然只是状况证据,但是他和森元法子搞外遇,两人是同伙关系曝光了。”
“森元隆一遇害,怎么都查不到的法子的情夫,现在知道是和彦了。”
“没错。会继续侦查的。”
“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他们有关系,却没有半点他们杀害彼此的丈夫与妻子的证据。”
“目前是没有。”
一片沉默。
“你呢?要收手吗?”
我的侦探啐了一声:“开玩笑!”
剩我的侦探独自一人时,他站起身来,以惊人的力道踢飞了椅子。
接着他拉开抽屉,思索片刻之后,将早苗留下来的耳环放进我怀里的小口袋。
它由我保管了。我的侦探……
早苗的侦探。